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所谓家人的定义(下)

    虽然智熙内心气馁，面对执拗的老母，千言万语梗在胸口，只觉得气闷，但智熙知道不能跟妈妈呕气，不能气恼，一旦动了气，只会让妈妈变得更难应付。她调整自己的呼吸，思考着该怎么跟妈妈讲理，这一趟从上海回来，她就已经铁了心打定主意，不管妈妈怎样反对，她都不会妥协，但她还是希望可以透过沟通，达到双赢的机会。

    「妈，我知道养大我们很辛苦，但不管怎么辛苦，你还是把我们三姊弟养大啦！没有因为家里很贫困，你就把我们送人或是弃养我们，对吧！」

    「不用讲这些，讲这些都没用啦！」高妈妈神情严峻，甩甩手，冷漠的别过头。

    「因为我们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捨不得不要我们吧，所以就算再穷，再难，你还是把我们三个好好带大了啊！」

    「……」高妈抿唇不语，神情冷酷。

    「现在我也要当妈妈了，你不能让我不要孩子啊！难道你要我把孩子拿掉吗？我做不到，你能做得到吗？」智熙真挚的眼神，流露着恳切的企盼。

    「我甚么时候叫你拿掉孩子？我是叫那个男的娶你，我希望你光明正大结婚然后生小孩，我这样要求不对吗？」高妈瞪大双眼，怒视。

    「我知道你没有不对，你这样要求当然不过份，但是，我有我的难处，要他娶我，眼下是办不到的事情。」智熙越说，声音越微弱。

    「为什么，那男的有家庭是不是？」高妈眼尾一勾，斜睨了她一眼。

    「是！」智熙垂眼歛眉，整个人像是洩了气的球。

    「你为什么喔，你到底为什么？」高妈恼极，抡起拳头，重重的几拳落在智熙的肩和背上。

    「我一开始也不知情，是我的错，当第三者是我不对，你生气你打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孩子无辜啊，我只希望你可以支持我的决定！」面对高妈的一阵搥打，智熙没有闪避，她忍受着妈妈的责打，态度温柔而坚定。

    「我不管你啦，要生不生，你自己决定，以后吃苦不要来找我，后悔了不要怪我没有阻拦你！」高妈收手，瘫坐在沙发上，闭目叹气。

    「既然做了决定，我就不会后悔，妈，你就帮帮我，我会多接一些case，多赚一点钱给你，我要工作的时候，就麻烦你帮忙带一带孩子，好吗？」

    「不是我狠心不帮你，你工作又不是坐办公室朝九晚五，你的工作常常没日没夜，你哪有空带小孩？你这不是存心赖着我吗？」

    「因为我工作时间自由啊，所以还是有带孩子的时间的，你放心，我会自己带，但真的忙工作的时候，请你帮帮我！好吗？我可以多给你一些保母费。」

    听到保母费，高妈略顿了一下，「随便你，反正我讲的你也听不进去，我老了，我管不了你啦，以后你自己吃苦，就不要后悔！」高妈脸部的肌肉略为放松。

    「妈，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喔，谢谢妈！」智熙勾住妈妈的手臂。

    「作孽啊，你自己作孽就自己担，不要赖到我头上。」高妈甩开智熙的手，继续严苛的说着：「还有，那个男的到底是谁？就算他不能娶你，也要给钱啊，小孩子奶粉尿布都要钱耶，以后还要念书吃饭上大学，通通都要钱，这个男的，不能对你负责任，也要给小孩赡养费吧！快告诉我他是谁？」

    「是我在北京的同事，他有打了一笔钱到我帐户，目前还够用！」

    「你就是心太软，就是太傻，一笔钱怎么够用？养大一个小孩要花好几百万，他给你一笔是多少？50万？100万？200万？」高妈妈步步进逼的质问。

    「够了啦，我会自己赚钱，我不要他的钱，我又不是为了他的钱才决定要生孩子的。」

    「钱不是万能，但是没钱万万不能，你千万不要傻，一定要再跟他拿钱，他付你赡养费是理所当然，不然，我就去把他揭穿，你以为他在北京，我就拿他无可奈何吗？我可以把消息给媒体，让媒体去查，是哪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样欺负我女儿？对我女儿始乱终弃？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他身败名裂！」

    「千万不要这么做，他身败名裂的同时，我也跟着毁了，你不要忘了，是我介入人家的家庭，这种事情不能闹大！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名人，媒体才不会理会！」

    「我不信，他如果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能看得上吗？我很了解我自己的女儿。你能看上的，能是等间之辈吗？」高妈挑着眉，观察智熙的反应。

    「好好好，我会再跟他要赡养费，一定会让你，让孩子衣食无缺，这样好吗？拜託你不要把事情闹大，我真的不想闹事，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你以为我爱闹事喔，如果不是我女儿的事，我才不想管咧！我还不是为你打算吗？」智熙那委屈求全的样子，看在高妈眼里，就是懦弱得很，让她的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我不希望跟他之间有金钱的牵绊和往来，更不希望让他认为我是个势利的女人。」

    「你都还没开始养孩子咧，当然可以打高空，讲一些很清高的话，等你真把孩子生下来，你就知道多一张嘴要喝奶、要吃饭，生活有多艰难了。」

    「……」智熙不想再接话，只觉得身心灵都好累。

    「对啦，你们都不势利，就我最爱钱，你们一个一个说我爱钱，我不爱钱可以把你们养大，可以克勤克俭的买下这个房子？没有我，你们连遮风避雨的屋顶都没有喔！整天搬家搬来搬去，过那种日子啊，你们不害怕，我想起来都还怕啊！」高妈又开啟了述说前尘往事的开关，抱怨模式啟动。

    「房子的贷款也是我在付啊，我并没有不顾这个家啊，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我从小赚的钱不都交给你了吗？小时候赚钱有500交300，有1500交1200，现在每个月给你3万，我还要缴贷款，几乎我赚的钱都贡献给你和这个家了，我做得还不够吗？要不然你希望我怎样？」智熙并不愿意说这些，她并不想家人之间算得这么清楚，但妈妈的金钱观，唯金钱至上论，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就趁这个机会，开诚佈公的把心里想法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吧。

    「啊，我也没有说你怎样啊！也没有说你不顾家啊！」高妈自知理亏，脸色稍霽，口气也渐渐缓了下来。

    「我现在也只不过希望你，支持我这个决定而已，我真的需要家人的支持，家人不就应该在有困难的时候互相扶持的吗？」智熙露出哀求的神色，鼻头一酸，眼底莫名涌起一层薄薄水雾。

    「随便你啦，反正我也管不动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自己造业自己担，跟我无关！」高妈说完，愤然起身，扭头进了房间。

    留下智熙一人独坐在空荡的客厅里，她茫然的看着电视萤幕，画面里的几个明星热热闹闹的在介绍產品，她看着画面中的人，嘴巴一张一闔，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她的耳，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修养身心，跟妈妈争论后，总是让人身心俱疲，妈妈跟她的价值观是两个平行时空，要硬去扭转两个时空的角度而交会，真的是非常耗尽心力的大事，难度可比彗星撞上地球吧！

    但她还是要努力，今天的沟通虽然不算完美，但已经算是动摇了母亲的基底，改造一栋老房子也需要花时间一砖一瓦改造的，她安慰着自己：『慢慢来，一切会越来越好的。』

    ps:所谓家人的定义：家人应该是一砖一瓦，一茶一饭，一哭一笑堆叠出来的情感，经过岁月的洗鍊，而歷久弥新，绝非因为外力可以摧毁崩塌的关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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