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大算盘子害怕了
见大算盘子翻脸,赶自己走,大仓立马怂了: “大爷,我来替三叔还账,总得问个清楚吧! 这一问,您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那我不问了,钱给您。 俺三叔说他还有个欠条在您这里,让我捎回去。” 大算盘子一看大仓认怂,心里更加笃定,知道这小子不过如此。 此前大算盘子也观察过,大仓跟肥田村长杠上了,到最后肥田村长居然没能把大仓怎么样。 反而肥田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后来大算盘子总结了一下,也没发现大仓有什么过人之处。 怪只怪肥田越老越糊涂,到了后期什么事都办不漂亮。 以大算盘子精明的眼光旁观,其实他很为肥田惋惜。 明明一手好牌,打烂了。 反正如果换了他的话,有肥田那么一手好牌,十个大仓也弄死了。 大算盘子对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凡事都要求滴水不漏。 现在大仓来替他三叔还账,大算盘子肯定不会送上门来的钱不收。 接过大仓递过来的钱,清点无误,找了大仓一块八毛钱的零钱。 “大爷,俺三叔的欠条呢?”大仓眼巴巴瞅着他。 “在这儿呢。”大算盘子掏出梁秉礼的欠条,“钱都还清了,我留着欠条有什么用!” 说着展开欠条,伸到大仓眼前晃了晃。 大仓伸手去接,大算盘子却又收回去了,三把两把扯个粉碎。 “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账清了,还留着欠条干嘛,撕了就是。” “可是,我回去怎么跟俺三叔交待?” “你回去跟他说亲眼看着我把欠条撕了就行,我不管跟谁打交道,清账以后都是当面把欠条撕掉。” “可我怎么知道你撕的是不是俺三叔的欠条,万一我走了,你又拿出一张真正的俺三叔的欠条呢?” 大算盘子脸一沉:“大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不是那样的人那可不好说,本乡本土的,你都把俺三叔往死里逼,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你——”大算盘子又要发怒,可他顿了顿又忍住了,“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收到条,证明我跟秉礼之间的账目清了,你钱都替他还了,我还能跟他再要一次?简直笑话!” 大算盘子拿过纸笔,写了一个跟梁秉礼账目已清的证明条。 大仓拿过来一看:“大爷,不对啊,明明一共还了你四千多,你为什么这上面写着三千块钱的账目已清?” “因为他就借了我三千块,写的就是三千的欠条。” “借了三千块,为什么你要四千多?” “大仓,你故意来找事是不是?”大算盘子沉下脸道,“我告诉你,想找事的话你是找错了门,我可不是宋肥田。” “你不是肥田,但你是老田对不对?”大仓意味深长地笑笑: “现在想起你的老朋友来了是吧? 但是不管你抬出谁来,我都希望你考虑考虑俺三叔饿死的那一批小鸡。 这都是因为你勾结兽医站的人一手造成的,这个你必须要给个说法。” “放屁!”大算盘子一拍茶几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滚,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恼羞成怒了是吧!”大仓冷笑一声站起来,“都是一个村的,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的,但是现在看来,你已经没机会了。” “滚,滚滚滚……”大算盘子一叠声叫着。 大仓也不再罗嗦,转身就走。 刚出来他家大门口,就听后面有叫骂声,只见大算盘子的小儿子田玉发手里提着一根棍子,大骂着从家里冲出来。 他就是奔着大仓来的。 大仓回过身来:“你想干嘛?” “混蛋,你跟俺爹说什么了,把俺爹气成那样?” 大仓冷声说道:“我没说什么,我就说姓田的放高利贷,我要去告他,准备把他抓起来,怎么样?” “你——”田玉发举起棍子,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敢再说一遍!” “多少遍我也敢说啊,田生财放高利贷,差点把俺三叔逼死,这比黄世仁还狠啊!” “你-妈-个-逼的胡说八道,我打死你——”田玉发气急败坏,抡起棍子就要打。 大仓冷眼看着他,这小子真要敢扑上来的话,自己不介意把他踹飞出去。 正好自己肚子里对这一家人憋着一肚子气呢。 但是田玉发的棍子最终没打下来。 他爹大算盘子冲出来,装模作样踹了小儿子两脚,把他赶回去了。 然后回过头来,拿出一脸和善的笑容对大仓说道: “大仓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当然,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打架,都在气头上谁都没有好话说。 这样吧,你跟我来家,我给你们俩调解调解。 以后还是好兄弟嘛!” 大算盘子这话,一半对大仓说,另一半是对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说的。 因为刚刚大仓口口声声说他“放高利贷”,对他来说相当刺耳。 虽然他也知道,全村人都心知肚明他干这个,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出这样的字眼儿。 64年的时候,全国各地进行过一次集中的打击高利贷行为。 虽然上面的精神要求清算对象仅限于地、富、反、坏、资本家、投机倒把分子所放的高利贷,其他一般的可以不再追究清算。请下载小说app爱读app阅读最新内容 但是也有一些地方出现清算对象扩大化的现象。 甚至出于大家对于放贷者的痛恨,有人因此戴上坏分子、资本家一类的帽子。 那时候大算盘子还没开始放贷,逃过一劫。 后来随着人民公社化的深入,老农民之间基本上停止了经济往来,高利贷在农村几乎完全消失。 大集体解散以后,各种经济束缚渐渐放开,大算盘子也开始了他的地下放贷行为。 当然,既然他是干这一行的,对这方面的国家政策也是相当关心。 想方设法从报纸上,还有从跟农业银行的人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解国家对于高利贷的态度。 毕竟放高利贷在以前属于剥削行为。 而且这种行为,放在任何时代都算不上正经事。 而且有人还说,高利贷是典型的暴力事件制造者。 也就是说,虽然大算盘子没有很清楚地弄明白国家政策对于高利贷的态度,但他总是做贼心虚。 一方面受高额利息的诱惑,偷着放贷。 另一方面对“高利贷”三个字讳莫如深。 现在大仓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叫嚷,要去告他放高利贷,可把大算盘子吓坏了。 当即出来说好话,想拉着大仓再去他家,好好安抚一下。 但是大仓说得很清楚,已经给他一次机会了,他没把握住,那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甩手走了。 大算盘子这下慌了,仔细琢磨大仓刚才的言行,总感觉这小子是有备而来。 虽然他放贷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也从来没在欠条上留下什么高额利息的证据。 但他越琢磨这事,越觉得心虚。 既然大仓有备而来,绝对不仅仅是来送钱那么简单。 肯定还有别的意图。 至于大仓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大算盘子就猜不到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按照他做事的精细程度,是绝对不会任由这事失去自己的控制。 正在琢磨,一扭脸看到村长梁秉海从村委出来。 这年头几乎所有的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代销点必须要紧挨着大队部,就是现在的村委。 村委,加代销点,那就是整个村子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天快黑了嘛,村干部们要回家,村委院子的大铁门要上锁。 有几个村干部在驱赶围在门口的孩子。 因为院子里停着一辆小卧车,孩子们不敢走近院子看,就扒着大门口两边的砖垛子往里看新鲜。 这边吵吵闹闹,大算盘子也看到村委院子里的小卧车了。 他迎上秉海村长,问他:“院里那辆小卧车是哪里来的?” 梁秉海头也没回地说:“大仓刚买的。” 大算盘子脑袋嗡一下子。 大仓自己都能买小卧车了? 他忍不住又问:“个人都可以买小卧车,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吗?” 梁秉海瞥他一眼:“刚才大仓说有人放高利贷,是什么道路?” 大算盘子:“……”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看错了大仓。 此前判断大仓应该没钱,就是从他家的生活条件跟村里其他人一般无二,甚至还赶不上一般的人家。 儿子都大了,新房才盖了一处。 吃的穿的方面也没看出冒尖户的模样来。 可是现在看来,大仓应该是很有钱。 毕竟盖一处新房,不过一千多块钱。 可是买一辆小卧车……大算盘子不知道多少钱。 他跟梁秉海打听,梁秉海也不知道多少钱。 只不过梁秉海听大仓说,这车是波兰进口的。 这又把大算盘子吓了一跳,居然是进口车? 还是从十二个好兄弟之一的波兰进口来的,这肯定很贵很贵吧? 大仓这么有钱,而且刚才在街上口口声声说要去告状,这可把大算盘子吓坏了。 死拉硬拽地把秉海村长拉到家里,非要让他在自己家喝酒不可。 梁秉海才不会在他家喝酒呢。 至少今晚不会在他家喝酒。 刚才田玉发拎着棍子追大仓,差点打起来。 大仓公然指出大算盘子放高利贷,要去告他。 现在大算盘子要请村长喝酒,明显就是想让村长给他调解这事。 村长才不会给他们调解这事呢。 前些天因为秉礼借了大算盘子的钱还不上,据说大算盘子串通兽医站的人,扣了秉礼的钱。 秉礼回来两口子抱头痛哭。 然后秉礼还去村委求秉海哥,让他找大算盘子通融一下。 当梁秉海找到大算盘子的时候,没想到大算盘子矢口否认有这回事。 他说秉礼欠他钱不假,但是一码归一码,跟拉饲料有什么关系啊? 他不知道这事。 既然不承认,很明显就是不接受秉海村长的调解。公子尚德的那年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