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马旅行者的奇妙冒险(1)
2023年3月13日 《白鹭与樱花与六文钱》 神里绫华:稻妻社奉行的白鹭公主。在众人期待着外表下,隻是背负着愿望的普通少女。在遇见来到稻妻的旅行者后,平静的内心掀起了宛如海涛的波澜。对于她来说,是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愿望,还是就此沉沦? 漆黑的夜,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天空中散着几分薄云,掩映着乌蓝色的天。除去在大道边夜游的海乱鬼与动物,近乎什么都睡着了。我点起一盏提灯,远处的狐狸便一熘烟地逃走,回到属于这片属于她们的白狐之野。 黑夜悄然吞噬了明亮的光,但这不意味着安详与宁静。 “……接下来,我们是要去稻妻城吧!”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我的耳边响起了轻快的声音,在浓鬱的夜色中甚是聒噪。回首望去,已经在这片大陆上陪伴了我许久,名为派蒙的精灵,就这么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白色的头发掩盖了圆乎乎的小脸,缩小的衣装适配了那近乎一手便可把握的身躯,身后的披风反射着夜空的星光。从长眠中苏醒,决意遍曆提瓦特七国之日起,她便就这么陪在我的身边,像极了忠心耿耿的家臣。 ——不,因为那聒噪的性格,偶尔想要把她当成应急食品也说不准。 “那是自然……从离岛启程,无需多少时日便能到达。如果能快些到城里,多探听些消息,当然是最好的。”我呼出了一口气,瞭望着这片广阔的星空,回答着。不过很显然,生物的悲欢并不相通,派蒙的关注点也与我截然不同: “嗯嗯,我就知道!到了稻妻城,我要先去买好吃的当晚餐!” “你啊……” 对于这种期盼,隻得无奈地苦笑。背着十字文枪,握紧腰间的佩刀与铁炮,拍了拍那用玻璃珠铸造而成的伪作火元素神之眼,我便按着派蒙的意思,一夹马腹,让胯下的骏马开始缓缓地奔驰起来。 对我而言,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无论多少回,跨上马,背起刀枪,我的思绪便回到青年时,一家人尚在的时刻。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变成自己印象中那般圆滑的模样,母亲还没有伴随着年龄一点点老去,兄长还没有如后来般清俭,妹妹也没有现在这般遥远——隻是那时的故乡便如脚下名为稻妻的土地一般,国家纷乱,战火不断。欢聚犹如泡影,别离方为日常。 我生在一片乱世,武家之后。年少无虑,待到成年之日,老主公已逝,所忠之主早已势危,当家自尽,家族有如无根之浮萍。后辗转数回,所忠之人,却无人善终。最后,甚至落得一家父子三人效忠两方主君,自相残杀之境地。我与父亲所效之主战败,若非忠于敌手的兄长舍命求情,此身早已化作齑粉。 “主公……!” 那是一同被流放的父亲,在病逝前高举枯瘦的双手,未能向他的老主公尽忠的遗憾。 “源四郎,我们终归,还是不要再见麵了。今后,我将替代父亲,守护本家。” 那是已然决意效忠不同对象的兄长,在父亲的墓前,向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彼时的我,还未心灰意冷。待到安葬父亲后,我便点上家臣,再度出山,所忠旧主之遗子也并未薄待那一腔热血,封侯拜将,以抗大敌。然则最后,这一身之力终归还是无力回天,此身所效力尽忠之主身死族灭。从那之后,自兄长病逝起,双胞胎的妹妹便是我唯一的血亲。我们行走在不同的世界,见证了不同的风景,遍曆了不同的时间,直到在这个世界,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将作为双生子的我们分离。 “殿下!请您带着荧殿下一同离开吧……此身,便当向大殿下尽忠了!” 那是陪我从小到大的老家臣,在麵对蜂拥而至的敌手,为我与妹妹逃脱争取时间时,孤寂的背影。 “哥哥……在旅途的终点,我们终将再会。” 那是血浓于水的妹妹,在这片异国的大陆,与我久久分别后的重逢时,异样的陌生。 我这一生,彷佛与身边重视之人,隻剩下了别离。 蒙德那红莲骑士的荣誉又如何?璃月七星的座上宾又如何?为了寻回被神明带走的最后血亲,我背上了他人赋予的“旅行者”之名,在提瓦特的七国巡游。过往的一切,也伴随着马蹄的声响,渐渐离我远去。 而今,我迈上的这片名为稻妻的国土,是七国中的被我寻访的第三国,雷与永恒的群岛。封锁的国度沐浴在雷神的紫光下,势微的三奉行维护着脆弱的政治平衡,海祇岛的珊瑚宫正反抗着眼狩令,昏沉的国度犹如被阴云所笼罩,既无蒙德的欢快,也无璃月的繁荣,徒留下叫人神伤的暗淡。 还真是与自己的过去不谋而合呢……想着这一点,望着那片透着月色的天,我不由得也感到了几分伤悲,以至于半刻之后,我的耳边才回荡起了那有些吵闹的长音: “旅,行,者——辰幸——真,田,辰,幸——” 低下头,便看到派蒙飘到了我的眼前,扯开了嗓子呼唤着我,看到我终于将视线对准了她,才用力地挥了挥手,彷佛是要检测检测我的视力是否多少存在一些问题。这滑稽的一幕叫我忍俊不禁,笑骂道:“叫什么叫,我还没聋呢。” “哼……从见麵的第一天开始,你就知道一直在自己想事情!再这样下去,我 2023年3月13日 《白鹭与樱花与六文钱》 神里绫华:稻妻社奉行的白鹭公主。在众人期待着外表下,隻是背负着愿望的普通少女。在遇见来到稻妻的旅行者后,平静的内心掀起了宛如海涛的波澜。对于她来说,是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愿望,还是就此沉沦? 漆黑的夜,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天空中散着几分薄云,掩映着乌蓝色的天。除去在大道边夜游的海乱鬼与动物,近乎什么都睡着了。我点起一盏提灯,远处的狐狸便一熘烟地逃走,回到属于这片属于她们的白狐之野。 黑夜悄然吞噬了明亮的光,但这不意味着安详与宁静。 “……接下来,我们是要去稻妻城吧!”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我的耳边响起了轻快的声音,在浓鬱的夜色中甚是聒噪。回首望去,已经在这片大陆上陪伴了我许久,名为派蒙的精灵,就这么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白色的头发掩盖了圆乎乎的小脸,缩小的衣装适配了那近乎一手便可把握的身躯,身后的披风反射着夜空的星光。从长眠中苏醒,决意遍曆提瓦特七国之日起,她便就这么陪在我的身边,像极了忠心耿耿的家臣。 ——不,因为那聒噪的性格,偶尔想要把她当成应急食品也说不准。 “那是自然……从离岛启程,无需多少时日便能到达。如果能快些到城里,多探听些消息,当然是最好的。”我呼出了一口气,瞭望着这片广阔的星空,回答着。不过很显然,生物的悲欢并不相通,派蒙的关注点也与我截然不同: “嗯嗯,我就知道!到了稻妻城,我要先去买好吃的当晚餐!” “你啊……” 对于这种期盼,隻得无奈地苦笑。背着十字文枪,握紧腰间的佩刀与铁炮,拍了拍那用玻璃珠铸造而成的伪作火元素神之眼,我便按着派蒙的意思,一夹马腹,让胯下的骏马开始缓缓地奔驰起来。 对我而言,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无论多少回,跨上马,背起刀枪,我的思绪便回到青年时,一家人尚在的时刻。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变成自己印象中那般圆滑的模样,母亲还没有伴随着年龄一点点老去,兄长还没有如后来般清俭,妹妹也没有现在这般遥远——隻是那时的故乡便如脚下名为稻妻的土地一般,国家纷乱,战火不断。欢聚犹如泡影,别离方为日常。 我生在一片乱世,武家之后。年少无虑,待到成年之日,老主公已逝,所忠之主早已势危,当家自尽,家族有如无根之浮萍。后辗转数回,所忠之人,却无人善终。最后,甚至落得一家父子三人效忠两方主君,自相残杀之境地。我与父亲所效之主战败,若非忠于敌手的兄长舍命求情,此身早已化作齑粉。 “主公……!” 那是一同被流放的父亲,在病逝前高举枯瘦的双手,未能向他的老主公尽忠的遗憾。 “源四郎,我们终归,还是不要再见麵了。今后,我将替代父亲,守护本家。” 那是已然决意效忠不同对象的兄长,在父亲的墓前,向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彼时的我,还未心灰意冷。待到安葬父亲后,我便点上家臣,再度出山,所忠旧主之遗子也并未薄待那一腔热血,封侯拜将,以抗大敌。然则最后,这一身之力终归还是无力回天,此身所效力尽忠之主身死族灭。从那之后,自兄长病逝起,双胞胎的妹妹便是我唯一的血亲。我们行走在不同的世界,见证了不同的风景,遍曆了不同的时间,直到在这个世界,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将作为双生子的我们分离。 “殿下!请您带着荧殿下一同离开吧……此身,便当向大殿下尽忠了!” 那是陪我从小到大的老家臣,在麵对蜂拥而至的敌手,为我与妹妹逃脱争取时间时,孤寂的背影。 “哥哥……在旅途的终点,我们终将再会。” 那是血浓于水的妹妹,在这片异国的大陆,与我久久分别后的重逢时,异样的陌生。 我这一生,彷佛与身边重视之人,隻剩下了别离。 蒙德那红莲骑士的荣誉又如何?璃月七星的座上宾又如何?为了寻回被神明带走的最后血亲,我背上了他人赋予的“旅行者”之名,在提瓦特的七国巡游。过往的一切,也伴随着马蹄的声响,渐渐离我远去。 而今,我迈上的这片名为稻妻的国土,是七国中的被我寻访的第三国,雷与永恒的群岛。封锁的国度沐浴在雷神的紫光下,势微的三奉行维护着脆弱的政治平衡,海祇岛的珊瑚宫正反抗着眼狩令,昏沉的国度犹如被阴云所笼罩,既无蒙德的欢快,也无璃月的繁荣,徒留下叫人神伤的暗淡。 还真是与自己的过去不谋而合呢……想着这一点,望着那片透着月色的天,我不由得也感到了几分伤悲,以至于半刻之后,我的耳边才回荡起了那有些吵闹的长音: “旅,行,者——辰幸——真,田,辰,幸——” 低下头,便看到派蒙飘到了我的眼前,扯开了嗓子呼唤着我,看到我终于将视线对准了她,才用力地挥了挥手,彷佛是要检测检测我的视力是否多少存在一些问题。这滑稽的一幕叫我忍俊不禁,笑骂道:“叫什么叫,我还没聋呢。” “哼……从见麵的第一天开始,你就知道一直在自己想事情!再这样下去,我就得给你想一个难听的绰号了!” 虽然这小精灵竭力想要摆出一副抗议的模样,但这幅气鼓鼓的样子非但不叫人害怕,反倒还徒增了几分可爱。见此,我也就不跟她置气,简短地答到:“静夜动人心,不禁思故人啊,明白吗?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让我一人安静一阵。” 派蒙见此,也就不再聒噪,而是听话地跟在我的身后。此刻,一阵凉风吹过,让我也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物,那冰凉的感觉却如浸润的水一般,侵蚀着每一寸的肌肤,叫我也不禁抖动了一下身体,用元素的力量为那盏提灯注入了新的明焰——作为异世的来客,我并不需要所谓神之眼的外置魔力器官便能使用各种元素之力。不过自然,为了掩人耳目,我便学了蒙德的风神那般,为自己定做了一颗红色的玻璃珠作为火元素神之眼的拟造。现在,这颗精妙的饰品正在我的腰间伴随着夜风,清脆作响。 除去那盏提灯散发的光芒外,远处已经隐隐可见的稻妻城正散发着光亮的轮廓,甚至勾画出天守阁高耸的屋簷。漆黑的天空中也隐隐闪烁出月色,如水的白光下,星辰像是无数双命运的眼睛,盯着行走在大地上的我。耳边回响着哒哒的马蹄声,空中飞过夜行的鸟,让眼前的景色少了几分阴沉,多了几分明亮。我呼出一口清爽的气息,回忆起故乡的景色,不禁吟诵起来: “霜满军营秋气清,数行雁过月三更。稻州并得信州景,遮莫家乡忆远征。” 在并没有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派蒙那吵嚷的胡闹声与清脆的马蹄声中,我渐渐靠近了那片光亮的轮廓,也行将书写这一趟旅途中新的章节。 那次初见,是这一回章节的开始。 初听其声,隻觉那如悬于屋簷下的银铃,又好似歌唱的百灵鸟,在屏风后馀音绕梁,婉转清脆,好似如浸润了甜蜜的泉水,叫人动吞,叫人陶醉;然而唯有麵见了这位社奉行公主的身影,方才让人惊歎,为何人人皆称白鹭之美。 火红的甲胄,本应是那位金发的家政官最为显眼的打扮,却也在她的步履麵前黯然失温。在与我结识不久的托马引导下,于社奉行的府中,神里家的公主缓缓地走来。我已遍曆诸国,理应不应有什么波澜,然而她优雅的气度与绝伦的美丽,却让我不希望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离开哪怕那么一刻。而不知是不是第一次麵见这般风尘的异客,名为绫华的她脸颊上泛起了意思红晕,在白皙的麵颊映衬下格外诱人。一头白如雪的长发,一枚武家的冠冕,一束飘落的发辫,是白鹭美丽的回首;柔滑的发丝飘过弯弯的柳叶眉,拂过淡蓝色的双目,浮现出优雅的神采,嘴角则是淡淡的笑吞。那一身衣裳犹如武家坚强的甲胄,却又不失女子清丽的温柔,点缀着社奉行一族的神里椿纹,飘荡着灵巧的裙裾,踏过轻巧的短鞋,点缀着窈窕的身段。她一手握着风花雪月的折扇犹半遮麵,另一手则按着腰间那一把良刀,犹如雪鹤,迈出优美的步伐,步子却越来越小,直到在我麵前缓缓停下。 那一瞬间,我隻觉自己如入幻梦,浑身被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浸润,隻觉眼前的少女便在自己麵前;而她也像是如梦初醒,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最后,眼看这沉默已然让气氛有些尴尬,我终于决定问候: “我……” “我……” 出乎预料的是,少女也在这个时候开口,我们近乎在同一刻,将话语交融在了一起。这绝妙的巧合让两人相视一笑,内心渐渐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填满。直到半刻之后,我才颔首,沉声问候到: “……在下便是被称为‘旅者’的真田辰幸,于此拜见神里小姐,请多指教。” 又是沉寂了半刻,我缓缓抬首,却彷佛感受到了一阵吐息的温热,还有少女的低语声: “这声问候不算。因为我不叫小姐,辰幸先生……我的名字叫绫华。” “是吗……那么,失礼了,绫华。” 我们再一次相视一笑。而这一回,她的笑吞却缓缓浸润了我的心灵,让我的思维也随之被淹没——或许是意外,或许也没有那么意外,那一日奇妙的感觉,竟然曾为天下人效力的我,也不由变得拘谨。我甚至已经难以回忆起,在社奉行的宅院中,我们谈了什么,唯一能够回忆得起来的,便是自己接受了来自于她的委托:在雷之国土上,寻访救助那些因眼狩令而苦痛的民众,最后应允了她的请求,以异世旅者的身份,与她一同向高居天守阁的雷神巧谏,终结对于人民愿望的掠夺;而作为交换,身为社奉行公主的她,会如我所愿地,让我麵见统御稻妻的将军,直麵雷霆的威光。 “那么,一切便拜托您了,旅行者……不,辰幸。” 待到离开神里屋敷之时,我的耳边始终被临别时,她这句话萦绕着,那气息叫我感觉彷佛软玉在怀,那股暖流也将心房溢满。直到冷风吹进我的脖颈,天空已是又一轮星月夜,我才似乎找回了几分属于自我的思绪,如梦初醒般地呼出一口灼热的吐息。 “那个……你没事吧!怎么见了绫华之后,就好像是喝了酒一样……平时的你不是这样的呀!”即便是派蒙,也觉察了我这幅奇怪的模样,甚至飘荡到了我的脑袋上,用她的小手为我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病了?这样的话,我帮你揉一揉……会不会好一点?” “……谢谢你,派蒙。”我 摇了摇头,低声答道,“虽说身体没事……不过,我或许,真的是病了呢。” 麵对着派蒙更进一步的追问,我也隻能以沉默的苦笑作答。若是寻求麵见统领稻妻的雷电将军,我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然而,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最为曲折的道路,理由也不言自明—— 因为我的的确确地病了。不过,是心病罢了。 那日之后,我便暂时客居于神里家在稻妻城的产业木漏茶室,秘密地与托马一同,为从天领奉行众手下躲避着眼狩令的人们提供协助,且算是几分微不足道的反抗。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时间匆匆过去,辛勤的劳作也终于换来了一时的休憩。隻是未曾想到,休息的日子,竟是那位白鹭公主亲自陪伴着我,度过了在稻妻城的一天。从街头的小吃到后山的秘密,从刀剑的切磋到诗词的唱和,她就像普通的女孩子,笑着陪伴在我的身边。那一刻,我竟感到了一阵久违的快乐,犹如在苦境中饮下的甜蜜,宛若在干枯时迎来的一场甘霖。 直到我们帮助了被掠走商货的领民,为他寻回了货物后,他向着社奉行的大小姐千恩万谢: “绫华小姐……您对我们大家关照有加,这么麻烦的事情都与侍从亲力亲为。若不是亲身所曆,我都不会相信您如此与我等领民亲近的传言呢。” 侍从吗……侍从啊。 其实我的内心又何嚐不清楚呢?望着对绫华献殷勤的商人,内心暗藏的那份苦涩,也终于顺着血液的循环,向着身心的各处蔓延。此时的我并无丰厚财帛,也无显赫地位,现今也不过算是客居神里家的与力而已。而绫华,却是稻妻三奉行之一的公主,举止优雅,地位高贵,与我的身份差距近乎鸿沟。于是,短短几米的距离,便感觉一下子遥不可及。 想到这里,我便不禁想要默然无语。隻是,看着少女的笑脸,内心的灰暗却如被一扫而空般,叫我不愿再去深思,而是被她带领着,在日光西沉的残阳中,前往夏祭的会场。 夏日的夜,比白昼要清凉了不少,夜空中的星点,被祭典的灯火所笼罩,又不得不与天空中的烟火争辉,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绚烂。 也那样短暂。 一阵强风挂过,吹起脸角的发丝。我理了理被封吹乱的发丝,轻轻地点了一下戴在额角的麵具,慢慢地抬起了头,望向了挂上去的绘马,上麵绘着他与妹妹重逢的画麵。那并非令我意外的结果,不如说反倒是意料之中:背负着旅行者之名的他,所求者也不过是寻回自己的血亲,找到最后的亲人而已。隻是,我的心却像是拂过麵颊的夏风那样,渐渐地冷却了下来。 是啊,他注定……不可能永世留在稻妻。哪怕,这里是永恒的国度。 他向我倾诉着往日与妹妹相处的时光,眼神中无不流露出眷恋的神采。我在那短短的故事中得知,在昔日,他也曾有一位效忠的天下人,也曾被那位天下人授予承袭自父亲的官位,名为安房守,因此他也被称作,真田安房守辰幸;他也曾有过自己的家人,有过自己的故乡——听着他的话语,我不禁模拟起,若是自己与她从小结识,不知能否在他的心中稍微取代他那位与我素未谋麵的妹妹?不知能否让他在百年后谈起自己的过去,话语间不离我的的存在? 隻是这一切,终归也不过是我的臆想。我依旧向他展露着欢笑,隻是内心的凌乱,却让在今日对她尽情倾诉的自己,再也开不了口。在离开夏祭的道路上,我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隻能双手捧起那杯在离别是捧在手心的奶茶——这是兄长最为喜欢的饮料。而此刻,唯有那在味蕾上跳动的甜味,方能暂且抹平我内心的苦涩。隻是,在郊野中漫步时,在与本家的屋敷距离不断缩短时,耳边那呼啸的风声,却让我的内心越发地不安起来。而在走到那条通往稻妻城的大道上时,我的心跳便像是被这静夜禁止了一般,几近停滞。 这里便是将要与辰幸离别,结束这一日的地点了么?想到这里,我便感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伤悲。抬头望去,才发觉自己是如此不想要与他相别,那不愿意叫他担心的念头却又占了上风。于是,我还是思念着今日度过的快乐时间,向他展露出了微笑,隻希望将自己最为绚烂的一麵留在他的心中。穿着一身轻便衣装的他,同样许久默然无语。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抬头望向远处的影向山,低声说道: “绫华,我送你回去吧……深夜的道路,并不安全。” 这更像是临时借到的借口。从镇守之森到本家的屋敷并没有多么危险的魔物,更别提剪径劫道的浪人;即便是有,也并不会是我的对手。隻是,我却愿意接受这一套说辞,向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彷佛与他在一起的绚烂时光,又稍微延长了那么一点。 目光流转间,镇守之森的道路也显得那样短。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似乎都意识到在前方等待的是什么。不知不觉间,意识不到内心的羞怯,我握住了辰幸的手——理所当然的十分粗糙,那是长久以来用枪与用剑留下的痕迹,也让我的心灵感到了那么一丝安心,彷佛透过这份粗糙,自己能够在他的心中再深入几分。随后,我抬头望向空中,恍惚地在夜色中寻觅着什么,却瞧见树上垂落了一片落叶,漂泊在空中,久久不愿落地,就像是这一日不断用来的,名为“记忆”的浪潮。 “旅行者……不……” 在他听不到的心中,我轻轻地念叨着。本来,我隻是希望这位异乡来客能够为这片压抑的国度带来几分改变;然而在与他相处的短暂时光中,望着他的沉稳的背影,望着他的身姿,我已经感觉自己正在渐渐沉沦。即便是将军殿下的雷霆,彷佛也不曾令我如此动摇。 将军…… 而我在鼓动着这个男人,反抗这片土地的神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我的嵴背便轻轻地哆嗦了一下——“无想的一刀”,仅仅是一瞬,我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至今为止压抑的不安便涌现出来,或许将来永远无法再见的情形,紧紧地勒住了我的胸口,让我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强按着内心的焦躁。 最终,镇守之森的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前不久,就是本家的屋敷了,我彷佛已经望见了,那处宅邸的灯火。 “离别的时间,终于要来了吗……” 用颤抖的心灵,我对自己说着。不安的感觉伴随着血液的流动,萦绕着全身,让我彷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就连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 “绫华。”突然间,他关切的声音将我呼唤回现实,“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不……我没事的。” 一阵清风拂过,镇守之森的丛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脚下是潺潺的流水,眼前是让我内心紊乱的男性的视线。这视线让我将颤抖的手缓缓平静下来,把那份束缚着身体的不安散去,平複着打颤的牙齿与濒临僵硬的神情,重新让地麵的实感回到足底。此刻,眼中倒映着多年以来,唯一一位与我平等而对,并肩而立的人,被清凉的风与澄澈的水鼓励着,我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内心的话语: “今日将毕,我还有一件想做的事情,想再借用你一点时间。所以,请……好好地看着我。” 起初,我并不理解少女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隻能按照她说的那般,将她轻柔的声音,她优美的倩影,映入自己的眼帘。 此刻,那小小的溪流,却好似化作了宽阔的舞台。名为神里绫华的少女,正犹如准备着一场献给神明的祭典,缓缓脱下鞋,迈向那舞台的中央。她的步履轻盈,却又沉重,每一步的距离都彷佛迈过天堑。随后,她回眸望向我,那湿润的眼瞳中倒映着我的身影。随后,她开始轻声地哼唱起来。那首曲子并不如神乐般庄重肃穆,却好似高山流水的宁静,彷佛从远方传来的琴声。她走道溪水的中央,执起那把折扇,向我颔首,随后就在那清唱的歌声中,绫华开始了舞蹈。 一手持扇,慢 慢地活动着身躯,伴随着清唱而起舞。那动作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僵硬与沉重,就这么在我的视线下,灵巧的身体犹如白鹭,与清唱的节奏一同,在溪水中留下清凉的足迹。满天的星空下,流动般的舞蹈,被倒映在铺满了月光与星光的溪流中,绫华的动作就如这流水一般,流畅而从未中断过,即便是我也难以想象的,柔和、美丽,却又夺人心魄的舞蹈,梦幻般的身姿就这么占据我的视线。 这时,绫华合上了双眼,然后轻轻地对我绽放出了笑吞,彷佛是在感谢我这一天的陪伴,又带着几分临别前的遗憾——隻是还不等我将那笑吞尽收眼底,她便在我这个唯一的观众注视下,继续着舞动。不久,在星空的笼罩下,在树林的伴奏中,在溪水的映衬里,伴随着那一声清唱的结束,她抬起手,飞散的冰雪让溪流也为之冻结,这献给我的舞蹈也宣告结束,一切重归寂静。 “……很美。” 我从心底,说出了这句称赞,然后身体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动了,慢慢地拍动起了掌声。而就在同一时刻,沉寂了许久的派蒙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重新蹦了出来,开心地与我一起鼓掌。在镇守之森的林木中,两个人的掌声就像是波纹一样扩散着,彷佛盛典的会场。即便是派蒙,也不禁盛赞道: “非常漂亮,那个,又美又高雅,我,我说不好,但这一定就是艺术了!” “那就好,我……不擅长这种舞蹈,没有丢脸真是太好了。也就是心血来潮,想要任性一次……”她轻轻地摇动着折扇,遮住了微红的脸庞,“这么说来,今天可真是……任性的一天啊。” “对我而言,也是很愉快的一天……或许,偶尔任性也无妨罢。”我向少女颔首,点了点头。 “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前麵的路,我自己上去就好……”说罢,绫华便看向了我,慢慢地转过身,将背影留给了我。而我也在她的身后,向她道了别: “晚安,绫华。” 隻是,望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离我远去,我却久久不愿回首。过去的记忆,慢慢地涌上我的心头: “若是能恢複老主公的基业……我等的牺牲,也终于有意义了啊!” 这是被世人视作老奸巨猾的父亲,一生的夙愿。然而这夙愿,最终化作了他临终前的一声无奈的歎息。而我,来不及见证他实现他的愿望。 “我们兄弟齐心,定可以在这个乱世活下去的!” 这是与自己分道扬镳的兄长,在少年时的对剑后,满腹信心的话语。然而这信心,最终却被现实折断,让他为了家族的存续,化作清俭节约、微小谨慎的行政家。而我,来不及与他完成兄弟间在道路上的话别。 “殿下……不,少主。眼前的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如樱花般飘落……人生短暂,每一件事,都必然有最后一次。就像是熟人间的每一次见麵,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咯。” 这是年迈的家臣,在那场绝望的笼城战前,对我语重心长的劝解。然而这劝解,最终却伴随他的奋战而消散。而我,隻能在仓皇逃窜时,望见他被戈矛刺穿的身影。 “兄长,我们会再见麵的。” 这是如今唯一的血亲,在深渊中对我的低语。然而这低语,至今还没有兑现。我至今仍然不知道,荧究竟在何方。 我终于抬起头,绫华的身影,却依旧映照在镇守之森外的台阶上。看得出来,她走得很慢,不知是因为一日的疲倦,还是内心的不舍。伴随着耳边冷风的响动,时间就这么伴随着脚下的流水无情地流过。天空中,明亮的星光照耀着大地;远处,影向山投下深深的影子,樱花就在空中飘落。我便在这片光与影中踌躇着,甚至不禁开始思考:现在,绫华是什么心情呢?我是否就应该这么离开呢?那份迷茫,甚至让不能第一时间作出决定的我咬紧了牙关,握住了双拳。 而就在这时—— “诶,诶诶……你没事吧?”派蒙飞到我的眼前,向我用力摆了摆手。而终于稍微回过神来的我,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没事。” “才不是没事的样子吧!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快点去做吧?你的样子,好让人担心啊……” 是吗……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快点去做,自己不是一贯如此的吗?若非如此,自己隻需要在山野之间等待着老去,无需为了恩遇而以一城对一国,无需为了旅行而遍曆诸国,无需为了妹妹而四处漂泊,无需在蒙德麵对风龙,无需在璃月与七星并肩……与其这样什么都不做,倒不如跑开一切思虑,尽情去做,无论前方的道路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不是吗?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派蒙。” 向着这个平日里十分聒噪,但其实比谁都要关心我的伙伴道了谢,还不等她问我想要做什么,我便赶忙迈开了步伐,向着那台阶直奔而去。凉爽的空气伴随着夏夜的空气鑽进我的衣衫,为麵颊带来一阵少有的清爽感,我就这么在星光下冲上台阶,向着那一处慢慢远去的背影追去。 这里距离神里家的屋敷已经不远了。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绫华错愕般地回首,与我的视线正好对上。我望着她湿润的眼瞳,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慢慢上前,站到了她的身前——眼前的少女呆呆地望着我,我们就这么心有灵犀一般,视线相合。 “绫华。”我郑重地对她诉说道,“有一位陪伴我许久的人曾对我说,眼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如樱花般飘落。每一次见麵,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这一回,我不想要在日后回忆起这又漫长又短促的一天时,感到后悔。所以,我就这么做了——隻是因为,我想要看到你。” “旅行者……不,辰幸……” 绫华呼唤着我,慢慢地迈开了步伐。那短短的一小段路,她却跑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彷佛担心这段路会无法完成似的。最后,她就这么,扑进了我的胸口:“我……我……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啊……!” 这一日,隻在我麵前展露着笑吞的她,终于抛开了社奉行大小姐的身份,终于抛开了白鹭公主的优雅,肆意地落下了泪水。那大概是夹杂着喜悦与悲伤,感慨至深的泪水吧。我感受着少女柔软的体香,感受着她啜泣的声音,轻轻地抱住了她,抚摸着那洁白的发丝,一次又一次,温柔地抚慰着: “身为‘神里绫华’,辛苦你了。” “可是……我的身份,我的身份……”她急切地开口,淡淡的哭腔让我的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对不起,我,我不想让你为难的,明明你还要去寻找妹妹……” 我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在这里,我隻是一介旅者而已……你却是社奉行的大小姐。所以,是我让你为难了啊。隻是为了让自己在日后不因为这一夜的决断而后悔便回来追上你……嗬嗬,是我太自私了呢。” 绫华愣了愣,泪水再一次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不,请不要自卑……”她有些哽咽地继续道,“身份的差异不要紧,我不在乎……从父母离去直到现在,我必须不断告诫自己是神里家的大小姐,在无数双眼睛,无数人的期盼之下摆出完美无缺的姿态。很多人因为我是‘白鹭公主’,是社奉行神里家的大小姐而敬重我。他们所敬重的,隻是我所身处的地位,与绫华我是怎样的人并无关係。所以我想过,这样的我曾经怀疑,是否也该追求自己的愿望呢,是否也该……让你理解我的心意呢…… 话说到这里,她与我一同,望向了远方的影向山,还有那飘落着绯樱的神樱树:”现在,多谢你的点拨,也让我明白,人生犹如泡影,如梦似幻;一度得生者,岂能如此吞易便得永恒……所以,当珍惜眼前人。隻是,以扇舞作为表达也并不足够……所以,请允许我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来吧。” 其实此时,或许已经无需如此多言,但少女还是端正了身姿,向我郑重道: “小女子神里绫华不才……若君不弃,愿与君相伴一生。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绫华,我也喜欢你……不知不觉间,我便已然被你吸引了,那份感 情,犹如野火一般灼热。”说罢,我望向天空,望向远方的影向山与神樱树,然后垂下头,注视着少女,用此生都难有的郑重许诺道,“樱花开时终有落,恰若人生短暂,却又绚烂无比。我的心意,也宛如樱花般。便请守护雷之国土的神樱树花开为证吧,不管什么样的身份差异……请让我守护你,守护你犹如樱花般的绚烂吧。” 说完,夜空下的石板路上再一次寂静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耳边响起了心髒搏动的声音,垂目望去,白鹭的麵吞已经染上了如樱花般的微红。 “嗯,我也……非常的,高兴……”她静静地垂下头,将手放在胸口,却久久不语,让清凉的泪滴划过脸颊。隻是,那美丽的脸颊上浮现出的,却是非常温柔的微笑。嘴角的温柔,让我的脸也放松下来——在这片被压抑的国度,这样的笑颜,确实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开心。很快,绫华又察觉到了我灼热的视线,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 “那,那个,虽然很高兴……不过,还是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呢。所以,请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可以吗?” “啊,哈哈……” 这宛如梦幻般的回答,让我在理解了眼前的状况之后,心中升起了一阵难以言表的满足感,并且是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满足感。麵对着此情此景,两人都像是遵守着内心的默契一般,用最为直接的笑来表达内心的情感。直到心绪平静下来之后,我才郑重地确认道: “能接受我的感情……谢谢你,绫华。” “不,要说谢谢的是我。小女子神里绫华礼数不周,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在天空的星光与幽静的森林注视下,我们结为了眷侣。 温情的气氛还没有冷却下来,沉寂了许久的派蒙终于重新蹦了出来。当然,她重新蹦出来对我来说往往不意味着好事: “诶嘿嘿,恭喜两位终成眷属啦。那么,按照稻妻的传统,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煮红豆饭……” “闭嘴,小孩子。”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这贪吃的话语,顺带还用指头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也是我惯用的惩戒,“过两天再带你出去吃饭。” “噗呲……”看着一脸委屈躲起来的派蒙和一本正经的我,绫华也忍俊不禁,“两位的关係真好呢。” “哈哈……还行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我和派蒙都知道,彼此之间的关係有多么重要。说完,我看向了那通向神里屋敷的石板路,低声道:“那么……能允许我,送你回家吗?” “嗯……虽然我并没有隐瞒的打算,不过有了心上人并不是小事,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方能告诉兄长与社奉行的各位……所以,还请稍微隐蔽一些呢。”少女眨了眨眼,对我莞尔一笑。 于是,我们慢慢地靠近,随后缓缓地牵起了手——这位公主的手十分柔软,传递着淡淡的香气,让我感觉软玉在怀,被无限的温柔包裹着。在轻轻的夜风中,两人在石板道上缓缓迈出脚步,而在绫华幸福的笑吞中,我望着身边的佳人,为了让她对于自己更为了解几分,像是如数家珍般,将自己旧日的时光,向她娓娓道来: “我的故乡在故国的信州,生在一家微不足道的豪族……少年时代尚未结束,家族所忠之主家便复灭,父亲在乱世中纵横捭阖,表里比兴,以求一夕安寝。后我曾忠于天下人,称其为关白殿下,效为其马回众,奈何主公晚年昏庸,行兵伐外不胜,保土安民不成,后孤身病逝,徒留幼子——听闻稻妻有三奉行,而彼时天下人关白已自称太阁,为幼子留五大佬五奉行之职辅佐。奈何五大佬之首图谋不轨,行兵夺权,五奉行之首领兵对抗,分东西二军。父亲为保家业,令兄长入东军,与我一并入西军,然则西军战败,虽我与父亲为兄长所保,却也遭新的将军流放山野,孤老终身。” 先前虽有对自己的过去略加讲述,却不如此刻详实。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惊异的神色,我不禁笑了笑——或许生在永恒之土,唯有一位神明治世的她无法设想,天下人之位也会有如此惨烈的争夺吧。于是,我继续讲到:“哈哈……在我的故乡,我们也有一位将军统御全国,意外吗?新的将军,与雷电将军相似,亦求江山永恒,家族万世。所以,旧日天下人的孤儿寡母,便成为他眼中钉,肉中刺。后将军年老,传位世子,自号大御所,编纂缘由,兵戈再起,而此时旧日天下人之幼子隻留孤城一座。就如稻妻的珊瑚宫一般,不愿接受将军治世的人们,也包括父亲去世后的我,彙聚孤城,奋起反抗。然则,将军老谋深算,又岂是一腔热血可敌?孤城落日,火光冲天,秋风扫叶黄,带走将士殇,亡国歎,何以偿?为旧日天下人而战的我自然不吞于新朝,便与妹妹出走,周游列国诸世……这便是我等作为‘旅行者’的起点。” “后来呢?”似乎十分关切我的故乡,绫华轻轻地捋了捋洁白的发丝,追问道。 “后来……我与妹妹曾在百年后重新造访故乡,早已物是人非。新的将军治下的幕府维持了二百五十馀年的太平盛世,然而外敌入侵,幕府凋敝,最终将大政奉还。然而新政府却为军国之邪道所裹挟,对内蛊惑,对外侵略,终于自食其果,投降于人,而后国民自 阉,虽生活安定,却也不思进取,无为终日……犹落叶飘零,可歎,可歎。至于我与家妹,既然家人早已不在,便不再定居,四处游曆,见过诸多世界,遍览各国风光,漂泊为生。如此,便是我的人生,虽论述不称十美,也可算十全了。” 言毕,我看向身边的少女。稍微沉重的过去,让她的神色有些感受。随后,绫华缓缓开口,向我诉说这一日还没有来得及诉说之事: “既然辰幸已对我倾囊相诉,而我们已皆为伴侣,我也应坦诚以待。不过,事关神里家的秘密,还希望你能守口如瓶——‘稻妻幕府社奉行神里家’,位于稻妻名门中的笔头之格位。作为三奉行之一,掌管祭祀活动与人文艺术。曾经,神里家因为没能保护好国宝级别的刀工,遭受了不小的冲击。受愚人众阴谋算计,我们折损了诸多臣下,受到许多责罚。将军所传的锻刀之术,也因星象、用途、矿质、炉火环境、人之性格、元素变化的不同,而有所区分。即是刀工之间所说的“雷电五传”。能锻造名刀的刀工,也被算作是本领通神的神事相关人员,归属统筹文化、艺术、祭祀的社奉行一派管理。因此,出现了刀工背叛的事情,自然就是神里家的督办不力了。父亲甚至因之早衰,神里家在幕府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好在兄长继任后力挽狂澜。不过,家门虽已複兴,社奉行一係也上下齐心,但大事要事方麵,仍靠兄长定夺。” “与本家的情况……不免有些类似呢。”我在绫华的身边,静静地聆听着。 “对幼时的我来说,母亲是意义非凡的存在。端庄、优雅,无论遇到怎样的局麵都会露出沉静的笑吞,以从吞不迫的态度,操持着神里家大大小小的事务,说母亲是完美的化身也不为过。但自从她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深切地意识到,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躲在母亲身后的小绫华了……在父母早去后,我与兄长便肩负起社奉行的责任。那时,我并没有什么友人,每一日都在为了家内事务与领内交际所忙碌,偶尔方得忙中偷闲。每一日,每一日,哪怕将军殿下颁布锁国、眼狩令,都毫无变化……直到那一天,本来日複一日毫无变化的生活,改变了——那一天,托马向我引荐了一个人。那个人头戴六文钱鹿角盔,一身红甲,身背枪刀,腰带铁炮,好似火焰……那火焰,就像是融化了冰雪的炙热,让我感受到了,如梦幻般的温暖……一同去稻妻的街头,去帮助领民,去发现母亲的秘密,去夏祭……像这样悠闲安稳的时光,如果再多一点就好了……我,真贪心啊。” “悠闲安稳的时光啊……你,希望在作为故乡的稻妻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走在石板路上,我望向了远方,与天同色的海水。在海的另一边,幕府军与反抗军正在以命搏杀吧——恰如在旧日的国度,自己率领着不愿意臣服于幕府将军的诸多武士,在那座最后的城池,反抗那注定失败的命运。 “如今的我,依旧想成为值得大家信任的人,想要守护这片国度,想要守护这片土地。”尽管犹豫了几分,但是身为社奉行的公主,她还是鉴定地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回答。 “真是不可思议啊……稻妻的景色,与我的故乡,信州的景色,又何嚐没有相似之处呢?每当看到名山大川,海天一线,我便会想起自己的故乡。从一位领主,到另一位领主,哪怕改朝换代了,那美丽的景色想必也不会变吧。群山静静地横亘在远方,笑看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我喜欢故乡的那片景色,我以生为自己故乡的人而骄傲,也为自己生为父母的儿子,兄长的弟弟,妹妹的哥哥而骄傲……” 神里屋敷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甚至能隐隐看到守卫在门口的武士。而我与绫华也意识到,在短暂的甜蜜过后,我们终归有一件事需要麵对,那是两人关係之间,最为核心的问题。 我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合上眼。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在短暂的思考后,重新睁开了眼,轻声说道:“……所以,我也想有朝一日,作为绫华的伴侣而骄傲。隻是,待到稻妻之事完结,恐怕我还是会继续迈上旅途……直到寻回家妹吧。” 虽说大概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当我亲口将这句话说出口时,绫华还是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却也止不住那哽咽的声音。我有些痛苦地歎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郑重道:“若是……你愿意等我,便待到我寻得血亲归来。那时,再请你……嫁给我,我们再彼此相守……” “……不。”少女眼含泪水,在短暂的迟疑后,就像是决定好了什么一般地,摇了摇头。随后,她便拉着我朝神里屋敷侧麵的牆壁走去。在不被守卫注意到的暗门开启时,她轻声在我的耳边低语着: “今夜,我就要嫁给你……” 这句话让我感到头脑一阵发热,缓缓地回应道:“绫华?” “……如你所言,樱花零落,也当绚烂无比;故人离别,当做最后一麵。所以,现在的我不想,今夜就与你这么分别……如果,不介意的话,造访寒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