第一百三十七回 别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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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飓风渐渐小了,韩长暮借着风力,一把抓下了包袱,缠在了手腕上。 随后他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稳住了身子,握紧了绳索,忍着浑身剧痛,开始往悬崖上爬去。 看到这一幕,谢孟夏松了口气,抹了抹满脑门子的冷汗。 寒风渐渐小了,韩长暮一步步往上爬,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 谢孟夏只顾着盯着韩长暮看,却没看到挂在岩石上的飞爪和钉在地上的长钉,被一阵飓风刮得松动了,再被韩长暮这样一拽,已经摇摇欲晃,支撑不住了。 只是一错眼的功夫,两根绳索齐齐松开,韩长暮毫无防备的飞快下坠。 “久朝。”谢孟夏凄厉的惨叫一声,伸长了胳膊去拉韩长暮。 积雪扑簌簌的扬了起来,和韩长暮一起疯狂的下坠,他调整姿态,拼命去抓手边可以抓到的一切。 终于一把抓住了旁边探出崖壁的枯枝。 谢孟夏长长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枯枝就吧嗒一声,不堪重负的断掉了。 韩长暮继续向下掉去,刚刚掉了转瞬,他便停止了下坠之势。 他没着没落的悬在悬崖下,愣住了,低头看到缠在自己腰上的半透明长丝,顿时了然,神情复杂的望向悬崖上方。 原本谢孟夏以为韩长暮这回要死定了,谁知道却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他惊魂未定的抖着嘴唇喊道:“久朝,久朝,你怎么样啊。”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别,喊了,再不来帮忙,他,他就,真的没救了。” 谢孟夏转头,看到姚杳死死的趴在岩石后头,手上拉紧了一根半透明的长丝,已经快抓不住了。 他飞奔上去,帮着姚杳拉紧长丝。 姚杳手腕一抖,又有一根长丝甩到了悬崖下,她把另一头拴在岩石上,拽了拽长丝。 那根长丝垂在韩长暮的手边儿,他忙一把抓过来,继续向上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孟夏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转头见姚杳脸色惨白,比雪色还要素然。 他简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韩长暮从悬崖边慢慢露出头来,艰难的爬到了悬崖上,呼呼喘着粗气。 谢孟夏大喜过望,疾步跑到前头,连拉带拽的,就把韩长暮拽到了岩石后面。 积雪上被拖拽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泥泞翻滚。 绕到岩石后头,姚杳正在收拾无影丝,韩长暮怔怔相望,唇角嗫嚅,终是一言未发。 谢孟夏抻了抻剩下的无影丝,大奇笑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结实啊。” 姚杳一笑,正要说话,脸色却突然一白,眉心紧蹙,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一痕血从嘴角流下来,她整个人软软的歪倒下来,怎么叫也叫不应了。 谢孟夏顿时大惊失色,声音尖的几乎都变了调儿:“阿杳,阿杳,阿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韩长暮忙切了个脉,满头冷汗,声音沉痛道:“原本她一直用内力压制着毒血,才撑了这么多日,方才她用内力救我,毒血攻心了。” “那,那,那这可怎么办啊。”谢孟夏急的原地打转,心倏然砸进了深不可见的谷底。 韩长暮让谢孟夏扶着姚杳,自己从怀中取出一丸药化开。 谢孟夏蹙眉:“这,阿杳的嘴闭的太紧了,灌不进去啊。” 韩长暮想了想,死死捏住姚杳的脸颊,两指伸进口中,硬是把药顺着指缝灌了进去,灌完了药,姚杳的脸上很明显的留下两道青紫的掐痕。 谢孟夏啧啧舌:“久朝,你这也太暴力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韩长暮一脸茫然,问道:“灌药都是这样的啊,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谢孟夏愣了一下,一脸的怒其不争大吼了一声:“笨蛋啊你是,人家都是嘴对着嘴喂啊。” 韩长暮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殿下,你这就是胡说八道了,嘴对着嘴根本喂不进去,不信你晕一个,我喂喂你试试。” “......” 韩长暮一脸淡然的转身去抱姚杳,却飞快的露出个笑脸,翻身上马,如临大敌的纵马向山顶赶去:“走,翻山,尽快赶到高昌国。” 谢孟夏一脸郁闷的没有多问,纵马跟了上去。 越往山顶走去,积雪越厚风越大,山顶的雪似乎一直没有停下来过,风大雪急,打着旋儿往身上扑,积雪几乎没过了膝头,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 二人下马,牵着马一步一步往前挪。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李玉山那一行人,不知道究竟是被狼给全部咬死了,还是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寒风如刀,两个人逆风而行,浑身热汗滚滚,呼出来的气息冒着白雾,连头上都蒸腾起雾气。 姚杳再度高热不退,满身冷汗,呼吸越发的急促而虚弱了。 暮色降临之时,两个人艰难的翻过贪汗山,找到了一处背风口过夜。 一如昨日,韩长暮忙着照料姚杳,谢孟夏则忙着捡柴生火。 姚杳毒血攻心,病势来的汹涌,只是短短一日的功夫,她就已经面如金纸,呼吸微弱了。 韩长暮切脉摇头,他们已经没有药了,即便有药,也并不对症。 雪落在身上,被高热滚烫的身躯暖成一汪水,湿透了衣裳。 韩长暮犹豫了又犹豫,一如那一夜,给姚杳盖上睡袋和毡毯,闭着眼睛帮她换了干燥的衣裳。 窸窸窣窣中,他察觉到姚杳动了一下,忙松开了手,大喜过望,几乎落泪:“阿杳,你醒了,醒了就好。” 姚杳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目光迷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睁开来看了看他,又无力的垂下眼帘:“公子。” 韩长暮端了水过来,慢慢打湿姚杳干涸的嘴唇,轻轻嗯了一声:“我在。” 姚杳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虚弱开口,如同呓语:“别抛下我。” 韩长暮没明白什么意思,愣了一下,连声笃定:“不会的,我带你一起走,阿杳,我们一起走。” 姚杳的目光渐渐涣散了,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更像是迷蒙呓语:“我很乖,很乖。” 这样孩子气的话,听得韩长暮心里一阵酸涩,低下头,额头轻轻触碰他滚烫的额头,轻声细语的哄道:“对,阿杳最乖了,我不会不要阿杳的。” 姚杳怔忪双眼落下泪来,连泪都是滚烫的,无意识的,她依旧呢喃呓语:“别打我,我,很乖的。” 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心里,韩长暮心里一阵钝痛,蓦然就抱紧了姚杳。 姚杳迷迷蒙蒙,浑身滚烫,再度昏迷过去。 谢孟夏抱着柴火进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也正好听见了姚杳那一声声痛苦呓语,脸色微沉,心疼不已:“阿杳这是在掖庭挨了多少打啊。” 韩长暮听到动静,忙松开姚杳,掩饰似得给她盖上毡毯,又加了一件羊裘,淡淡道:“我查过阿杳,她三岁进掖庭,肯定没少受罪。” 谢孟夏叹了口气:“掖庭里的,一种是从外头买的,一种是家里获罪抄没入宫的,阿杳是哪一种啊。” 韩长暮吁了口气:“她是家里获罪抄没入宫的。” 谢孟夏料到了,谁家会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给送进宫里去为奴为婢,就算是家里缺钱,要急着换银子,也会再养大一点,宫里也不会去卖只有三岁的女孩,从来都是五岁以上的,不容易夭折。 “你可查到阿杳是出身哪个府上的。”谢孟夏问道。 这正是韩长暮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查出姚杳的来历,没有查出她出自谁家。 他的目光闪了闪,他查不出来的事情,或许谢孟夏有法子查出来。 他微微蹙眉,疑惑道:“说来也是奇怪,我动用了内卫司的手段,竟然都没能查出她的来历。” 这下子谢孟夏可来了兴致,他凑近篝火,把冰凉的手烤的温暖,才去拭了拭姚杳的额头,依旧滚烫,他叹了口气:“这就奇怪了,掖庭就算薄书混乱,至少也会记上一笔的,对了,久朝,你可查了和她同时进入掖庭的人。” 韩长暮摇头:“那就更奇怪了,在她进入掖庭前后半年,都没有别人进入掖庭。” “那她进入掖庭的那个时期,刑部牢里可关了什么人吗?”谢孟夏看待事物,总是有与众不同的眼光,也总会问的出一些旁人所料不及的问题来,颇为惊世骇俗。 韩长暮愣了一下,蓦然笑了:“有,刑部当时关了方家和陈家两家人。” 十五年前的那件惊天一案,是所有人都磨灭不掉的记忆。 方家和陈家原本是世交,可陈玉英上书弹劾方灵运谋逆,折子一出,方家满门下狱。 原以为陈玉英会就此平步青云,可不想却陪着方灵运一起上了法场,被砍了头。 方家九族十四岁以上男丁尽被问斩,女眷和十四岁以下男丁被流放振州,世代为奴,终生不得离开。 而陈家被灭了三族,女眷抄没为官妓,男丁被流放去了巂州。沐华五色的锦衣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