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封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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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细长白净的纤纤玉指依然在发钗上摩挲，半晌没说话。小鹿公公刚调到皇后娘娘身边，初来乍到，并不摸娘娘脾气，大气不敢出地跪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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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凌厉的凤眸其实生得极妩媚，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一般，只是平日里刻意按照皇家威仪的标准打扮，再施粉黛，骄傲张扬变成了尊贵不凡，妩媚勾魂便成了温婉动人，难怪皇上后宫诸多，却独独对皇后宠爱无限。

    然而，皇后娘娘心里清楚，毕竟是年过三十的女人了，保养得再好，也比不上一张张青春靓丽的面庞，少女们潮水一般涌入后宫，年轻而充满朝气……

    她沉默了一会儿：“起来吧。”

    这个小鹿公公，是她专门从皇帝那里要来的。原因很简单，那日皇后娘娘的大宫女玉燕在万鹤宫外张罗，无意中看到皇上跟前的小鹿公公迎着秦督主一路进宫，一路说话，态度仿佛比一般小太监亲近似的。

    “小鹿？”皇后依稀有点印象。

    她是封氏是家族长房嫡女，与殷氏旗鼓相当。当年皇帝当皇子时候的正妃，随后封太子妃，再到皇后，一步步走来，形影相随。皇帝身边服侍的人个个都经过她挑选，小鹿公公的面孔看着脸熟，应该是某一回遴选小太监小宫女的时候一批选过来的。

    帝后鹣鲽情深，本是后宫之幸，然而她却如履薄冰。

    确切说，整个后宫敢给她脸色看的，不止一人，而是一大波殷氏一党。为首的，自然是她得罪不起的婆婆殷太后。

    皇帝的庇护只是暂时休憩的港湾，每日一早，封皇后就跟去上刑一般，得给殷太后请安问候，陪着说话，更主要的，是听太后婆婆冷嘲热讽地收拾她。

    今日封后心情尤为不爽。

    起因是她想给名门望族的家眷们预先知会一声，筛选出合适的贵女参加秋日宴。

    然而，殷太后当着皇贵妃蔡氏、皇妃唐氏、卢氏等众嫔妃的面，夹枪带棒将她数落了一通，说什么“私心可以有，不过，太多了怕是整个后宫都不康宁了”“各家的姑娘都是各家的宝贝，难不成皇后想两头讨好，让人家先把珍奇宝物收起来，献些破铜烂铁给陛下”？

    看到嫔妃们一个个暗自憋笑挤眉弄眼，封氏又冤又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陪笑道：“是儿妃思虑不周了。”

    谁知殷太后又话锋一转，责令蔡氏搞一本名册，让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人选。

    这下，不仅打了皇后的左脸，顺带右脸也扇了个大耳刮子。

    饶是皇后娘娘雍容大度、平和端正的人设立在那儿，脸色也依然极为难看，却不敢发作，只好垂着眸默不作声。

    回到凤仪宫，花团锦簇看得她心烦，连砸了两个瓷砚，哆哆嗦嗦坐在桌边生了半天气，忽然想起大宫女玉燕偷偷跟她报告过的小鹿公公。

    小小年纪，小鹿公公已经巴结上了正乾辑事厂的督主，人才啊。

    封皇后想了想，口述一份凤诏，请秦公公详谈。

    而小鹿公公带回的回答，却又一次让封皇后失望了。

    她坐在软塌上发愣，玉燕凑上前来给她捏腿：“娘娘，别多想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四下无人，封皇后懒得摆端庄形象，只瘫在软塌上，有气无力道：“哼，那人连入宫都不肯。第三回了。”

    玉燕从小跟随封后，最明白主子的心，陪笑道：“秦……督公大人日夜繁忙，再说，他如今是辑事厂正牌统领督公，属于陛下统管的外臣，进出宫闱自然不似以前在宫中当差那么方便。”

    以前？

    封氏冷笑，自从陛下践祚，秦领就更少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他在宫内做大总管的时候，在她眼皮子底下待了总共不到一个月，从来不肯与她对谈，再别提独处了。封后还在想方设法接近，秦领居然莫名其妙就被太后娘娘拉去万鹤宫当值了。

    这老妖婆！

    她只敢在心里骂，却连心腹大宫女都不敢透露半个字。

    如今秦领不仅不肯进宫单独面见皇后，而且连皇后派去的宫人都只能在辑事厂的会客花厅里见，公事公办地聊，一盏茶即走，连句多余的话都不给她带。

    眼看秦领官职一年一年往上提，她却觉得这个人离自己一年更比一年遥远，甚至普通嫔妃等同的问候待遇都是一种奢望。

    每次大礼宴享，她总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可永远只能看到那个遥不可及的挺拔背影。

    害得封皇后毫无办法，只能让新来的小太监传话，实在让她失望至极。

    “娘娘，凤体要紧，不必介怀，”玉燕体贴入微，知道主子的意思，“那人已经这样了，自身还难保，如何帮的了娘娘？”

    封皇后惨笑一声，心说：这样了？他过得比你我好多了，娇妻也有了，居然还带到本宫面前示威！你看到没？！

    她咬牙切齿，转眼看见垂首立在一边的小鹿公公，少年俊俏灵动，却因是阉宦而少了些生气，不由阴笑问：“小鹿子，本宫问你，你们这些奴才……也会记得主子的恩宠情谊吗？”

    小鹿一愣，随即笑道：“娘娘问的是，奴才生来就是应该记着主子的雨露恩宠。哪里能忘呢？”

    “那主子有一日对你不好，却有千日对你好——你还记恨主子吗？”

    “回禀娘娘，奴才生长至今，一粥一饭，全都是主子的恩典，不敢忘记。”

    封皇后沉默了，半晌冷笑道：“你是多大入宫当差的？”

    小鹿子没想到皇后娘娘会问他个人私事，老老实实回答：“回禀娘娘，小鹿子微贱，怕辱没了娘娘圣听。小鹿子是从小时候入宫，大概……六七岁。”

    他的娘亲去世之后，便被宫里的老太监收留，托了关系，也挨了一刀，九死一生，总算是有口饭吃。

    封皇后笑笑：“……去的早，也好。”

    去势，是道最深重的疤。任何一个太监，都不愿提起。

    小鹿子跪下磕头，脊背弯成一座山丘，遮住了煞白苦涩的脸。

    封皇后却似没看到他行礼，对着窗外怅然若失，自言自语：“去得早，还能念个好。倒不像——”

    凤冠璀璨、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突然暴怒：“你！！割了便割了，把记性也割了吗？！”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