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9-失落的救生舱

    「你想要驾着机甲外出做练习？」洛斯特看了琴妮娜一眼，然后迅速在资料显示板输入了几个指令，看了上面传来的数据，显示她是个极用心的学生，已经完成了机甲班的中级要求。

    「是的，在机甲练习模拟舱跟真实驾驶临场反应还是有差的，我想实地操作。」她不卑不亢地说道。

    洛斯特揉揉眉间。「好，奎德陪你去，两个小时做练习。」

    「我自己去就行了，还有我希望可以出去一天。」

    洛斯特猛地抬头瞪她。「你说什么？」

    她用坚定的语气重覆她的要求。「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担心，这一天，乔夫会帮我看着孩子以及处理所有后勤业务。」

    洛斯特深深吸口气。「琴妮娜，你很清楚，在这艘舰艇上，我说的话才算数。」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过来告知你，我想离开这艘舰艇一天，给自己完全的休假，不用跟你一直

    陷在找不到人的焦虑中，然后看到你把所有人逼得压力大到快爆掉。」

    她的话有如一巴掌，打得洛斯特头晕眼花。

    「所以我明天外出没问题了吧？」她真的只是来告知而已，不是来徵求他的同意。

    她按一下腕环，显示出这个区域的星图。「我会在这颗星活动，若担心我的话，可以派侦查机器人跟我一起去，若有危险的话，我会及时告知的。」

    洛斯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星图好一会儿，她选的星球是一颗冰行星，之前曾经派侦查机器人过去察看，并无任何生命的跡象，而且离他们停舰的地方不远。

    「为什么要选那颗星球，它的重力是我们习惯的三倍，你去那边完全无法自如行动。」

    「我知道，所以才觉得它是个练习的好地方。」机甲模拟最高重力训练是九倍，所以三倍真的还在可应付的范围里。「可以让我独处，也可以让我顺便做重力练习。」

    他下顎紧了紧，从她注视他的目光中，他清楚地知道即使他反对，她也还是会照做不误，这对他的权威是重大的挑战跟打击，向来─没有人敢对他的命令提出异议，除了……她的姐姐嘉莉，完全不会听他控制，甚至还能控制他……

    这一刻，他突然困惑了，琴妮娜是要仿傚她姐姐，想要左右、控制他吗？若是的话，是为了什么？若不是的话，琴妮娜真正要的又是什么？

    不知怎地，他寧愿去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想再面对雷家这两姐妹了，她们……真的很难懂，偏偏一个拥有了他的爱情跟心，另一个……他曾在眾人面前允诺过要给她幸福……。

    他深吸口气。「你一个人去哪，我不放心，我会让奎德跟你一起去。」

    她摇头。「我要一?个?人静静，担心就让机器人跟着我，它的战力不会输给奎德。」

    看着她毫不退让的神情，他闭了闭眼。「琴妮娜，我可以答应你，但─仅此一次。」

    可惜，她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发出一声轻笑便转身离开了，而那声轻笑让他很想收回方才的同意，因为那声轻笑充份地表达了三个字─谁理你！

    ***

    琴妮娜一进入这颗冰星球的大气层，立刻感觉机甲变重了，她重新设定了输入资料做调整。

    「你感觉到的能量源在哪？」

    「就是这个点，继续往下走。」

    过了大气层，尚未到达地面，就被白濛濛的雾气给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可以感觉到周遭正吹着狂风，那风力大到让机甲几乎寸步难行，打在机甲身上的冰雹咚咚做响，有如鼓声。

    机甲外围早已开啟了防护罩，不过她还是担心这冰雹的硬度会让机甲外壳受损。

    「说真的，正常人真的不会来这里散心的。」想到她给洛斯特的理由，她还是想掩脸，真的是强词夺理呀。

    「那本来就只是个藉口。」

    「……」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挺她呀，她是会心虚的，不过事关它的食物，它会这么没节操也是可理解的。

    这颗星球完全是由冰组成的，所有地貌全都是被这些风、冰雹给刮出来，整个地形崢嶸尖锐，若是没有这些连风都吹不散的雾气，她相信整片星球样貌景观一定很惊人─那这样观光就有意义了。

    「进入那个裂缝里！」奇古说道。

    「现在能见度极差，我不知道你说的裂缝是哪一条？」这雾气太浓，虽有反射音波已将地貌绘出来，但要她凭藉着那线条图示就把机甲开过去，心里有些障碍。

    「不用担心，你把座标标示出来，那个裂缝很大，小巡逻艇开进去都没问题，对了，你让那个跟着你的机器人守在裂缝出口的避风处，不要让它跟你一起下去。」

    她深吸口气，一边依言将座标列出来，然后一股作气的衝向那个座标，到达裂缝口时，想找一个可以让机器人暂时安栖的地方，偏偏全都是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她举起机甲配置的武器，直接在冰墙上打洞，发现可以鑽出个直径一公尺的圆─多打了三枪，在扩大了洞的深度后，就给机器人指令，叫它进去开挖，同时分析记录这里的冰块元素有哪些。

    虽说这些冰主要元素还是水，但这里除了水以外还有哪些元素也蛮值得记录，下完指令后，她就驾着机甲往下坠。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随着离地面距离愈远，光线也跟着消失，只能依靠机甲的光照明。

    「到了没？」

    「还没，到了我会跟你说。」

    「这裂缝有多深呀？不会深到地心吧？」

    「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反而让她有点遗憾，如果说地球核心有部份是液态且是高热的，但就目前的资料来说，冰巨星从里到外都是冰，愈到内部，压力肯定也会愈大，不晓得这个机甲能不能承受得住？

    「快到了，再下降个十公尺即可以。」

    「我说……都已经到这么近的距离，你应该可以判断得出这个可以提供你能源的究竟是什么了吧？」

    「柯隆星人的救生舱。」

    机甲立刻停住，过了好片刻她才开口。「你是说真的？」

    「对！」

    「还有人……存活吗？」

    「没有。」

    「……我不明白，救生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这里不是适合人生存的地方。」

    「不，比起其它气体行星，这里是适合的，你没注意到，你到现在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如果他们可以存活下来，进入机甲里活动，依赖救生舱中的紧急救难食物，柯隆星人想要存活下来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没人生存下来。」

    「你可以下去亲自瞭解。」

    要她直接看死人?!她又涌起想揍人的衝动，连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再度让机甲下行，当她踏到地面时，看着依旧见不着任何景物的前方，她打开了机甲武器的另一个功能─吹风。

    随着雾气的短暂吹散，透过机甲的强光照射，终于让她看见了前方大约十公尺范围的景像，也让她看见了第一具救生舱，看到那毁损严重的外壳，以及那很清楚能源处破裂的模样，她心沉了沉。

    她走到那具救生舱的旁边，用机甲手指轻轻敲了几下，但完全没有回应。

    「我出去……应该没有关係吧？」

    「柯隆星人的太空防护服做得很好，面对这个环境还绰绰有馀，更别提你的身体经由我改造过，就算没有这身防护服，这里也伤不了你。」

    她撇撇嘴，对！它最了不起，经由它改造，就是会变得很无敌，甚至可以长生不老。

    打开机甲舱门，她俐落地从四公尺高的机甲身爬下来。

    虽然外面寒风刺骨，温度约零下一百度，但她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行动自如地走至救生舱前，熟练的从外面打开了舱门。

    一片安静，里面其实就只有三公尺长，但悄无生息，一片黑暗，让她有种即将要走进棺材里的感觉。

    闭了闭眼，她还是走了进去，然后不意外地看到维生舱里紧闭着眼的人，维生液已经漏乾，再加上能源流尽，这人只怕来到这个星球前，就已经死在飘流途中了。

    由于这里温度低，人的尸体和面容都保持得非常完整，她虽不认识这个人，但她还是合掌膜拜一下。

    奇古若是没刻意提起，就表示这里连灵魂能量都不存在了，她真诚地希望他的灵魂可以去到这个次元的灵魂归属处。

    「就只有这个吗？」

    「不！还有。」

    倒吸口冷气。「还有？」

    在依着奇古的指示，沿着这条地底裂缝往前走，总共找到了三十七个救生舱─无一例外，无人生还，这里……成了坟场。

    「为什么？我不懂，为何救生舱会集中落在此处？」虽然她真感觉不到冷，可却有一种冷意从骨子里窜出，激起了鸡皮疙瘩。

    这颗星球跟一号中途星比起来，与黑洞距离较远，依常理判断，救生舱能源若不够的话，应该会优先停在一号中途星，怎会停在较远的这里？

    「若你听得懂一些物理原理，我就讲给你听。」

    「……请你用简白一点的形容给我听就可以了。」

    「当那黑洞在这个宇宙象限出现了，同时也造成了这个宇宙的能量改变，包括產生了能量通道，你可以想像所有星球原本是在一块布上分布着，但因为这些通道的產生，使得这些星球跟黑洞的实质距离有了变化，像被无形的力量扭转了这块布，甚至摺叠了起来……」所以最远的星球有可能因此而变成最近的星球。

    「你是说因为这些救生舱被不同的通道吸过去，所以產生了这个结果？」

    「是！尤其这些救生舱可能在出黑洞时就已经毁损，它们是凭藉着剩馀能量判定了这个星球可暂居而来到这里，只是没想到维生舱也同时被破坏，无法发挥保护功用，根本无力撑到这个星球，所以几乎一到这……有可能是直接这样被冻死了。」

    「但要如何解释全都聚在这？」

    「这些救生舱都有设定讯号，若有同伴，当然会选择靠近，所以只要一接收到落在这里的救生舱所发出的讯号，自然都会齐聚在此。」

    「天……」她忍不住要发出呻吟了，所以……这里真的是个坟场了。

    「那『希望号』上的救生舱为什么没有发现这里？」

    「来这里是破损的救生舱，救生舱本身设定会以第一优先救难处为目标。」

    她睁大眼。「……那你说之前是做白工了吗？忘记了这个第一优先选项的设定？」

    「这是可能性之一，另外，这里的宇宙象限磁力波是异于之前的空间，所以也可能会干扰了原先救生舱的判断。」

    她听了好头疼，对机器、物理原理她实在是一窍不通。

    「这些我可以直接吸收吗？」

    她压了压眉间。「奇古，不好意思，我还是想将这件事通知洛斯特他们。」简言之，就是不准它吃。

    「这里并没有能救之人。」

    「是的，但还是想让他们先知道这个情况，如果可以让他们明白现在搜救方法需要改变调整，或者可以加速我们离开这个宇宙的时间。」

    「……好。」

    「话说回来，既然你可以感应到这边有『可用能源』，那为什么在一号中途星上你没感应到其他的？」

    「这颗星球磁场很单纯，不像一号中途星那么奇异。」也就是说它的感应也会跟着星球磁场变化產生影响。

    「那除了这颗星球有，那还能不能感觉到其他─」

    「如果你让我吸收了这些，或许可以……」

    「……」

    她直接打开联络器，跟洛斯特联系。

    ***

    此刻，「希望号」上的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是哀悽的，谁也没预料可以一下子会找到了三十几个同伴，但也没想到为时已晚……

    这三十几个同伴也都是护卫舰上的人，虽然不在同一艘舰艇上，但彼此多半都打过照面，或曾就读同所军校，因此看到那些熟悉的脸孔，都忍不住难受。

    尸体都被保存的很完整，他们小心翼翼地摘下代表每个人身份的腕环，然后再利用工具将救生舱的记录核心拿下来，将救生舱被弹出的那一刻后的影像都复製下来。

    从影像可以清楚地看到救生舱被黑洞能量风暴吹得东倒西歪，不断地跟其他破碎舰体互撞，不明物体不断爆炸闪光─

    其实这一幕，他们之前也都在自己救生舱上的记录画面看到过，唯一不同的是出来黑洞后，附近的星象的确是跟他们的不同。

    琴妮娜看到这就知道就是奇古之前所说的─被弹进的通道不同，也就產生了不同的后果。

    她见到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一点异样并且立刻进入讨论后，她就没开口说什么。

    完成资料登录收集后，由于巡曳舰上的空间有限，最后决定将这三十几个救生舱跟人都留在此处，让这里真的成为他们的沉眠处。

    在底部用武器开出了个大洞，将救生舱一一摆入，然后用一片舱体简单熔出代表柯隆星人的符号后，他们便将那个大洞再度冰封起来后才离开。

    琴妮娜没有立刻跟着大队走，她把手轻按在那封起的洞门，头低垂着。

    「奇古，你可以将之收起来了，……人─拜託，别收！只收那些救生舱，那些救生舱可以转换成你的能量吧？」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它吸收人的尸体做能量，虽然她之前也提供其他生命肉体做为它的能来量源，可因为不是同类她就拒绝，说来她也是矫情的，但谁叫它寄居在她体内，这关卡她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好，……可以了。」差不多只花了五秒鐘的时间。「外壳我还保留了，只吃了内部零件。」

    「……太好了。」她收回手，转身要离开时，却看到洛斯特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正看着她，整个人不禁一僵，好似正做着坏事被人抓个正着。

    儘管她知道他不可能看到奇古将那些救生舱收走的情形，可如果他现在突然再重开啟这门，打开救生舱，便有可能会发现异样，她不觉暗自戒备着。

    「奇古，你为什么没提醒我他就在我身后？」暗暗传意念道。

    「我以为你知道。」

    她背后又没长眼睛！她故作镇静地地朝他点个头后，便往自己的机甲走过去。

    「琴妮娜。」

    「是？」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救生舱？」

    来了！早知避不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真的很难说明她体内有个万能的存在。「当我看到这颗星球时，冥冥中，有个力量，叫我一定要来这里，然后我就……来了。」

    「冥冥中的力量……」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似想看清她话中的真假，她神色平静地回视他，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我不知道你居然会有这样异感。」柯隆星上不乏有些超凡神通的人，毕竟柯隆星人是信仰灵魂及造物主的存在，所以当她这样讲时，他可以理解。

    她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就有……是因为失去过记忆吗？」希望她的演技可以顺利唬过他。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叹道：「……非常谢谢你，若不是你的……异感，也不会让我们找到他们，也同时提供了我们新的寻找思考方式。」

    「不用道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顿了一下。「洛斯特，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回得了柯隆星吗？你有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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