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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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赵云却久久不能入睡,他睁着眼,腰间的宝剑抽出一半儿,看着剑身,他的目光愈发坚毅。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眉头渐渐的舒缓。 口中轻吟。 “想不到…想不到陆统领在刘备身边还埋伏着这么一手!” 言及此处… 他想到了陆羽提及的三个任务。 其一,南下荆州,投诚刘备。 因为童渊的缘故,赵云的南下是情理之中,不会受到刘备的怀疑。 更因为刘备与赵云曾经有过交际,赵云很容易就能够得其信任! 其二,保护甘夫人与刘阿斗。 不…准确的说,不是刘阿斗,而是曹阿斗! 原来,甘夫人的儿子是曹丞相的…虽然离谱,可…听过这件事的始末,赵云除了惊诧外,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原来…陆公子早已开始于南地布局! 甚至,陆羽提及,刘备的战略重点势必为西川,必要的时候可以帮助其夺下西川,换取进一步信任的同时,替甘夫人与曹阿斗攒下一片江山! 其三,建立荆州以及南部的情报网… 赵云清楚的记得,陆羽专程在校师府开设“间军司”,就是协助赵云收集南地情报,而“间军司”均以代号著称,赵云的代号为“烛龙!” 起初… 听到这三条任务时,赵云整个人是懵逼的。 他突然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怪不得,怪不得…陆公子用师兄张绣替换了他去做南匈奴的左贤王,比起扮演左贤王,卧底南地的任务无疑更加重要。 而陆羽的布局,亦是让赵云震惊不已! 不过… 赵云能体会到,或许…这是最快捷,亦是最直接的方式结束这纷乱的世道,给百姓们谋得一些福祉! ——卧底! 想不到,昔日的白马义从,昔日的常山赵子龙,今时今日竟成为了一号卧底! ——风起南地! … … 胡笳声在公主府外悠扬的传来。 这声音与匈奴人用沙哑嗓音所唱出的哀戚胡歌截然不同… 胡歌让人听着只会感到阵阵思乡的酸辛。 可这胡笳声时高时低,时疾时缓,有时如青风直上重霄,有时如玉龙潜入深渊,它是在捕捉人们心头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好像是鸾鸟求盼,又好像是玉龙觅俦! 深谙乐理的何晏,如何也想象不出,这位南匈奴的左贤王竟是这般出色的乐手。 只是… “一切都结束了!” 何晏低着头,心头轻吟,他收起了内心中的悸动。 这三個月,他都是在演。 不是么? 为了计划,亦为了他胸腔中追逐的那别样的“封狼居胥”! “曹姑娘,深夜来此是乱了规矩,可我还是想见到你,谁也无法阻拦…”左贤王冒顿的声音接踵而出。 “进来吧…” 没有抗拒,也没有小女人固有的“欲迎还拒”… 何晏说的坦然… 只不过… “踏踏!” 铿锵而急促的脚步声刚刚响起,一张大网已经将左贤王冒顿困于其中。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豪爽、憨厚而又多情的左贤王,那双至诚、坦然的双目,那剽悍威武的身躯,即将永远的留在这许都之地! 大漠中文武全才的英雄将换一副全新的模样,携带着他的王妃…再度杨帆起航! … … 狱卒带着陆羽、郭嘉、张绣、何晏走过地牢阴森的甬道。 何晏换回了男儿的装束…与其他三人截然不同,他的神情忐忑而紧张。 来到南匈奴左贤王的牢房外,狱卒开门,骤然的亮光下,几人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到牢房中的左贤王冒顿被五花大绑。 手戴镣铐,一双眸子却是瞪得硕大… “为什么?为什么?” 他撕心裂肺的大吼,只是…这地牢之中,不会有任何声音传递出去。 何晏轻轻的捂着嘴,眼眸中竟是有几滴泪珠。 牢门打开,陆羽一行人步入其中。 “左贤王!” 陆羽当先开口… 此刻,左贤王冒顿瞪大的眼眸却是紧紧的盯着何晏。 因为,比起他被关入这牢狱之中,他更在乎的是…是曹丞相的女儿“曹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男儿身! “居然,居然…” 冒顿呻吟道。 “抱歉!”何晏低声回了一句。 陆羽却继续道:“左贤王,委屈你要在这牢狱里呆着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只不过…你待在这儿对你们胡人好,亦对我们汉人好。” “为什么?为什么?” 左贤王冒顿紧紧的盯着何晏… 陆羽没有回答,只是吩咐身侧的校事头目。“速速为张绣将军上装,务必一模一样!” “喏!”一干校事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取出人皮面具… 当人皮面具贴在张绣的面颊上时,冒顿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出现在了眼前,无论是身高,还是身形,亦或者是那孔武有力的拳头,一模一样…每一处都一模一样。 登时… 他明白了什么。 “你骗我,你骗我…” 他尤自朝何晏大喊。 错付了,这位多情的左贤王…终究是错付了。 陆羽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们了…” 一言毕,陆羽转过身离开了此间… 他不想解释那么多。 尽快,这一次的和亲有着许多额外的因素,可…陆羽还是喜欢明朝时的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豪言,喜欢“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的壮语! 只不过,这豪言壮语的代价会死很多人,并不适用于大汉… 陆羽选择的方法…是尽可能多的避免损失。 虽然… 有那么点阴险! 要知道,按照历史的记载,黄巾之乱以前,大汉有五千万人,到赤壁之战已经只剩下一千四百多万,至于夷陵之战时,大汉仅存九百万人,更别说西晋时期的七百多万人! 人口的消亡,有疾病、瘟疫…亦有战争的损失! 在这点上,陆羽能做的其实不多。 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多让一些人活下去,终究,未来的大魏也需要人口来建设呀! 故而… 很多时候,在布局时,他都没有选择过王道、霸道,反而是通过一些计略、谋算…不战而屈人之兵! 或许,这便是《孙子兵法》中提及的另一种“保全”吧! 当然… 这对左贤王冒顿是不公平的; 甚至对南下,成为“烛龙”的赵云也是不公平的,可比起千千万万的百姓,一个人的牺牲与奉献似乎又显得那般的微不足道! “踏踏…” 随着陆羽的走远,郭嘉也默契的离开了此间牢狱。 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何晏与左贤王冒顿。 而这位多情的冒顿,他从眼眸目眦欲裂…渐渐地到和缓,到知悉了一切。 要知道… 历史上的他,从来都是一个多情种。 如果按照历史的车轮,蔡昭姬没有遇到陆羽,他会在第一任夫君卫仲道与父亲蔡邕逝世后,在去白马寺祈福归家的途中,被这位左贤王冒顿掳走! 之后便是…成为了南匈奴左贤王王庭中最尊贵的王妃。 谱写出了“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的“胡笳十八拍!” 甚至… 当曹操将蔡昭姬接回中原后,这位南匈奴的左贤王因为太过思念,忧思成疾,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他是胡人中罕见的“情种”! 此刻… 面对何晏,知晓了一切的左贤王冒顿带着悲壮的语气开口。 “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何晏当即回道,他转过身,闭着眼睛…却没有留下,那最后两个字的回答。 ——爱过! 诚然,他男扮女装,接近左贤王是有怀揣着目的。 可…这个男人有太多地方吸引他了,当何晏完全代入“曹沐”这个角色中,他真的有那么三个月的情不自禁! 不过… 今日之后,南匈奴将再无“左贤王”! 踏! 踏! 伴随着何晏的走远,牢狱中万籁俱寂,唯独剩下左贤王冒顿那彷徨的叹息声! “唉…” “唉!” … … 太阳已经升起,曹操坐在邺城的衙署中,他的身侧,许褚与虎贲军肃立等待,似乎在等什么人。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接踵传来。 审配被虎贲军五花大绑的押解了过来。 与之一道赶来的还有田丰,还有崔琰,还有许远,还有辛毗… 其实… 昨夜审配被抓住后,辛毗就怒从心中来,冲到牢房内,朝他抡起马鞭,一边狠狠的抽,一边破口大骂。 今日…再度看到审配,辛毗冷冷的吟出一句。 “今天,你死定了!” 要知道辛毗的家人可都是惨死于审配之手。 再加上“汝颍门阀”对“冀州才俊”的痛恨,他对审配的恨意…由来已久。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才把冀州给毁了!”此刻,审配忍着疼痛,行至辛毗身边时,恶狠狠的补上一句。 “至于…就凭你?能决定我的生死么?” 审配把目光转向曹操这边。 看到审配,原本曹操还起身一下,可他仿似回忆起什么,又坐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淡定自若。 要知道… 来此邺城之前,曹操特地与陆羽聊到过审配。 而羽儿对他的评价很高,也很正面,却唯独一条,审配是不可能投诚的!无论如何也不会! 对于羽儿的话,曹操是笃信的,故而…他没有像对其它降将一般,亲自松绑,而是就这么坐在这儿。 “审正南,你、我许久未见了吧?” 曹操开口… 他与审配是旧识。 “哼!”审配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曹操继续道:“正南?你可知道,今日是谁开的城门?” “谁?”审配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 “你侄儿审荣!”曹操拍了拍手,后堂审配的侄儿审荣快步走出,行至曹操面前时,拱手行礼。“曹丞相。” “原来是…是你这小子!”审配脸色骤白。“小儿不足为用,才使得我,使得我到如今地步!你这小儿该死!” “叔父…”面对审配的指责,审荣挺起胸脯,没有半分的怯意。“叔父只想到自己的忠贞,可曾想到家门的延续?可曾想到数万百姓,将士们的生死!愚忠不可为!” “哈哈…” 借着审荣的话题,曹操豁然起身,他行至审配的面前。“正南哪,你的性子还是与以往一样,刚毅、执拗、极端、嫉恶如仇!” “这样性子哪怕是在治世,亦是逃脱不了成为一个勾心斗角的小人,于权力场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然,在大是大非面前,你的脑子还算是清醒…你痛恨郭图、逢纪等人,把诺大的袁氏基业搞得四分五裂,听闻辛毗投诚于我,你更是义愤填膺,杀了他全家!可惜啊可惜…你、我注定不是一路人!” “哈哈…” 听到这儿,辛毗怅然的大笑了起来。“曹阿瞒,前些时日攻城,我只恨那时没能射杀你!来吧,给个痛快的。” “满座均是投降之俘虏,唯独我审配一人是死节之忠臣,我便是入阴曹地府,也好过苟活你们,快…把我砍了!” 言及此处… 曹操的眼眸垂下,挥挥手… “杀了吧!” 当即,有虎贲甲士将审配押入刑场! “吾君在北,但求面北而亡!” 审配尤自大喊,他转过身,跪向北方… “嗖…” 大刀挥舞,血溅当场! 诚然,审配不是一个成功的人,甚至…在三国之中,他都不算一个英雄,但…他却依旧让后人肃然起敬。 倒是…戏志才有些诧异。 “丞相?缘何要杀了他呢?” “这个问题,我与子宇聊过。”曹操眼眸微眯。“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身陨事小,秉节事大。” 言及此处… 曹操再度睁开眼眸。 “走了…” “丞相去哪?”戏志才连忙道… 曹操脚步一顿,“去祭奠下我那位好大哥,一切都结束了…” 其实… 曹操出征之前,陆羽唯独再三强调了一件事儿,那便是进邺城之后,当先去看望下袁绍这位老朋友… 说起来,这个老朋友是被他们曹氏父子给气死的! 如今…他们父子又占了人家的地盘,未来还要霸占人家的妻女,收编人家的将士,无论如何…流下几滴眼泪,是表演的需要,更是收买人心的需要! 当然… 即便没有羽儿的提醒,曹操也会来。 他祭奠袁绍,是发至内心的行为… 早在汉灵帝时期,曹操与袁绍就是少年挚友,年少时一起叛逆,一起与命运抗争,长大一点儿后,又一起成为“愤青”! 曹操担任议郎时,曾多次上书灵帝,直谏宦官误国,袁绍直接与何进谋诛宦官! 后来,因为董卓乱国,两人共同举兵… 而曹操被徐荣打败后,去扬州募兵,又遭逢新兵叛乱,势单力薄之时,又是袁绍施以援手…使得他曹操能依附在袁绍的羽翼下慢慢成长。 只不过… 到后来,曹操击败袁术、陶谦、吕布,势力越来越大; 袁绍也平定了北境四州,明面上,两人虽然依旧是互相扶持的挚友,可理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代表的人,也截然不同! 两人愈发的渐行渐遠,形同陌路! 直到最後… 这对少年时期的挚友必须在友谊与势力之中二选一,而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者! 官渡、仓亭、黎阳、邺城四战! 曹操毫不留情的将少年玩伴的基业全部蚕食。 如今,作为胜利者的曹操,他站在了冀州这块儿富饶的土地上。 一面是喜,一面是忧,喜的是自己在北方再无强敌。 忧的是,他虽成就霸业,卻是踩着少时朋友的尸体上走过来的! “唉…” 曹操望着城外袁绍的墓碑,目光愈显疲惫…却无一丝一毫的闪躲,他亲自起身帮袁绍擦拭了下墓碑。 “本初啊,你生前与我争夺天下,可死後也不过是占地六尺!” “终究,咱们这么辛劳,是想让咱们的孩子们能过得好一些!” 言及此处… 曹操的眼眸眯起。 他想到了羽儿,想到了顿丘羽儿的娘,想到了经过顿丘的那条河,想到了自己担任顿丘令时与羽儿他娘在河边玩闹! 也想到了谯沛,想到了故乡…想到了童年母亲离世时,陪伴着他孤独童年的蚂蚁… 唯独没有想到天下… 天下再大,他最后的归属还是与袁绍一样,不过六尺之地,只看…他能为这天下留下些什么罢了。 “冉冉老将至!何时反故乡!”m.zwWX.ORg “神龙藏清泉,猛兽步高岗!” “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安可忘?” 诗兴大发,一首诗罢,曹操抚着袁绍的坟哭了起来,哭的是惊天动地…哭的是凄怆悲凉! 最后… 曹操用袖子抹干了眼泪,再三拜别挚友后,缓缓起身…似乎要走! 许褚快步跟上。 曹操则是补上一句。 “本初兄的遗孀刘夫人还在邺城内吧?” 呃…许褚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曹操的话接踵而出。 “今晚,安排一下!” 言及此处,曹操看了许褚一眼,旋即迈着龙骧虎步,大步离去… 只剩下许褚在风中凌乱! 当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凌乱,在许褚看来,他这位主公…方才的眼泪是真,今晚的逍遥也是真! 当即,许褚摇了摇头。 为袁绍添了一培土。“袁绍啊,你就放心吧,你妻子,咱们丞相会替你养的,跟着咱们丞相,比跟着你,日子舒服多了!” 突然间… 袁绍的坟上仿佛长起了青苔,所谓…轻轻原上草! … …牛奶糖糖糖的三国:从隐麟到大魏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