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杀贪令下
自打中秋之后不久，林青鸾便每天数着日子。 她每天都要问一下日期，而后便亲手绘制一幅寒梅图。 由于刚学丹青，所以这寒梅图林青鸾画得很慢。且她仅用墨色勾绘，梅花瓣也仅勾边并未着色。 林青鸾画得这寒梅图有些特别，每簇梅花都只露出九片花瓣，总共九簇。 崔姑姑看了，笑她心急——这分明是数九寒梅图，还未到冬日画它作甚？ 林青鸾啖笑不语，并不作答。 每日都只用深深浅浅的墨色，绘制着。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取了朱砂，细细研磨。而后，调配出了如血般鲜艳的红色，填充了一片花瓣…… 朝会上，武璋帝大怒，将一道染血的状纸摔在了众臣的眼前。 “好大的胆子！科考舞弊，为了不让考生举报，竟然在大理寺门口滥杀无辜！ 查！给朕彻查！ 定要将那买凶杀人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朝堂上，官员们鲜少见到武璋帝如此震怒，噤若寒蝉。 武璋十年的这场科考舞弊案，是在中秋节后第十一天爆发的。 榜单公布后，有一晋州学子王怀贞发现自己榜上无名。 他自幼便过目不忘，极具读书天赋，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会读书。县试、府试、院试，他皆是晋州魁首，俗称小三元。 在学院院长的推荐下，他借住应天府外护国寺内，打算一鼓作气，成为这大乾朝六元魁首第一人！ 一个有能耐挑战头名的学子，你说他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开什么玩笑？ 于是，年仅十八岁的王怀贞对这应天府的秋闱产生了怀疑。 他因年少，人长得颇为俊俏，学识也极好，所以在学子中很吃得开。 经过一番调查，王怀贞发现了不少猫腻——那些榜上有名的外乡学子，无一例外全是家境富裕，或者在京内有亲故关系。 当然，也不能说人家家境富裕，或者京内有亲就说人家作弊。 王怀贞集结了一群同样落榜，且对榜单有疑的学子，对一上榜学子设了个套儿—— 他们凑钱，由王怀贞出面请那学子喝酒。将人灌醉后，王怀贞大吐苦水，说自家清贫，如今落榜无颜返乡，不若一死了之。还假装发酒疯，执意要跳秦淮河寻死。 那学子估摸也是怕惹了人命，便偷偷告诉了王怀贞，苦读无用，不若良田二十亩，纵使不会写文章，也能榜上有名！ 而后那学子又告诉了王怀贞，自己如何在考试前以二十亩良田换取了入榜资格。他考试时，纸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写，甚至连名字也没写！ 只因他有门路，所以考官阅卷时，会以旁人试卷改作他的。 王怀贞的此消息，怒不可遏，当即集结一众落榜学子，将此学子押送大理寺。 却不想，到了大理寺内，那学子却改口，说自己酒后有意戏耍王怀贞。 王怀贞一众拿不出其他证据，只能离去。 经此一事，那些上榜学子都知道王怀贞在调查科考舞弊，纷纷嘲笑他自不量力。 就在落榜学子即将心灰意冷之时，忽然有人夜半敲响了王怀贞的窗户。那人自称“侠义之士”，看不惯奸臣当道，便潜入主考府上，偷来了证据。 那证据便是一本账册，上面不但记录了收了考生多少钱财田地，还有使用何人考卷顶替。 王怀贞连夜写了状纸，第二天便带着这账册，与一众落榜学子浩浩荡荡的前往大理寺。 谁料，等到他们快到大理寺时，却被一伙人给拦了下来。逼迫他们不准再闹事，否则就要他们好看！ 有一落榜学子不忿，竟说漏了嘴，将王怀贞身上有账册为证的事情讲了出来。 那伙人逼迫王怀贞交出账册，王怀贞不从，他们竟然掏出匕首，当街行凶！ 王怀贞也被捅了两刀，是在一众同窗以命相护下逃出，撞见了正打算回府的林雍骕。 危难之时，林雍骕将他藏在了马车里，偷偷带回了卫勇侯府。 在知道救助自己的是林雍骕时，王怀贞便跪求他代为将状纸与账册转呈武璋帝，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林雍骕毕竟是大乾第一届科举考试三元及第的状元公，他的名字被所有大乾学子所熟知。 虽然他入仕六年，未曾得到武璋帝重用，可仍不影响他是万千学子的楷模、偶像！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次日林雍骕称病未去上朝。 而当天，卫勇侯府霍老夫人递了牌子，求见皇后娘娘。 半月之后，一大摞证据堆在了武璋帝的龙书案。 不仅是科考舞弊案的证据，还有勋贵世家们贪赃枉法，侵占田地、枉杀人命……还有，隐瞒灾情，空印造假！ 武璋帝怒了！ 天子一怒，注定是要血流成河！ 如前世一般，武璋帝重启锦衣亲卫都指挥使司，任三皇子晟王杨澄为指挥使，颁布了日后大乾朝所有官吏闻之丧胆的“杀贪令”！ 锦衣亲卫都指挥使司，在大乾开国之初，由武璋帝亲自选取三卫（即羽林卫、禁卫军、御龙卫，共计九千人，主要负责守卫皇宫及皇室成员安全。）之中与功勋世家无亲故者。他们只听命于武璋帝本人，主要职责便是监视、侦查、镇压官吏的不法行为。 武璋三年，因功勋世家并满朝文武皆不满锦衣卫，长跪奉天殿外，迫使武璋帝裁撤了它。 而今，武璋帝就在朝会上当众宣布，重新启用锦衣亲卫都指挥使司，并赋予特权——锦衣卫可不受三司六部管辖，只听命于皇帝本人！若有疑者，可直接扣押审讯，不必上报！ 倘若说武璋帝重启锦衣亲卫都指挥使司是噩耗，那手握“杀贪令”的锦衣卫便是满朝勋贵世家眼中的“侩子手”！ 不理会满朝文武跪地恸哭，哀求武璋帝收回命令。 杨乾亲自将那道授命圣旨及御令金牌，交到了杨澄的手上！ 而后，应天府上下随即便陷入了一场疯狂的杀戮之中。 数十官员被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抓回了昭狱，严刑逼供之下，不少人扛不住酷刑，招供了。 一时之间，应天府内文武百官人人自危，从未有过的清楚认识到——武璋帝，他是个皇帝，是这大乾王朝的君主！ 随着时间的流逝，锦衣卫的足迹踏遍大乾王朝各州府郡县，午门外被斩杀的官员们流出的血，将地上的石砖都浸得鲜红！ 转眼间，林青鸾那幅寒梅图已经大半皆染鲜红。在她将第五十九片花瓣涂上朱砂时，卫勇侯府的大门也被一脸肃杀之气的锦衣卫们敲响。 “四小姐，四小姐！ 老夫人叫你赶快到康安斋去！晟王殿下带着锦衣卫已经冲进前院了！” 白芷冲进了林青鸾的书房，小脸儿煞白，气喘吁吁的。 终于来了！ 林青鸾放下了手中的笔，从书架上一只上锁的匣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揣进了怀中。她吩咐白芷去找茯苓，让她快些去求救，而后快步走出了书房。 到了康安斋，林青鸾只看到了三爷林雍骐和三夫人刘氏，却不见霍氏和赵妈妈，便问道： “爹，娘，祖母呢？” 刘氏一边为咳嗽不止的三爷林雍骐抚背顺气，一边语气着急的回答林青鸾： “我们也是刚到，一来就没见你祖母。冬香说，她带着赵妈妈和春香去了正院，让我们在这里等她。 你爹说要去寻你祖母，可近日天气寒凉，他本就身体不好……” 看着都咳得快喘不上气的林雍骐，现下侯府被锦衣卫包围，根本无法出去找郎中！ 林青鸾让冬香着人去找崔姑姑来，而后独自一人便赶往了正院！ 由于出来的急，林青鸾身上只穿了一件素锦缠枝的夹袄，当她赶到正院时，小脸儿已经冻得通红。 正院棠雪院里，古姨娘正轻声安抚着，哭个不停的林青雀和林晴鸽姊妹俩，却是不见霍氏和侯夫人江氏。 “祖母和大伯娘呢？” 白姑姑见林青鸾来了，又穿得如此单薄，忙将请进屋里到炉火旁暖暖。 “四姐儿，你怎么来了？” 林青雀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只是默默流泪，倒不像林晴鸽那般，哭声刺耳仿佛杀猪一般。 “我来找祖母，大姐姐，你哭什么？” “晟王带锦衣卫闯进了府里，刚刚前院的小厮来禀报，说是他们将二叔都给绑了起来…… 四姐儿，你说……你说我们会不会…… 爹爹前几天刚刚率军离京，二叔又被抓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说着，林青雀又忍不住掩面痛哭。 这是恐惧，来源于对锦衣卫的恐惧！ 林青鸾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大姐姐莫怕，大伯和二伯平素并未与人有何恩怨，也未曾做那贪污受贿之事。想来那锦衣卫是听了谁的诬告，没事儿的！ 只要咱们府上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泼脏水！” 林青鸾是有把握的！ 上一世，锦衣卫接到密报，说是卫勇侯林雍骢贪污军饷，中饱私囊。 晟王带锦衣卫从林雍骢的书房里搜出了一本账册，上面记载着许多贪污军饷的证据。 林雍骢当时率军才走几天，很快便被锦衣卫押了回来，扔进了昭狱。 经过了十多天的严刑拷打，林雍骢拒不认罪，当时又发现那账册的字迹与他的不符存在疑点，锦衣卫便将他先放回了府。 离开了昭狱，林雍骢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求见武璋帝，却不想被拦在了宫门口。 林雍骢拖着满身伤痕跪在宫门外整整三天，就算家人如何劝说，他都不愿离开。 最后，那攀咬林雍骢的官员畏罪自尽，临死之前还死咬林雍骢不放。 眼见锦衣卫又要来抓自己，而陛下又不愿见自己，心灰意冷之下，林雍骢抽出城门口守卫的腰刀，以死以证清白！ 再来一次，林青鸾按照记忆中，听说锦衣卫发现账册的大概位置。提前让茯苓放了一把火，将林雍骢的书房给烧了！ 说实话，林雍骢那书房当真只是个摆设，除了小厮每月进去打扫两三回，平日就算林雍骢在府上都甚少进去。 他那书房，也就是为了接待同僚，装装样子罢了。那书架上的书都是只有外皮有字的“无字天书”！ 这在侯府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陌语moyu的恶后重生：美人毒心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