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的人

    顾淼淼站在“森猫”楼下，穿一身米色棉麻裙子，露着洁白小腿，头发披散在肩上。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了一路，上面显示屋通兕刚传过来的照片。

    屋通兕多么精明，发过来的照片着重强调“转让协议”四个大字，顾淼淼又低头看一眼这四个大字，天气炎热，她的手脚瘸冰凉。

    她站在楼下，一动不动，像一个木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从她身边走过的人不免回头打量她，顾淼淼浑然不知。

    好不容易熬到屋通兕他们走了，事情尘埃落定，王子想要回家补觉，突然想起早上没开车来，只能走到门口打车。

    谁知就这么巧，看到了站在那做雕塑的顾淼淼，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高中男生回头偷看她。

    王子冲过去，直接搂住她的肩膀，顺带沉下脸吓唬吓唬那几个小孩。

    几个高中生原本只是想搭讪，一看到王子冲过来，瞬间死了心。

    王子哼了一声，毛头小子不学好。

    他松开手，看顾淼淼眼神呆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大热的天不上去吹空调，在这干晒着。”

    顾淼淼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这站了好一会。

    “王子……”她擎起手机，“这是不是真的？”

    “什么？”她手机屏幕在阳光下看不清，王子凑过去才发现是不久前屋通兕刚签过名的那份“转让协议”。他一愣：“你哪来的？”

    他紧张的神情让顾淼淼彻底死了心，身体现在才恢复知觉，她觉得口干舌燥，想找点东西喝。

    王子见她四处张望，掰过她的肩：“你听我说……”

    “我想喝水。”

    顾淼淼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一点血色，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倒。王子着了急，不远的地方就有便利店，他指着旁边树下的阴凉，小声嘱咐顾淼淼：“你先去那边等我，我去买水，马上回来。你不许乱跑，等我回来和你解释一切，听到没有？”

    顾淼淼乖巧点头，抬脚往树荫那走。

    王子走开，又回头确认她真没跑，才迈开步子往便利店跑。挑了两瓶能量饮料，又挑了几个面包和热食，她的脸色看上去糟糕极了。

    屋通兕这一招玩的狠，怪不得那么痛快签字，原来早就打好算盘要用这件事来离间顾淼淼和林深。

    妈的，之前怎么没发现老屋这么阴险。

    王子紧皱眉头，心里琢磨着一会该怎么和林深说这事。

    收银员是个刚来的兼职生，第一天兼职便遇见了王子这种极品帅哥，她清了清嗓子：“您好，我们这有新品，韩式炸鸡串，您要不要尝一尝？”

    王子原本就等的不耐烦，收银还磨磨唧唧的，一下子大少爷脾气上来，摆着一张臭脸：“不要，不要，磨磨唧唧的，赶紧把这些东西装好。”

    收银员小妹妹被他吓得手上动作麻利起来，把东西装好，这次连他的脸也不敢看。

    “给您。”

    王子跑着回来，树荫下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把东西摔在地上：“草！”

    几瓶饮料从袋子里掉出来，往不同方向滚走。王子气急败坏掏出手机给顾淼淼打电话，得到的是不断的关机提醒。

    他抬脚在树上踹了一脚，立马给林深拨过去：“哥，出事了。”

    林深不知道这件事多严重，只是听到时手抖了一下。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便往外走。

    他不知道顾淼淼会怎么办，最坏的打算是，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走掉。

    如果她走掉。林深想到，那间他们曾称做“家”的小屋变得空荡荡。

    更坏的是，如果她连东西都不想要，直接跑掉怎么办。

    林深按下启动键，第一次没有打着火。

    他停下手，深吸一口气，重新按下启动键。

    *

    顾淼淼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缓过劲时，自己已经在楼下。

    放学的时间，很多家长领着小朋友从她身边走过，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各种趣事，想把自己一天发生的事情在短短几分钟内分享给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今天从朋友那赢来了一个陀螺……”

    顾淼淼没了力气，在楼下的花坛边上坐下。

    “小顾……”曾奶奶拎着一篮菜从那头走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夕阳来了，在她背后洒下一片橙黄的颜色。

    “曾奶奶。”

    曾奶奶笑容慈祥，在她身边坐下，从菜篮里拿出一只硕大的荔枝。

    “菜市场的小高给我的，说是这个季节最后一只荔枝，可甜啦。”

    顾淼淼接过，剥开红色火山岩般的外壳，露出里面洁白晶莹的果肉。汁水流在她手上，黏黏腻腻。

    顾淼淼咬一口，汁水四溢，顾淼淼红了眼眶。

    “和小林吵架啦？”

    曾奶奶活了这些年，什么事没见过，一眼便看出顾淼淼的低沉。

    顾淼淼吸吸鼻子：“嗯。”

    “小林这个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别扭。”曾奶奶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拿出里面包着的纸递给顾淼淼，“擦擦汗。”

    “你们年轻人，应该最讨厌我们这些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说话……”

    “奶奶，我没。”

    “你是好孩子，奶奶知道，奶奶还知道，小林也是个好孩子。奶奶活了一辈子，从来不相信什么虚的东西，更别提相信彩票……”

    “啊？那您……”

    曾奶奶抿嘴笑：“小林搬出去的第二个月，他回来找了我，我还以为你们当时就会复合，没想到一等就是两年。他一下子交了两年的房租，让我帮他撒谎，说我中了大奖，不缺这点房租钱，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地住在这。”

    顾淼淼眼神滞在半空中，手里的荔枝还剩半个，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小林啊，哪都好，就是太别扭。他舍不得你，又担心你看见他生气，才想出这么一招。他来找我那天，我差点没认出来，他瘦得一半都没了，整个人看着没了精神。”

    原来，他们分手的第二个月，他回来过。

    “那天我看到你们一起回来，别提多高兴了，终于能看到你开开心心，他也像活过来了。小顾，一辈子就那么长，你们俩已经浪费两年了，这次可别再冲动啦。就算小林真做错了什么，你也宽宽心，放他一马。我是看出来了，你们俩啊，谁也离不了谁。吃完这个荔枝，消消气。”

    顾淼淼吃下去的半个荔枝卡在胸口，沉沉闷闷，她把剩下的半个荔枝送到嘴边，咬下一口。

    “荔枝甜吗？”

    “甜。”

    抱抱：荔枝真的很甜，像我们深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