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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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果然是个聪明姑娘。

    她那副烦乱不堪的样子，是被气恼到了，还是被他吓唬到了，气息混乱，耳尖也微微发红，一副受了委屈的猫儿模样。

    秦领心里有些快慰，却又有些遗憾，恶趣味地想：啧，这么快就答应伺候本督午休？还真是……若是她再犟一会儿，岂不是更有意思？

    陈圆真是气的。她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在心里暗骂张大和尚是个大混蛋，当时还把秦领当做对比，觉得这个人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人品倒还说得过去。

    这才过去多久时候啊，她自己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

    陈圆恶狠狠盯了他一眼，脸上刚刚被他抚到的位置有种怪异的火烧感，比又被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受。

    看到陈圆怒视自己，秦领颇有趣味地眯起了眼睛：“夫人请。”

    哦哦，陈圆想起来了，古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女子睡床内侧，而男子睡外侧。哼，大太监还把真把自己当老公了——

    她摸了摸头发，很好，戴着发钗呢！大太监要是敢轻举妄动，哼哼！

    谁知下一秒，秦领一伸手，就将她头顶的发钗摘了下来，随手放在小案上：“夫人真是被人伺候惯了，戴着这个睡觉，岂不扎得慌？”

    陈圆脸都绿了，内心伸出尔康手：老娘就是留着扎你的啊！

    她立在床榻边，扶着床架，拼死抵抗：“我要去茅房。”

    秦领好整以暇：“可以，马桶就在浴房后面。”

    陈圆：“我还想洗澡。”

    “本督让人打水。正好本督也——”

    陈圆连滚带爬上了床榻：“奇怪，突然又不想洗澡了。”她背对着秦领，脊背僵直，脸庞紧紧贴着雪白的墙面，大气不敢出。

    秦领这才满意，自顾自也掀了被子躺好：“夫人不盖被子吗？”

    陈圆刚想说她不冷，半边被角已经搭在她身上了。

    陈圆：“.…..”

    果然变态大太监，这么大人了，搞什么成人版过家家？？

    她屏息凝神，握紧了拳头，万一等会儿大太监意图不轨，就一肘子击在他肋骨上——所谓拳似锤、肘似刀，一击而中，再……

    她正盘算，背后已经传来秦督主大人悠远绵长的呼吸声。

    大太监已经睡着了。

    柔软蓬松的薄被，带着秋日阳光的暖融融气味，混合着姑娘身上的似有若无的奶香，很快松弛了秦领的神经。

    昨晚几乎一夜未睡，今天一早起床去早朝到现在，他连眼都不曾合一下，原本还有心逗这傻丫头玩一会儿，可周遭的氛围实在太过安心，秦领闭上眼，周围一切声音逐渐模模糊糊。

    于是乎，秦大督主的装睡变成了真睡。

    陈圆也是无奈，秦领睡得香，她可一点也睡不着——谁身边睡个混蛋大太监能放下心呢？

    她默默盯着眼前的纱帐，眼前却幻化出一道道虚幻的光影。

    烽火连番，宛如恶魔重现时间，人间地狱的景象震得她喉头哽咽。

    重机枪轮番扫射，迫击炮弹漫天乱飞，满目疮痍之中，兵士的尸体遍地横亘。枪炮声横飞，老弱妇孺呼嚎翻滚，绝望中哭喊，惨哭的婴孩肮脏瘦弱，伸出鸡爪一般的小手，哭喊着朝她抓来。

    然而，她身上一点食物都没有。

    不远处，扛枪的敌国士兵口吐倭语，狞笑着挥舞长刀砍杀衣衫褴褛的百姓，刺入活生生的肉体，瘦骨如柴的尸身流出黑红鲜血，头颅如西瓜一般落地，一个接着一个，淹没一切残骸非虚。

    她浑身颤抖，倒退两步，扶着墙粗喘不能出声。

    忽然，她脚下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只听咔吧一声脆响，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生生踏破了一个煞白骷髅骨——

    “啊！！”她一声惨叫，猛然坐起，彻骨寒意缠绕上整个身躯，薄薄的中衣早被冷汗浸湿透了。

    陈圆心悸狂跳，唇色死白。

    忽然，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她僵直着身体，慢慢回神，眼前模糊一片渐渐聚焦。秦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衣冠齐整，连靴带都已经绑好——看样子，他正准备出门。

    此刻，他身上的松木清香被重重衣裳阻挡，随着指尖些微缭绕，陈圆从噩梦中渐渐回神，定了定神思，才望向秦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领本来已要出门，由路野僧陪同，熟悉一下附近地形，不料陈小圆在屏风那头惨叫一声，又顿住了脚步。

    他赶上前来，见陈小圆愣愣怔怔的模样，鬓发蓬松，眼中雾气濛濛，额角满是冷汗，似是被噩梦惊醒，不由好笑：“夫人多大人了，还会做噩梦吗？”

    陈圆望向大太监。秦领浑身干净利落的短打扮，眼眸中带着血丝，神情却依然轻松，她一颗揪着的心脏不由也跟着放松一些：“大人……要去寺外了？”

    一开口，陈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嘶哑不成声，似是在噩梦中呼嚎过度，全然失去了平时的软糯清甜。

    然而，这般沙哑而略带低沉的话语，却带着一种颇为楚楚可怜的意味，这副模样在陈小圆身上实在是不多见的情形。

    秦领喉头一哽，刚要说话，外面侍卫敲门：“督主大人，马匹已经备好了。”

    他略一停顿，对门外道：“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说完，他伸手在陈小圆额角轻轻沾一下，动作极快又极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出：“呵，都出汗了。”

    陈圆怔怔地，不知如何回答。

    她能感觉到，自打出了国都城，大太监对自己的态度便比往日和缓许多，确切说，是他整个人都比在国都里事务缠身的时候放松不少，眉宇间阴沉紧绷也消散了些。

    这种错觉，一度让她忘了他们此行，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封皇后的一番操作，而不得不采取的半退避举动。

    这倒更像是……一次带着闲适心情的休假。

    虽然大太监肯定不这么想，而且他的公务马匹正在寺外等着。

    ……至于东夷国，只能徐徐图之。

    她抓着秦领衣袖的手轻轻撒开，极为老实乖巧道：“大人慢走，早点回来。”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