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合效应 第5节
“我刚才发现，”邵光杰仍旧保持着头偏向林育舒的姿势，“他旁边坐着他的朋友。” 宋启铭今天并非单独出行，坐在他左侧的还是昨晚林育舒见过的那个对冲基金的创始人。 邵光杰把声音压得更低：“你认识那个人吗？” 这两兄弟的关注点还真是出奇一致，都好奇对方身边的人。 林育舒把头偏向邵光杰，微微扬起下巴，靠近邵光杰的耳侧，小幅度张开了嘴唇。 本来他的回答已经到了嘴边，但这时安全车突然从最后一个弯道处驶来，把他的回答给压了回去。 由于安全车出动期间不能超车，十几辆赛车全挤在一起，巨大的引擎声堪比雷鸣，看台上的人根本无法交流。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赛车从左往右，其中当然也包括宋启铭。 他动作自然地转过头来，而这边的林育舒还想着回答的事，很快从赛道上拉回了注意力，因此两人就那么隔着邵光杰的后脑勺，对上了视线。 林育舒还保持着和邵光杰近距离交流的姿势，也不知在宋启铭眼里又是怎样一番解读。 已经准备好的回答突然卡了壳，因为宋启铭直直地看着林育舒，眼神里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你们小两口在说我什么坏话？ 林育舒微微抽了抽嘴角，用眼神回答：你想多了。 虽然微表情做得万无一失，但林育舒多少有些心虚，因为他和邵光杰确实是在聊宋启铭。 “不认识。”鬼使神差地，再次开口时，林育舒改了回答。 一是心虚作祟，二是他突然想到，万一邵光杰让他调查宋启铭和那人的关系，他岂不是没事找事？索性回答不认识，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邵光杰自然不知道两人在他脑后完成了眼神交流，也不再多问什么，无所事事地刷起了手机。 两小时的比赛结束，最终法拉利包揽了新加坡分站赛的冠亚军。 比赛后的传统是绕行赛道，游客可以捡一些从轮胎上磨损下来的橡胶留作纪念。但邵光杰的秘书把航班定在了今晚，两人明天还得赶回公司上班，因此也只能让这场旅程草草收尾。 林育舒倒也无所谓，比起跟邵光杰绕赛道，他宁肯早点回去。只是看着宋启铭在赛道上消失的背影，他多少有些遗憾，或许以后等工作轻松了，他也可以像宋启铭那样好好享受比赛。 飞机降落在珠港市是凌晨四点多，林育舒回家简短地补了个眠，接着又和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来到公司上班。 听说邵光杰缺席了公司那边的晨会，也不知是不是直接请了半天假。其实林育舒也可以请假，但是他不想。他是家办里公认的工作狂中狂，除非是天大的事，否则他都不会放下手里的工作。 下午惯例去看望邵振邦，汇报了下目前的谈判进度，邵振邦没什么特别的指示，林育舒知道这是默许他处理得不错。 又回公司工作到六点，林育舒难得成了部门里第一个下班的人。倒不是他急着回家休息，而是本来约好了周末回家吃饭，因为陪邵光杰去新加坡，也只能改到今天补上。 晚高峰时期的堵车林育舒早已习以为常，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将思域停进一座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前后左右皆是奔驰s级档次的豪车，显得他的那辆思域颇为寒酸。 不过林育舒也并不是开不起豪车，他只是就喜欢自己的这辆小钢炮。 进到家门时，嫂子已经做好了满桌的菜，林以则从书房里出来，不满地看着林育舒抱怨道：“你怎么比我还忙？” “哥。”林育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你知道的，最近公司事情多。” 说完，不等林以则继续念叨，林育舒坐上餐桌，对何燕君说道：“嫂子，可以开动了吗？快饿死了。” “快吃快吃，别管你哥。”何燕君给林育舒递上碗筷。 林育舒基本上是大哥林以则养大的，林以则今年四十一，比林育舒大十二岁。两人的父母都早早去世，林育舒家里也就林以则一个长辈。 “慢点吃，别噎着。”林以则来到林育舒身旁坐下，表情不怎么和悦，但语气里满是关心。 林育舒咽下一口饭菜，道：“嫂子手艺太好了，哥你当初真有眼光。” “少给我贫。”林以则拿起碗筷，问道，“你最近忙什么呢，收购？” “嗯，”林育舒叹了一口气，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要是这场收购失败，永星怕是得垮了。” “邵家家大业大，哪有那么夸张。”林以则念叨道，“要是真垮了，你就回家里来上班。说了多少次了，公司缺人缺人，你非要给我待在永星。” 林育舒一脸为难：“老师让我去，我又不能不去。” 林以则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看你就是嫌家里公司小。” “我听说第三季度的销量大概有30万辆？”林育舒及时转移了话题，“没有我，咱们家公司发展也挺好的啊。” 林育舒的父亲早年是做电池的，后来林以则接手企业，转型做新能源车，在政府对新能源车企的大力扶持下，这几年林家的迅捷电车发展迅速，成了国内销量增长最快的汽车品牌，甚至远远超过永星。 不过迅捷只做电车，并且采取的是薄利多销的策略，价格区间低，大部分电车的售价在十万到二十万的区间，跟永星并不形成竞争。 而永星也确实没有把迅捷当作对手——虽然邵光杰尝试过发展电车，但永星的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低到十来万，因此两者之间有着高端和低端的鸿沟，也不可能形成竞争。 今年年初，迅捷电车成功上市，从小作坊摇身一变，变成了上市企业。 如果放到普通人家来看，林育舒是妥妥的富二代，他也确实是富养着长大，从小在国际学校读书，本科和硕士都在海外留学。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背景，他可以很快在金融圈混开，并且处理起邵家的那些事情来，也非常得心应手。 “现在公司上市了，更需要你。”林以则说道，“你在那边积累够了经验，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林育舒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含糊道：“嗯。” “我听说这次收购，永星势在必得是吗？”林以则念叨够了，开始和林育舒闲聊起来，“我看永星的股价在小幅度上涨。” 总算熬过了千篇一律的话题，林育舒的话也多了起来：“势在必得谈不上，但必须得成功，不然永星的股价又会暴跌。” 毕竟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要是最后谈判失败，那只会让股东变得不信任永星的管理层。 “对了，”林以则又道，“你可以见到你的偶像了吧？” 林育舒夹菜的动作一顿：“什么偶像？” “宋启铭啊。”林以则道，“你不是经常提他吗？哪次比赛又得了什么奖，改装的发动机有多大匹马力……” 林育舒放下筷子，赶紧打断林以则：“那不叫偶像。” “什么偶像啊，”何燕君接话道，“那是欣赏，小舒最欣赏的汽车工程师。”说完，她又对林育舒道，“我记得你还说过，想让他给你改装车来着？” “没有的事。”林育舒瞪圆了双眼，严肃地强调道，“我关注他是因为工作。工作是工作，爱好是爱好，我不会把工作和爱好混为一谈。” 第6章 该怎么办 从大哥家回到自己家里，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和往常加班后到家的时间倒也差不多。 林育舒打开客厅电视，再打开书房电脑，他习惯坐在书房里，透过半面墙的透明玻璃，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看电视。 家里的装修风格是黑白灰，要是没点声音，就太冷清了。所以林育舒倒不是真的想看电视，只是喜欢家里有点动静。 电视里播放着俗套的爱情偶像剧，每每看到主人公为了爱情放弃事业，林育舒就直想摇头。 爱情值几个钱？ 还是看着账户上增长的数字更有安全感。 等待办事项都处理得差不多后，林育舒来到卧室里，开始了他最喜欢的活动——数钱。 保险柜里的金条已经有了二十八根，等再过一阵，林育舒二十九岁生日，他会再买来一根，让他的保险柜更加金光闪闪。 “26、27、28……” 把数好的金条再垒回保险柜里时，林育舒突然听到大门外响起了窸窣的人声，像是有人在搬运东西。 他所居住的地方是高级公寓，每一层只有两户，两户的户型完全对称，面积足有两百平。 对面的那户人家，自林育舒搬过来起就一直空着，不应该有人走动才对。 林育舒端着水杯来到门口，打开猫眼的摄像头看了看，发现外面的过道上有几个工人正在搬运床垫。 身穿黑色制服的24小时物业管家正守候在旁，林育舒索性打开门，问道：“有人要搬过来吗？” “是的，林先生。”管家回道，“您对面这户租了出去。” 林育舒扫了一眼过道，只见除床垫外，后面还放着沙发、斗柜、行李箱等物品。 他慢悠悠地拿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又问：“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管家摇了摇头，“租户还没有来物业登记，等对方来登记时，我可以帮您打听。” “好的，麻烦了。”林育舒道过谢，关上门回到了房间里。 邻里之间的友好程度决定了生活的幸福指数，但林育舒打听对门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座高档小区是永星地产开发的高端盘，曾在市中心的片区卖出过天花板的高价。 能住到这个小区来的人，多少都有点家底，因此林育舒非常乐意去扩展他的人脉。 给新邻居送点什么礼物好呢？ 林育舒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酒柜里的一瓶白葡萄酒。 千把块钱的东西，不至于太寒酸，也不会太贵重。 随着谈判日期越来越近，家办上下的氛围也愈发紧张。 这种紧张在周五上午达到了顶峰，因为宋启铭出现在了家办的办公室里。 透过私人办公室的百叶窗，林育舒能看到宋启铭身着休闲的白色短袖，和他身旁西装革履的律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台员工把宋启铭迎到了会议室，此时距离十点的谈判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邵光杰等集团方代表都还没有到来。 家办法务将半个身子探进林育舒的办公室，问他要不要催促几位老板赶紧过来。 林育舒只说了句“不用”，接着对着文件柜的玻璃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将收购方案夹在肋下，带着法务和财务等人先来到了会议室里。 “你好，宋先生。”林育舒径直走到坐着的宋启铭面前，“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举在半空，宋启铭却没有接。 他的眼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诧异，应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林育舒。 既然名片没人接，林育舒索性放在宋启铭面前的会议桌上，接着绕到对面坐了下来。 “投资经理？”宋启铭单手拿起白色名片前后翻看，等把玩够了，他又把名片放回桌子上，看着林育舒问，“邵光杰的钱都是你管着的吗？” 这话题来得着实突兀，家办的其他员工本来整理着手上的资料，听到宋启铭的话，都莫名其妙地对看了一眼。 “我只负责投资。”林育舒面不改色地接话，假装没有听懂宋启铭话里的调侃。 这时，会议室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所有家办员工同时起身，下一秒，以邵和东为首的集团方代表走进了会议室里。 “邵董好。”林育舒先对邵和东点了点头，接着又对跟在后面的邵和旭点头道，“邵董好。” 虽然两人都是“邵董”，但其实邵和旭只是副董事长。职场上特别忌讳称呼领导为“副xx”，因此公司上下都默认称呼邵和旭也为邵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