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死对头 第97节
据说是并州刺史派人提前清道,把圣驾要经过的路段上的行人及百姓全部强行驱离, 这活计, 原本是随行的张素带领龙武军干的活,属实是让人抢了活, 狗皇帝听说后却心生怀疑。 这次天子北巡, 无论圣驾到何处,他一再对外强调过当地官员不得以圣驾出行作为借口扰民,也无须民众避让圣驾, 仅仅是让随行龙武军开道。 并州刺史主动这么干,给了狗皇帝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点了随行的朝议郎张智与中书舍人成端分别出去暗访。 这一查, 就查出了大问题。 当地官1员贪1腐严重,巧立名目,杂税繁多, 朝廷田赋的征收标准为十五税一, 但并州辖区内的杂税摊派, 高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达到十五税六、或十五税七, 百姓为了交税,不得不买掉土地,沦为佃农,最后辛苦一整年,还倒欠地主一笔钱。 “……你们天天告诉朕,天下国富民丰,盛世之景,如今三晋之地,民有菜色,野有饿殍,这就是你们说的盛世?风调雨顺之年,尚且如此,要是遇上天灾荒年,岂非逼民造反。” “陛下慎言。”无论是回禀事情的张智与成端,还是来旁听的尚全、令狐游,皆吓得纷纷跪了下来。 皇上目露寒光,怒斥道:“有什么可慎言的,朕从不惧天灾,相比于天灾,人祸才是真正的大祸,也是为祸的源头。” 顿了下,立即下令,“去,宣丘子进速来晋阳,另外,把周宣也给朕叫来,他御史台的监察院是不是停摆了,并州这么个情况,他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丘子进即丘于扬,字子进,来行宫前,已正式走马上任,接任大理寺寺卿一职。 四十岁不到的大理卿,也是国朝独一份。 周宣,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掌御史台,有监察弹劾之权。 “陛下要不先召见一下原并州刺史洪承,问问情况。”令狐游建议道。 “朕不见了。” 皇上觉得见到洪承,只会让他想砍人,一地刺史,代天子牧民,却在地方上巧立名目,为自己敛财,他心里已下了决定,以后各地刺史任命前,他都要亲自见一见,“让丘子进去见他,先把人逮捕了,控制起来,绝不能让他自杀逃罪。” 圣驾就此在晋阳城外的一个庄园里驻留。 丘于扬是三日后抵达的。 同时,皇上听从了右龙武军大将军张素的提议,调了驻守安北都护府的两千羽林军来晋阳,也在同日抵达。 自丘于扬脚踏入晋阳城那一刻起,整个并州官1场震动,皇上特意赐了丘于扬一柄尚方宝剑,给了先斩后奏之权,从晋阳开始,从上到下,杀得人1头1滚1滚,除官1员外,连当地豪1强1富1绅都没有放过。 凡牵涉进贪1腐案中的人,都被诛杀,家人迁徒流放岭南,家产全部没收充公,右仆射尚全几乎是连夜请调了户部的度支部人手过来帮忙,又从国子监借调了一批明算科的学生。 自从科举考试以选拔实干人才为主后,明算科的学生明显增多。 半个月后,整个并州官场,差不多十职九空了,在行宫内,分管吏部的左仆射郭伍急得天天揪胡须,原本不多的胡须肉眼可见地稀疏了,在晋阳城中,核查没收的金银田宅粮帛的右仆射尚全,都兴奋地乐上了天。 半月前,他还在愁安北都护府苏都护要的巨额粮草辎重军饷以及军功赏赐,这下子全有了。 不,还有盈余,往后数年,朝廷对外用兵的钱也有了。 他终于能喘口气了,天天被皇上追着要钱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难怪皇上总和他说,不要盯着百姓那点三瓜两枣,要盯也盯着这些大户,猪还要拣肥了杀,陛下真是高瞻远瞩,思路总与旁人不同。 皇上在庄园里,听到尚全报账时,直接摔了一个雨过天晴的瓷杯,砸倒了对面的琉璃屏风,发出了巨大的叮呤咣啷声响,只他冷冷道:“五年国库收入总和,比朕还有钱,这是敲骨吸髓,压榨到了极致,以一州之力,富过朕一国,洪承死了没?” “还没有。”回话的是丘于扬。 “洪承本人处凌迟之刑,夷三族,此次并州,凡贪污受贿超过一万贯钱者,流放至岭南的家人贬为贱籍,永不特赦。” 丘于扬应声唯,递上一本卷宗,“陛下,这是洪承和其他官员招供的,贿赂京城权贵的名册。” “都有谁?”皇上没有急着打开,抬头问丘于扬,洪承干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上面没保护伞。 丘于扬却没立即说,看了眼右仆射尚全。 皇上挥手让尚全先下去。 丘于扬才开口道:“孝昌王,每年两万贯钱,御史台监察御史刘仁,每年一万贯钱,中书侍郎穆竹,每年五千贯钱,这是定期的孝敬,另外都是些零零散散的。” 孝昌王是皇上的十弟。 “派人召孝昌王来行在问话,刘仁和穆竹俩人,告诉周宣和谢中书一声,按律法办。”皇上直接下令道。 晋阳离孝昌王的封地很近,只半日功夫,就传来了消息。 孝昌王带领王府家眷服毒自尽,留下一道遗言:孤与陛下一父所生,相差半岁,陛下富有天下,孤仅多取一州赋税,何罪之有。 皇上愤怒之余,立即派丘于扬去查孝昌国的情况,果然与并州相差无异,孝昌王就藩十二年,对百姓横征暴敛,山川矿产之利全部收归王府,王府内钱粮堆积如山,民间却饥荒不断,常有饿死。 这位十弟,打小爱钱,父皇担心他栽在钱上,他就藩时,特意从私帑中拿出三十万贯钱送给他,还把孝昌境内的一座铜矿赐给他。 不想,最后还是栽在敛财上。 如果只是在孝昌国内胡作非为,皇上会饶过他一命,最多再派人去整治当地吏治,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伸手到其他地界来。 孝昌国除。 同时下了一道诏命,警告各地藩王安分守己,善待百姓,并以此事为界,皇上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整顿各个藩国内的吏治,行监督之实。 藩王在王国内的自主权,进一步被限制了。 狗皇帝翻看丘于扬递上来的那本卷宗名册的时候,看到了朱青云的名字,先是头痛,想到朱颜好些天不理他了,索性跑去找朱颜,特意把事情说了下。 “这个钱,朕会让丘于扬上门讨回来,你回京后,派吕平安去和你阿父说一声,他要真缺钱用,来跟你说,朕可以赏给他,不要什么钱都收。” 朱颜听这话,她是完全不想管朱青云的事,狗皇帝来找她,不像兴师问罪,更像是刻意找个话头和她说话,抬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想了下,到底出声道:“你把他调进京的,你自己解决。” 狗皇帝突然兴高采烈。 他完全不在乎朱颜冰冷的语气,朱颜突然不和他说话,他是真有些怕,她又像之前一样,两年不和他说一句话,跟修闭口禅似的,放下手中的卷宗,上前抱住朱颜,“朕来解决,你到时候可不许生气。” “对了,我们在这停了有二十多天,明儿启程,直接回京城,不去行宫了。”狗皇帝又道,按马车的行进速度估算,抵达京城,差不多是八月初,没必要再折腾去行宫了。 “你回京,我去行宫。” 朱颜连忙道,甚至不容许狗皇帝反悔,“你去年答应过我的,让我每年在行宫住上半年,阿稷跟我一起,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狗皇帝是抗拒的,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拿出软磨硬泡的架式,“不是,阿颜,朕也答应过你,不找其他人,朕也做到了,你要是在行宫待上半年,那朕怎么办?总不能让朕三天两头往行宫跑?” “陛下想说话不算数就直说。” “朕没有。”狗皇帝急忙否认。 朱颜点点头,“算数就好,我去行宫,陛下自己回京。” 狗皇帝听了这话,气得在朱颜脸上咬一口,骂了句没良心,圣驾八月初一抵达京城,行宫内官员及嫔妃也早接到消息,在这一日启程返回京城,唯有朱颜的车驾,是逆行前往行宫。 林太医跟着她一道去行宫。 苏婉清回到宫中,打听到皇上并没有带新人回来,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晚,她没在皇后的凤仪宫中见到前世的林昭仪,苏婉清才意识到,那位盛宠的林昭仪,大约也被朱颜这个异数也变没了。 朱颜这个异数。 比上辈子她和朱贵妃、林昭仪等人加起来的恩宠还要隆,这样深厚的帝宠,头一回令她心头生出了忌惮,尤其在打听到朱二娘死了的消息时,她只能选择蛰伏,暂时什么都不敢做。 皇上回京后,牵连进并州官1场贪1腐案中的朝廷官员与京中权贵,相继被追回贿款,并依法置。 朱青云被免去互监市监丞一职,成了白身。 九月初一,四皇子张稷五岁生辰当日,皇上特下恩旨,恩荣朱家,赏了一个文散官的虚职,封朱元妃大弟朱进为中大夫,属从四品下。 朱元妃二弟朱士入国子监读书。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么么哒~~ 第118章 山河殊异 朱颜长住在行宫。 狗皇帝每隔上半个月左右, 会来行宫里待上一两日,有时候会把儿子阿稷也带过来,襄阳长公主被诏令到行宫陪伴, 一切跟去年一般, 只因狗皇帝来得更勤,从宫里往这儿送的东西更多了。 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送东西。 或是狗皇帝派遣的,或是刘皇后打发来的。 朱颜嫌弃麻烦, 全交给曲姑和吕平安去处理,九月之后, 行宫却迎来了意外之客, 阿父朱青云和嫡母莫氏。 行宫不比京城禁宫内规矩森严,再加上, 狗皇帝吩咐过行宫内的掌事即中给事郭离, 又和外面护卫行宫安全的左右卫翊府中郎将李浩打过招呼,行宫内的事,听凭元妃做主。 朱颜先在菡萏苑见了嫡母莫氏, 从莫氏口中得知朱青云的来意后,只能感叹朱青云的勇气。 他怎么还敢来找她求官? 她上次和他见面,已把话说得够绝了。 为了不让阿母难做, 朱颜决定见一下朱青云。 她没有另选地方,直接在菡萏苑的大殿内接见对方,也没有屏退宫人内侍,包括曲姑和吕平安在内, 连领朱青云进来的中给事郭离, 也都留在了大殿内。 朱青云进入大殿, 朝朱颜行礼时, 朱颜侧开身没有受礼,吕平安知事地上前亲自扶起朱青云在旁边的交椅上坐下。 “元娘,二娘做的事,是我和你阿娘没教好……” “人死债消,阿父不要提她了。”朱颜听朱青云一开口先提朱二娘,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听朱青云如何痛骂朱二娘,朱青云一惯狠得下心,何况朱二娘死了,对他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他只会踩得更凶。 至于父女之情。 笑话,家中兄弟姊妹八人,分摊到每个人头上有多少,再说十个手指有长短,长子长女幼子,分去了一大半,就像朱二娘说的那般,阿父阿母阿娘全偏心。 “皇上借着阿稷生辰,恩赏大弟二弟,我事先并不知情,如果我提前知道,定会阻拦皇上,我再提醒阿父一句,进宫前,我曾和阿父说过,既执意送我去,此后,生死荣辱,再无相干。” 一听朱颜提起这个,朱青云也很气愤。 他当时只当气话,根据没放在心上,世间女子,哪有不顾着娘家的,就没见过朱颜这么决绝的,“你阿父我成了白身,你和四郎脸上就有光了?” “我从来不想你给我增光,阿稷也不需要,只求你别成拖累就行,阿父仔细去打听打听,其他收了钱的人,是什么下场,阿父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可大家都收,我不收,反而显得另类。” 朱青云强行辩驳了一句,说完,发现殿内还有其他人在,嘴快把实话说了,顿时讪讪的,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又不要实权官,就跟你大弟一样,领个好听的虚衔,方便出门走动就行。” 自从因受贿被撸成白身,这些天,他都没脸出门见人,“你如今深受帝宠,荣耀至极,我不求你光耀朱家门楣,但我是你亲阿父,你至少也给我做做脸。” “你要不是我亲阿父,你现在就在大理狱蹲着了。” “你少吓唬我。”朱青云不像刚入京时,那样两眼一摸黑,在京中待了快一年,足够他看清很多事情,大女儿远比他想像中的得宠,几乎达到帝恩深重、专房独宠的地步。 凭他是元妃亲父,除了丘于扬那个刚直的,出门在外,谁见了他,不捧上两句,便是丘于扬,当初也只是吓唬他,并没对他实际动手。 朱颜瞧着朱青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硬赖上他,连连冷笑,伸手拔了头上的玉搔头,“阿父放心,我绝不吓唬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