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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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水滴滴在烧得干涸的唇上，带着凉意和湿润，如沙漠甘霖，让人欣喜若狂。

    水？

    秦领猛然惊醒，果然又是这个不安分的姑娘，一双雪白小手握着一卷包着冰雪的衣裳，绞出一滴一滴冰水，滴在他口中。

    这一回，秦领几乎没有惊讶，他喉头微哽：这姑娘真的是很聪敏，只要她愿意，那种说不出的体贴便随之而来。

    “会伺候的”。会伺候的……

    崇王淫邪的声音，不适时地在他脑海中浮起。

    所以……她也是如此伺候姜勋文的吗？还是，她压根就是那个混球调、教出的——呵，难怪如此熟练！

    秦领胸中憋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咳咳咳”个不停，面色潮红又煞白，指着陈圆就是一顿乱点。

    这大太监到底是闹哪样？！

    陈圆满头问号。

    月黑夜深道路混乱，她找不到下去深涧取水的道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收集到的冰雪包裹在衣裳里，在温暖的山洞中化成冰水，挤给秦领喝。

    可这家伙到底是病抽抽了还是摔坏了脑子，为啥突然又开始抽风？？

    “大人！”陈圆放下手中衣裳，又找干透了的巨大披风将秦领包裹起来。

    秦领咳了半天，她却淡定如常，清凌凌眸子定定地望着大太监的脸色：“大人还渴不渴？”

    秦大太监呼哧呼哧，不说话。

    陈圆摸不清这个变化无常的大太监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她忙碌了大半个晚上，也有点熬不住了，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插在篝火边的烤兔子：“大人饿不饿？烤兔子真的好香啊。”

    那头秦大太监依然没有声音，陈圆扯了一根兔腿：“大人不吃，小圆先动嘴了啊。”

    姑娘吃东西像个小小的松鼠，又轻又香，半晌才听到“咕——”一声闷响。

    “嗤——”陈圆笑了。督主大人也是会饿的哦！

    秦领气得恨不能起来踹她一脚，然而听陈小圆悉悉索索一会儿之后，忽然一团黏黏糊糊香香软软的东西黏在他的唇上。

    “大人，吃点糕点好吗？”

    陈小圆气息温热，吹拂着他的耳朵，令秦领不胜其烦。

    可唇间的香甜味道，却又令人诧异。

    是的，秦领无奈地承认，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最不缺的就是惊奇和诧异了。

    秦领睁开眼，果然看到这丫头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纸包，粉面上带点羞涩：“我身上只有这点糕点了。大人莫嫌弃。”m.zwWX.ORg

    “.…..你早上喂马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她还用这个纸包里的糕点逗弄她的小红马——

    所以，本督就跟小母马一个待遇？

    秦领绝望地想，本督真是一个病人吗？为什么我要躺这里受她这种待遇？？

    香甜的点心是她带在身上的口粮，早被水浸透了，却还真适合他这种吃不下肉食的伤患，即便是发烧伤重的伤员，也能轻易吞下糕饼糊糊。

    陈圆哪里想得到，秦督主大人正含怨带怒，愤恨自己将他与姜勋文那个混蛋、以及小红马那匹畜生相提并论？！

    她只是非常满意地看着秦大太监，看他慢慢舔干净了唇上的糕饼糊，得意地觉得自己照顾病人还真有一手啊！

    喂秦领吃了些糕点，陈圆自己也累极了，随便啃了几口野兔，便收拾了几件衣裳盖身上，也渐渐睡意朦胧。

    可外面冰天雪地，山洞里一团篝火是他们取暖保命的唯一保证，她必须盯着，时不时往里添柴火，以免火堆熄灭。

    小说电视剧都是这么写的，篝火熄灭，二人冻死，甚至等不到冻死，山野猛兽失去了火光顾虑，很快便会潜入山洞，将他们活撕成肉条。所以，她必须保持篝火燃烧到明日清晨，等到阳光升起，等到气温回暖。

    她将走肿了的脚丫子放在火塘边，轻轻阖上眼，疲惫不堪地想：等下火焰将熄时，温度降低，她就会醒来加柴加树叶…….

    一边想着，她一边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她好似雾里看花隔着一层薄纱，仿佛看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偌大花园，又看到广阔的山野林地，各种异色服饰的少女少年在山腰采摘茶叶、栽种薯蓣，日光亮得如宇宙同辉，少女额角晶莹的汗珠闪耀绚丽的七彩光芒——

    她似是一个旁观者，又如是身临其境，跟着他们嬉笑说话，身体却软绵绵动弹不了。

    不一会儿，风云骤变，乌云密布的山峦间出现明晃晃的刀甲和弓箭，那些刀兵眨眼间凶神恶煞，如蝗虫掠地朝整座山村袭来！

    她眼睁睁看着少女少年大惊失色，被四下追杀奔逃。

    再度看清眼前景色，已是满地狼藉，烽火四起……

    少年伙伴不知去处，她浑身血污，站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狼狈不堪。

    陈圆浑身冷汗，连连抽搐，挣扎着似要从梦中惊醒，又忽然一双大手从背后将她抄起，好似从汪洋大海中捞出即将溺毙的旅人。

    她身上又凉又湿，慌乱在梦魇中挣了几下，随即贴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即便噩梦依然不肯放过她，可背后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稳固宽阔的胸怀，又让她安心不少，渐渐停止了手脚胡乱扑棱。

    “呵，还会做噩梦。”背后的声音低徊，胸腔震动，连带着陈圆的神志也跟着轻轻复苏。

    说实话，秦领本不想管陈小圆的死活，崇王的话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作妖，字字句句配着姜勋文精致油滑的脸，都让他翻腾作呕。

    就在这样烦躁不堪的失眠中，他忽然发现这丫头跟自己一样，睡得十分不踏实。

    冷汗一粒粒泌出，贴着她光洁的额头，几粒汗珠渐渐汇合成一滴，很快顺着额角淌下来——她梦见了什么？

    半明半暗的火光中，秦领神色摇曳。不知是夜色太晦黯，还是汗滴太晶莹，他如乱麻一般的心绪中忽然翻腾出一句“至亲至疏夫妻”来。

    “至亲至疏夫妻”。

    犹如被一道晴空霹雳当头劈中，他呆立当场，半晌回过神来，一丝极苦涩又怅然的笑浮上深廓眉目间。

    至疏，至亲。

    “秦大人与臣女的私事，何至于外人窥探耳？！”

    原本以为的至亲之人，在万众瞩目之位上，永不间断挞伐穿刺他的心。

    来路不明的女子，明明生分至疏，却一腔赤诚护卫他的风操。

    陈小圆。

    他们本都一样，在这世上已无牵无挂，谁是至疏？谁又是至亲？

    她在面对封氏的时候，又是出于何种心情才脱口而出此言？

    她当时……真的指望过他这个废人搭救于她吗？

    秦领刹那间冷静了下来，闭了闭眼，双眸再睁开时，已一片清澈澄明。随即，他长臂一舒，将睡得东倒西歪的姑娘揽在怀中。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