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太监就不是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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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监……果然心机深，心眼子多得跟马蜂窝似的。陈圆暗暗叹气，这家伙讲话从来都是绕来绕去，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搞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真是让人头痛。

    不过，眼下看自己暂时无性命之忧，想到刚才秦领开玩笑那句“玉皇大帝”，她不由心中一凛：是啊，得罪了崇王，又开罪敬亲王，刺激疯了封皇后，又搭上太后……原本想着攒钱跑路，现在看来，出这个府门都性命堪忧。

    想到自己的自由遥遥无期，陈圆真是纯纯无语子。

    秦领看她脸色变化，心里知道这丫头又在打小九九，不由好笑，转而正色道：“既然你知道利害，最好每日在家斋戒祈福，给本督添福添寿，省得哪日本督没了，你就等着那帮蠢货虎狼把你活撕了吧！”

    这番话虽半真半假，真假搀半，但细想起来，却也不无道理。

    陈圆小心道：“督主大人需得知会我一声，哪些人跟您有过节，我避着他们就好了。”

    秦领扬眉：“那能数得过来？”

    陈圆：“.…..”果然权宦都没好东西。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瞎聊，外面小康公公敲门送药，热乎乎黑漆漆一大碗汤药，看得陈圆直恶心，神情顿时萎了几分。

    秦领见状，也皱眉道：“又是汤药？老药头开的方子不值钱，她喝得下这许多汤药吗？”

    小康见督主不高兴，马上笑嘻嘻道：“督主息怒，刚刚小的已经问清楚了，这是活血化瘀的外用药，老药头担心夫人膝盖跪伤了，给夫人散淤血、通血脉，是药浴用的。”

    陈圆一听不用喝药，独眼都亮了不少：“放那吧，待会我就洗澡，刚好换身衣裳。”

    小康出去命人抬水，陈圆也一瘸一拐下榻找换洗衣裳。

    以前这些都是赵瑟打理，如今大丫鬟不在，她东翻西找实在头疼。

    半晌，陈圆余光一扫，忽然回过头来：“督主大人，您怎么还在这？？”

    而且好像根本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秦领悠悠然脱去外袍，开始捋袖子：“不是跟夫人说过了吗，这几日本督亲自照看伤号。”

    “！！！”陈圆手一抖，干净衣裳全都落地：“大、大人，别开玩笑！”

    原来刚刚督主老太监说的“这几日自有人照顾你，你且忍一忍”是这个意思！

    陈圆一个头两个大：忍一忍，怎么忍？莫名其妙一个男的跑过来给你洗澡，谁能忍？

    她干笑着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朋友都是要做力所能及的家务事——”

    “夫人在说什么？”

    “没有断手断脚，不必劳烦大人。”陈圆委委屈屈。

    “难不成要本督打断夫人手脚，才让服侍？”

    这是什么疯批大太监，还让不让人活了？想到自己此后余生大概率要捆绑在这个神经病大变态手中，她顿时高兴不起来了，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拖。

    秦领纡尊降贵地想，既然是夫妻，受伤了帮着照顾一下夫人，就算是举手之劳吧。

    然而，那头督主夫人陈圆是越走越慢，慢得洗澡水都快凉了，她才挪了三步。

    秦督主不耐烦：“膝盖也伤了，进出浴桶困难，本督帮你。过来，快点。”

    越是催，陈圆越是走得慢，再催，她就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秦领见不得皱皱巴巴的礼服盘在她身上，伸手就扯了条腰带下来。月白丝缎的腰封一解，翡翠色宽大衣袍散开，纤细腰身在衬裙里分毫必现。

    陈圆惊叫一声，两手抓着衣摆裹紧衣裳，吓得连鞋都掉了。

    秦领显然不太高兴了，本督亲自伺候，你哪来那么多意见？！

    再伸手时，陈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死死按住秦督主手臂，抬起脸来。

    “你……”秦领诧异，“怎么哭了？”

    一张秀丽娇俏面容，本来就伤了半边，此刻仅剩的一只眼也哭肿了眼泡，看上去更像肿泡眼的兰寿金鱼了。

    秦领见她这副涕泪横流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道：“你我是夫妻，这点忙本督还是愿意帮的。”

    “呜呜呜——”

    “本督答应照顾你，自然不会有非分之举。”

    “呜呜呜！”

    “啧，别哭了，本督是太监，又不能把你如何！”秦领无奈道。

    “太监，太监就不是男人了吗？！”陈圆崩溃大嚷。

    “呜呜呜”，“呜呜呜”，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全然抵不上这一句话，震得秦督主脑袋发懵。

    双手猛然顿住，他僵硬地撒开陈圆的衣衫。

    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他随三皇子入国都登云城，皇子变太子，太子复践祚，成了新皇帝，他也跟着在深宫安了身。

    好吧，仗着自己是太监，所以他可以在皇宫大内任意行走。试问，哪个娘娘沐浴洗漱如厕睡觉会避讳内侍？

    似乎从没人对此提过异议，似乎太监原本就是隐形人，甚至只是个皇宫里随处可见的实用物件，并无感觉，也不会有感情，只分做“能干”“不能干”的区别而已。

    他依稀记得自己许久之前好像也曾经尴尬过，不安过，难堪过，然而，后来就毫无知觉了。出入后宫每一处，多少娇艳欲滴的佳丽美人，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挖鼻剔牙，他都如履平地，连眼睫都不带眨一下。当然，也没有哪位娘娘贵人将他当做活物件来看，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相安无事得很。

    然而，到了陈小圆这里，却什么都不可以了？

    他冷哼一声，可笑！装什么清高呢？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爱装。哼，江湖大忌！

    可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小圆今日挨打罚跪，是为了他。

    被封舟莲打耳光，是替他挨。

    被封舟莲罚跪，是替他跪。

    都是为了他。

    一双翦水秋瞳，只剩了半只，还肿得像个红荔枝，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细想起来，若是只为了名不副实的夫妻之谊，她何必顶撞皇后娘娘，自讨苦吃呢？

    若是为了帮崇王挖掘本督阴私，她何不趁机到处宣扬嘲讽太监床上的无能吗？

    秦领瞪着半只荔枝眼睛出神。

    除非，她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声名。

    尽管它早已被人踩在脚底，碾做泥污。

    而他自己，却在卧房里动手动脚，打着疗伤的旗号，企图脱她的衣裳，让她难堪，借以报复她惹麻烦——这就是龌龊恶劣的他。

    秦领额角泌出一粒粒冷汗，滴滴滑落。

    他不敢深想，结结巴巴强调：“我，并没有想把你怎样。”

    一边说，一边帮她将胸口衣衫掩紧，缠好腰封，眨眼间，辑事厂统领大太监落荒而逃。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