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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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雁门关外,牛头山脚下的一处荒芜的村落。 因为鲜卑胡人连年的寇边,这些村落早就被洗劫一空,一些房间里还有晒干了的骨骸,乌鸦在屋檐上“哇哇哇”的叫着,整个此间村落显得异常的落寞与凄凉。 而就在其中的一间黑漆漆的屋舍里,黑烟袅袅升腾。 似乎,这里在煮着什么。 而此间的人烟气息与这凄凉的村落显得格格不入。 “唔唔…” 支支吾吾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年轻公子在不断的挣扎,他的面容较好,可此刻…整个面颊上遍布灰烬! 却不是弘农杨氏的贵公子杨修杨德祖?还能有谁? “嘶啦!” 猛然间,杨修口中的粗布被拿开,反缚着双手的粗绳也被隔断,一个凉冰冰的面饼摆在了他的眼前。 “吃了它!”冷冽的声音接踵而起。 出现在杨修面前的除了枪神童渊?还能有谁? “呼…呼…” 杨修不住的喘着大气,他很饿,可面对这凉饼,他完全没有任何心情咬上一口,“啪”的一声就给扔在了地上,他打算跑…可方才迈出一步,那束缚着他的双腿一阵酸麻。。 久坐太长时间…双腿都…都脱力了一般,哪里还能迈开。 他回头望向童渊,见他的眼眸中依旧是冷若冰霜… 而童渊似乎对杨修的跑完全不以为意,他只是捡起了地上的凉饼,再度递给了他。 “吃了它。” 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宛若命令的口吻。 “你…” 杨修吟出一声,在他那冷冽的眸子下,不由得身子一阵抖动。 回忆这一日,他先是被掳走,然后…在雁门关外的有二十余人接应,这些人杨修有些印象,是雁门的兵… 只是,想不到这些兵竟会背叛他,竟会与童渊有着牵连, 为此,杨修还在心中骂了一万次吕布,狗娘养的…要不是他不问出身,不问背景,是个兵就收纳…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儿! 在外人看来… 童渊像是个神仙一般,飞檐走壁,一跃纵下…可只有被托起的杨修看的清楚,他不过是利用一些工具下了城墙,还有…他的逃离路线,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 整个掳人的过程,都是算计…他杨修被算计了! 神仙,神仙你妹! 可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杨修想逃,却无法逃脱! “吃了它!” 童渊第三次开口,相同的话,相同的语气,相同的凉饼,让人听着、看着都是一阵遍体生寒! 杨修凝眉… 这家伙逼着自己吃东西,那是想让自己活着… 那他的目的…目的势必是… 杨修绝顶聪明,一下子就想通了,这家伙必定是通过他杨修,向陆总长交易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呢?什么呢? 这点,杨修想不通… 不过… 杨修的眉头一下子凝住,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心里嘀咕着,这童渊的如意算盘多半要落空了! 看到杨修如此表情。 童渊略微有些不悦,冷冽的声音再度吟出。“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你逃跑的速度可追不上我出枪的速度!还有,吃了它,老老实实的给我活着!” 按理说,这么一番话之后,杨修势必要老实一些。 哪曾想… “愚蠢,愚蠢!”杨修大声咆哮道。 这话脱口,童渊面沉如水。 “你说谁愚蠢?” 五个字,一字一顿…怒了,童渊真的怒了!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除了你愚蠢之外?还会有谁?”杨修凛然无惧… 追随陆总长时间长了,经历过的风浪太多了,他怕过啥? 再说了,天天在吕布身边…胆子但凡小上那么一丢丢,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杨修的胆子委实是被练出来的。 “找死!” 一枚刃片已经出现在了童渊的手中,他没打算真的杀杨修,可…拿这极薄的刃片在他的脸上划过几刀?童渊喜闻乐见。 哪曾想… 杨修的声音还在继续,丝毫不畏惧,且一声比一声高。 “童渊!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掳走我不就是为了与恩师交换什么么?哼…你太天真了,恩师是做大事的人,他眼里的是大业,是一统,是解决万民于苦难、是救黎民于水火,是与胡人不共戴天!哼…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因为我杨修一人而屈从于你,你太天真了!” 嘿… 别说,杨修的话让童渊心头略微有些悸动,他说的不无道理啊! 只不过,如此口气! 该打! 刃片已经凝于童渊的食指与中指之间,这要真的划上去,杨修那清秀的面颊可就毁于一旦了! 只是… 童渊胳膊扬起时,却让杨修正看到他的衣袖下纹着一个大大的“颜”字! 粉红色的篆体字,显得格外的异样与温存,很明显是一名女子绣上的。 颜…颜… 杨修的反应速度极快,他把记忆中所有的姓颜之人,或者名字里带着“颜”字的人,不论男女,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要知道,颜家是北方名门…与弘农杨氏接触的不多。 能在杨修脑中闪过的也就那三三两两几个人。 而最靠谱的一个…还是战报中传来的名字——颜良! 破颜良的颜良… 没错,河北名门颜氏一族的族长颜良! 这也是唯一一个与陆总长有交集的人。 是他… 原来童渊要交换的人是他? 杨修似乎想通了! 呵呵…如果是他,那童渊就不是愚蠢了,而是脑袋被驴踢了,愚蠢至驴! 心念于此,杨修扯开嗓子咆哮。 “童渊哪童渊,你一共犯了四个最愚蠢的错误,蠢到极致的错误!” “…其一,你单纯的把我杨修看的太重了,实话告诉你,我杨修在恩师心目中屁都不是!其二,你要用我换的人,不就是颜良么?” 讲到这儿,杨修刻意顿了一下,他抬眼去看向童渊的表情。 童渊的眼眸却是刹那间凝起,他没有问“你怎么知道?”或者“他是死是活?”反倒是,童渊一手提起了飞龙枪。 “如果他死了,你也会死,很多人都会死!” 面对童渊的声音,杨修笑了,笑的格外的开怀。“哈哈哈…哈哈哈…要不就说你愚蠢呢,你听到哪条急件中提到‘颜良’被杀?所有战报提及的不外乎是‘破颜良、诛文丑’,破,你懂不懂?什么是破!破可不等于杀!” 杨修一下子像是有了不少底气。 他的话亦变得冷冽起来。“恩师何等聪明?他岂会不知道,颜氏一门在河北的能量?在冀州的能量?若不是看在颜良的背后的士族势力,战报中、坊间传来的消息怎么可能只是‘破’颜良?哼…便是十个颜良也不够恩师屠戮的!” 这… 童渊微微一顿,他隐居世外,武艺奇高,但…论及脑子可与“聪慧”这两个字完全不搭边,而比他智商更低的是情商。 ——童渊出枪必见血…煞气至极!势必会因此吃大亏,乃至于因此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这是他的师傅玉真子对他的评价,也是他童渊低情商的表现… 不懂得变通,一味的认死理! 这是童渊的性格… 也是他隐世不出的缘由! 依着他的性子,他自诩不为外人做刀,可别人要让他做刀,那太简单了…太轻松了! 只要童渊出手…那自是免不了一阵血雨腥风,而他童渊也未必能得善终! 便是为此。 当听到颜良还活着时,童渊那冷凝的眼眸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他意识到,自己做的极端了,似乎…可以用一种更和缓的方法来解决此事。 哪曾想… 就在童渊的心情浮动之际,杨修接下来的话一下子又让他的心情坠入了深渊! “你最愚蠢的是第三点…”杨修大声道:“你竟一言不发屠戮了十余名我雁门甲士,如此这般…无论是陆公子,还是吕影将军势必与你不死不休,你是自己断了所有转圜的余地!愚蠢,此为你童渊最愚蠢的一项!” “而第四点…”杨修的话像是连珠炮似的连绵不断,一声声狠辣至极。“你可知何为雁门?何为雁门关?何为雁门关上的守将!” “那是保卫我大汉边陲,防止胡人南下寇边的所在,恩师从来最在意的不是天下一统,反倒是诛灭胡虏,让边陲太平!而每一个边陲甲士在恩师心中都是英雄一般的存在!恩师与胡虏不共戴天,你却公然杀死这些诛胡虏的‘英雄’…莫说是恩师,你是普天之下所有大汉边陲子民的公敌,整个大汉边陲都容不得你!” “哼…”言及此处,杨修冷哼一声。“你想拿我的命换颜良的命,这一条路…被你自己给亲手堵上了!呵呵,呵呵,可笑,可笑…武艺高强,却完全不知晓为人处世之道,难怪韩非子在《五蠧》中说,侠以武犯禁!如此游侠之道,愚蠢!简直愚蠢!” 杨修是骂爽了… 谷瀮知悉了童渊的目的,他已经做了必死的打算。 因为雁门上那些甲士的死,童渊与恩师的仇怨已经是不死不休,不可能因为一个“颜良”而有所转圜! 便是为此… 杨修自知必死!恩师是不可能拿颜良去换他的? 索性,杨修也就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也不怕了! 呼… 偏偏,杨修的这些话让童渊心头悸动连连。 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是莽撞了! 童渊略微低头… 等等… 刹那间,童渊又想到了什么,原本悸动的心情又变得坚定不已。 “胡言乱语,巧舌如簧!” “若你那恩师真像你说的那样保境安民,心系边陲百姓,与胡人不共戴天,那…他缘何会与南匈奴人做交易?中山无极甄家的幕后之人是谁?整个边陲人尽皆知,你还能如何狡辩!” 童渊冷然道。 其实,来雁门之前,他是做了一些调查的。 而让童渊笃定陆羽不是什么好人的,龙骁营不是什么好人的,便是中山无极甄家与南匈奴人做的生意! 在他看来,与胡人做生意,无论是谁?都与‘好’字不沾边! 正是为此,他才会把陆羽当成是“假仁假义”,更把雁门边陲的龙骁营甲士当成欺世盗名之徒! 这也是他童渊…不问青红皂白屠戮雁门甲士的缘由。 只是… 这中间的故事说来就话长了。 “唉…”杨修长叹一声。“你是真的愚蠢,你怎么会知道,恩师卖给胡人的是什么,而胡人交换给恩师的又是什么?” 杨修没有把五石散说出去… 这是机密,亦是恩师陆羽亡灭胡虏的一盘大旗,哪怕是死…杨修也不会说,不能说。 只是…不说的话,这误会怕是永远不能消除。 想到这儿,杨修摇了摇头… 这还消除个锤子? 无论再怎么消除,童渊与恩师的仇怨已经结下了,这是根本无法转圜的! “巧舌如簧,依我看来,你那所谓的师傅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童渊补上一句,眼眸骤然一冷。“不死不休是么?那就不死不休好了!你杨修一人交换不回颜良,那老夫不介意再多掳来几人!” 念及此处,童渊的眸光眯紧,宛若锋锐的弯刀,他的眸子望向的正是东南方向的牛头山! 两日后…那里! 呵呵…呵呵! “他敢杀颜良一人!老夫就杀他雁门十人,百人!” “咚”的一声,飞龙枪的枪柄陷于地面之上,巨大的力道使得这声响…状若雷鸣! 似乎… 这也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 … 皓月当空,明星闪耀… 许都城上空的黑,渐渐布满,无数的星挣破着探出头来,仿佛预示着这样一个夜色的到来,空气伴随着几许感伤,慢慢的蔓延在某些人的心房。 “嫂嫂今日去医署?无恙吧…” 关羽在一间阁宇的门外拜见两位嫂嫂。 甘夫人与糜夫人均身处这阁宇之中。 这是甘夫人的闺房…从医署归来后的甘夫人就在这里休养。 糜夫人不放心就来照顾… 恰巧关羽从官渡赶回,再拜见过曹操后,忙不迭的赶至此处。 “叔叔放心,不过是寻常的染上风寒罢了,近来天气乍暖还寒,容易得病…仲景神医已经开了方子,依方子调养即可。” 隔着门子,甘夫人张口道。 关羽素来看重兄弟情义,对两位嫂嫂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每每请安,总是在门外。 “嫂嫂无恙就好。”关羽一捋胡须,像是心头放心了不少。 “叔叔…”这次换作糜夫人开口。“接下来,叔叔有何打算呢?” “两位嫂嫂,我已经探明大哥就在河北冀州处,今日归来,前去与曹司空辞别…”关羽如实道:“曹司空虽见了我,却不置可否。俨然…他还有些迟疑,不过…我意已决,不论曹司空是否答应,后日咱们就启程去寻大哥!” “再好不过…” “啊…” 听到关羽那寻“刘备”的话,糜夫人与甘夫人几乎同时发声,可…奇怪的是,糜夫人似乎很高兴,而甘夫人却有些惊讶。 “嫂嫂?”关羽张口问道… “噢,没什么。”甘夫人赶忙改口。 她是觉得…太…太快了吧? 其实今日张仲景为她把脉,那时的她是当局者迷,可回家后一想…登时觉得不对,再去查了下开的方子,每一项均是与“安胎”有关… 如此…甘夫人心头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 只是… 还没有与曹司空商量一番…关羽就…就提出三日后出发寻刘备,这…这… “咕咚”一声,甘夫人咽了口口水,整个脸色愈发的煞白如纸。 “甘姐姐?你没事儿吧?”糜夫人关心的问道… 甘夫人故意伸出那芊芊玉手抚着额头。“无事,只是…只是觉得稍微急了一些。” “噢…”关羽会意。“是我考虑的不周,嫂嫂还在养病,离开许都…也该等嫂嫂痊愈之后,嫂嫂莫怪…日期的话顺延些许时日即可。” “一切便依叔叔的!”甘夫人回答道… 话音落下… 关羽拱手。“那,关某告辞…两位嫂嫂都早些睡!” 说着话,关羽就往书房走去,每到夜里,关羽必须要看《春秋》,一天不看…他关羽浑身难受。 “甘姐姐早些睡,妹妹也先告退了。”糜夫人见甘夫人气色明显不佳,也就不过多停留。 徐徐退去,让甘夫人早些休息。 不过片刻…此间阁院又恢复了万籁俱寂… 唯有虫鸣,唯有鸟叫。 只是… 甘夫人站在窗前,茫然的看着天,这“孩子”来的委实不是时候,这…这种关头怎么办呢? 若然暴露,那…那她固然会被世人唾骂为荡妇!可…曹司空势必…势必也会声名狼藉,这事儿太大了! 偏偏… 偏偏叔叔关羽归来后,她…她便是想见到曹司空一面,去商议一番,也变得这般艰难。 无助、茫然、凄楚… 总总情绪跃然心头,关键是无人诉说呀。 嘀嗒…滴答答!隐隐甘夫人的泪水夺眶… 哪曾想… 就在这时。 “咔咔…” 几声清脆的响动,甘夫人感觉…似乎这声音是从她的闺房里发出的。 “咔咔…” 这声音连续不断,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这… 甘夫人寻声望去,这不望不要紧,一望之下,他发现,自己闺房内的一处地面在动,在抖动… 不断的向上凸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下拔地而起一般。 “啊…” 下意识的捂住嘴,发出一声,只是…甘夫人太累了,这一声并不大… 可地面还是在动…且动的愈发的频繁,凸起的也更大,更雄伟了一些… 就当甘夫人想要喊人之际… “啪嗒”一声整个地面竟从凸起,变成了凹陷…紧接着,像是与一下子被凿穿… 紧随而至的一道温柔的声响。 ——“梅儿,别怕,是我…” 魔性的声调,魔性的话语。 当甘夫人看清楚来人,她的眼睛都要湿润了…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么? … …牛奶糖糖糖的三国:从隐麟到大魏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