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养崽不教谁之过-1

    「防护罩开啟完毕，准备进入黑洞，倒数计时三十秒──30、29、28……」机器男声响起。

    坐在驾驶台前男人冷峻的目光盯视着前方，随着0的到来，舰艇以光的速度衝进前方的黑洞里，可以感觉到强烈的吸力及拉扯力正撕扯着，男人在感觉到张力最强时，他关掉了所有的引擎，让舰体呈无重力的状态，随着黑洞能量压缩起伏，可即使如此他手没有放开控制方向的握把。

    这是一艘可以容纳百人的小型舰，但此刻这艘舰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因为这是趟有可能再也无法活着回来的旅程，不是没有其他敢死队员要跟着来，只是被他拒绝了，他认为如果他都做不到的事，别人又怎么能做到呢？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身躯跟舰体都要被黑洞的力量彻底给吞噬压扁时，他重新啟动能源，并开到最大速度加速往前衝，在舰体高速移动下，舰内舱压也起了变化，他可以感觉炽热的液体从他五官中流出。

    「呵，这可是你们被拉进这个黑洞时曾有过的感觉呢？如果是的话，没关係……，我来陪你们了。」

    随着舱压失控，男人也愈来愈难保持理智，在彻底昏迷前，他让自己沉入救生舱中，任维生液淹没他整个人，接下来是死是活─

    一切听天由命。

    ─

    「谁要留下来跟我卖烤鱼？」

    看到三个小萝卜头在那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主动举手。

    琴妮娜不禁暗叹这三个小的愈来愈没良心。「你们自己猜拳，赢的人留下来跟我一起。」

    一番剪刀、石头、布后，洛可得到了可以陪母亲卖鱼的机会，他泪眼汪汪，但是另外两个败者脸色也不好。

    「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和平相处，都留下来也无所谓。」

    「我们不能各自行动吗？」菲克勒闷闷地问道。

    「当然不能。」虽说蓝菲的外表已经被改造过，保证曾经近距离跟蓝菲接触过的人都不见得能认出她，但这丫头闯祸功力一流，所以绝对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知道了。」

    琴妮娜看向蓝菲。「要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她提醒道。

    「……好。」

    「那─去吧！一个小时后回来。」目送两个孩子各自提着篮子往市集走去。

    琴妮娜也转过身，准备开卖了，看到留下来的洛可已经勤快地将摊子上的东西卸下来，她不禁露出微笑。

    「你是故意让他们两个去的。」

    洛可抬脸对她嘻嘻一笑。「我喜欢留下来陪母亲。」

    「那刚刚我问的时候为什么不主动举手？」

    「那又不一样，若我刚刚举手，菲克勒一定会骂我，而且上次我已经陪过他去逛市集，这次应该让蓝菲跟他一起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蓝菲跟他不合，还刻意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唉！也不晓得未来待在这里还需要多长时间，菲克勒总要习惯才行呀。」

    听到洛可这番老气横秋的说法，琴妮娜忍不住笑出来。

    这些孩子成长速度比她想像还要快。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这个星球已经快一年了，这几个孩子每天除了学习外，就是忙着生存和观察、努力瞭解跟这个星球有关的一切，如今洛可与菲克勒已经可以讲出很流利的白罗国语，晚他们几个月才开始学习白罗国语的蓝菲，学习效率也惊人，或许跟她已跟白罗国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几乎一点就通，白罗国语的发音跟讲话的语气，比洛可与菲克勒还道地。

    每两个星期她会跟三个孩子推着烤鱼摊到白罗国几个城镇贩售，一方面赚钱，一方面也透过这个机会，直接和白罗国人互动，亲身体验当地的人文风情，更加瞭解白罗国的人文生态环境。

    「洛可，你现在还会很气蓝菲吗？」

    洛可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气了，……我想菲克勒也没那么气了。」

    「怎么说？」

    「气她又没用，事情又不能重来一遍，何况……看她经常做恶梦，就知道她也不好受。」洛可叹气地说道。

    琴妮娜摸摸他的头，孩子真的是愈来愈懂事了，而且贴心地令人心疼。

    别看他是三个小孩中年纪最小的，但最懂事的就是他。

    蓝菲加入他们的生活圈后，在知道是她宠物引发这一切事端，也似乎打开了她一直隐藏的罪恶感，白天看起来正常，可晚上睡觉时，所有人经常会被她因恶梦发出的惊叫声给吓醒，而在听到她的梦话，也不由教人心酸，让原本看她不顺眼的菲克勒也露出不忍的神色。

    她总是重覆地喊着：「母后、父王、贝贝……不要！可喵！不要！……你们不要丢下我呀！」

    隔天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梦，她总是一脸懵懂无知，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但若不是潜意识深处被强烈的自责压着，岂会总是做着那些梦，在梦中哭到不能自禁。

    后来，为了确保所有人的睡眠品质，她让蓝菲睡进救生舱中，开啟可以让她安眠的发射波，让她能一夜无梦。

    只是依赖发射波也非长久之计，一旦救生舱能源用凿，一切就没輒了。

    可不这么做，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了，用语言开解毕竟有限，只能靠时间来疗癒。

    把摊子的火升起，俐落地将醃好的鱼乾摆上开始烤了起来。「好吃、美味的烤鱼唷！欢迎大家来买喔。」她一边开始翻烤，一边开始大声吆喝着。

    「烤鱼」是她现在最主要的求生之道，因为取得食材来源容易，烧製木炭也容易，唯一较辛苦的地方是要花费比较多的时间上在往来的交通上。

    其实她想搬至城镇里居住，反正三个孩子对当地语言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自然地融入就成，不过赚钱买房买地真的不容易呀！

    所以她给三个孩子出了个功课，要他们利用每次进城卖烤鱼的机会，好好观察一下现在这个地方的人们从事什么样的经济行为最容易赚钱。

    虽说此举市侩了一点，但有什么比赚钱更容易让孩子去积极瞭解、认识这个世界呢？

    这些孩子已连吃了好几个月的海產，发现海產以外的食物也是美味无比，为了改善他们的伙食，就要赚更多的钱才能换取到，因此提高了他们的积极性。

    给了孩子们这项功课后，她自己却是雷打不动地继续卖烤鱼，透过跟客人一来一往的问答间聊中，搜集她想要的资讯。

    她的「烤鱼」现在也颇有名气，因为选中了固定几个城镇轮流摆摊，开始有了固定的客群，她的烤鱼不仅味鲜肥嫩，哪怕他们直接买回鱼乾自做，即使虽没使用她的特调酱料，依旧美味无比，因此大受欢迎，他们都很好奇她是如何让鱼可以保持如此鲜美，但碍于「商业机密」，她都笑而不答。

    「一夜乾」做法不难，但传给他们，她以后要卖啥？若他们自己能研发出来那就算了，可要她传授，抱歉，她没这么大方，养三个孩子可不是件轻松事。

    幸好她摆摊的这几个城镇距海都有一段距离，他们若买原料想仿效研发，买海鱼的价钱就比她卖烤鱼的钱差不多，根本划不来呀。

    看着摊前顾客愈聚愈多，她笑瞇瞇地对洛可说道：「儿子，可以发号码牌了。」

    「好的。」洛可听话的一边拿号码牌，一边询问客人要几隻烤鱼，然后记录下来，有些客人看到这孩子那么小、可爱，却这样精明能干，都忍不住跟他多聊几句，洛可也不怕生，满脸笑瞇瞇的回应道，令人喜爱无已。

    现在的洛可也讲得一口流利的白罗国语，一点都不畏惧开口跟白罗国人交谈。

    「小弟弟，那是你母亲吗？」

    「是呀！」

    「你父亲呢？」

    「他在抓鱼呢，不然我们哪有烤鱼可以卖。」小洛可笑嘻嘻，一脸开朗地说道：「先生，我们家的鱼可好吃呢，要不要多买几条？」

    「好呀！」

    在听到有人问洛可父亲的事，琴妮娜心总是不由得紧了紧。

    最初有人问口打听时，洛可总是不太愿意正面回答，但发现这些人似乎是利用这个机会打探他们消息，若发现他们势单力薄，只怕会欺负到他们的头上，老实说，他们不怕这些人，凭他们三个孩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将这些大人打趴在地，琴妮娜连手都不用动，但为了省些麻烦，所以一有人问及他们的父亲，就会说他在打渔，晚些就会带鱼穫过来跟他们会合，让人知道他们是有人在护着的。

    虽然塑造出了一个「虚假」的父亲，但琴妮娜清楚，洛可是非常想念他真实的父亲─洛斯特大元帅。

    「母亲，你想不想父亲？」不止一次，洛可总会在只有与她两个人在时开口问他。

    之前她总会找话带开，总不能直说她真的不会想那个实质上跟她没什么关係的男人，但洛可不是会轻言放弃的孩子。

    「母亲，你说父亲现在会在哪里？……他有平安吧？他的主舰离我们有段距离，应该不会跟我们一样被带进黑洞里……，父亲现在在做什么？……父亲会不会想我们？」

    当这些问题一一蹦出来时，她只能给标准答案，毕竟要给孩子一个希望才是。

    只是孩子毕竟是敏感的，她是否真心实意这样想，孩子多少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

    最后，她说了一半的实话。

    「洛可，我其实没有在想你的父亲。」

    「……」

    「对我而言，现在的他距离我们太遥远了，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我怕想了，会失去面对明天的勇气。」

    「我不懂……」

    「没关係，你将来长大后就会懂了，现在的我─只能想我们、想现在。」

    从那以后，洛可虽不再主动谈到他的父亲，可当别人问起他时，却也能流利地编出关于他父亲现有的一切故事时，她还是会为这孩子感到些许心酸。

    在男孩的成长过程中，还是要有个男人在吧！

    只是从她所接收的记忆中，她真不觉得那个男人是个尽责的好父亲，平常忙得连家都不常回，当然琴妮娜本身也不是个好母亲，她待在宫中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多，对洛可的成长也没有费太多的心思。

    一想到这，忍不住又要多疼惜洛可几分，他是好孩子，值得她好好疼惜。

    就在烤鱼卖得快差不多时，奇古突然出声：「那两个孩子出状况了。」

    她一凛，转过头。「洛可，你可以帮母亲看一下摊子吗？我去去就回。」

    「好，没问题。」

    对客人道个歉后，她便飞快地往市集跑过去，奇古虽然为了节省能源，会进入闭关状态，可它仍会固定时间扫瞄周围一番，一发现异状便会提出警示。

    当她赶到市集，就见到蓝菲绷着一张小脸，手中紧紧抱着一隻看起来像狗的小动物，旁边围了好几个年纪比蓝菲大的小孩，此时有个小孩正抹脸哭号着，旁边则有个妇人面色不悦，手插着腰，正对蓝菲大声说着话，可蓝菲连理都不理，紧抿着唇。

    琴妮娜眉头皱起，菲克勒人呢？她环视一周，发现菲克勒就躲在人群中，但一脸漠然，好似他只是路人甲，跟蓝菲无关。

    心沉了沉，深吸口气，她大步走至蓝菲与那妇人中间。「这位太太，不好意思，请问我家小孩怎么了吗？」

    妇人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随即劈哩啪啦对她说道：「你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呀？居然莫名奇妙就把我家的孩子给推倒在地，连道歉都不说，当我家孩子好欺负？」

    琴妮娜看了一眼那孩子，眼角抽了抽，个头比蓝菲高，身子也壮一倍，现在却哭得像小娃娃一样，整个五官都挤成一团，让人看了实在很想笑，但现在──不是能笑的时候。

    她定定望着那位太太，脸上表情不卑不亢。「这位太太，请容我先瞭解情形。」

    那位妇人接触到琴妮娜的目光，整个心突然跳了一下，莫名的，居然產生一丝惧意，她竟有种错觉，站在前面的女人不是一般普通妇人，而是身份高尚的贵族妇人……，让她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琴妮娜转过身蹲在蓝菲面前，眼睛迅速地扫过她的全身。「有没有受伤？」她柔声问道。

    蓝菲摇摇头。

    「来！看着我，好好地跟我说，出了什么事？」

    蓝菲依言地望向她，见她眸中没有责备只有关怀之意，目眶立刻红了起来。「我看到他们一群人拿石头丢这个小东西，我看不过去，跑过来阻止他们，他们不听我的，还嘲笑我，我不想理他们，想带这个小东西离开，可是他们挡在前面，不让我离开，我一气就把那个人推倒，然后他就哭了……」

    「好！我明白了。」

    琴妮娜站起身子，转头看向那妇人。「我家孩子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很不好意思，把你家的孩子给推倒了，但是希望你家的孩子以后不要欺负小动物了，我家孩子看到小动物受到欺负，她很会很难受，哪怕是面对比她年纪大的小孩，她还是会很勇敢的挺身站出来。」

    那妇人嘴巴动了动，转身劈头就给自家的儿子一掌。「哭什么哭？丢不丢人？走！跟我回家去！」一边说一边扭着哀号不已男孩的耳朵离开。

    很好，能这样解决是再好不过了，转头对蓝菲说道：「我们赶快走！洛可一个人顾摊子，我不放心。」

    孰料，蓝菲还是一动不动。

    「蓝菲？」

    「洛姨，我……我不可以带这个小东西回去？」蓝菲露出祈求的表情看着她。

    她还没回答，菲克勒的声音冷冷的从旁边响起。「不可以。」

    蓝菲立刻沮丧地垂下头。

    琴妮娜则抬手挥了一下。「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照顾好那个小东西，那就带走。」然后看也不看菲克勒一眼便转身离开。

    蓝菲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狂喜的表情，立刻抱着小东西快步跟上琴妮娜。

    菲克勒也同样愣住了，他没想到琴妮娜竟会这样说，皱眉思索一会儿，也赶紧追过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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