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下人苦秦久矣

    “老夫一路走来，多县都在流传阁下事迹，尤其那句苟富贵，勿相忘，更是成为百姓口中佳传。老夫顾其义思之，可见阁下乃仗义君子，甚是倾佩。请受项梁一拜。”

    说完，项梁还真的给陈胜行礼鞠躬。

    此举令一旁的项羽，内心感到一丝羞耻，我堂堂楚国贵族，竟然对一介草民行礼。不过，这只不过是项梁的捧杀计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去外面把风。

    项梁又接着道：“老夫还听说，阁下曾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见陈君不但是名正人君子，心中更是怀有大志向。假以时日，必成大事。”

    说完，项梁又小施一礼，被一个年长的人这般追捧，顿时让陈胜觉得心里飘飘然的。

    “项公谬赞了，陈涉穷困潦倒，以雇工为生。家，至今未婚，害双亲入狱。业，至今一事无成，不得自安。空有抱负罢了！”

    项梁一听这话心中窃喜，抱怨就对了，空有抱负也对了，那么这小子就能上我鱼钩了。

    “老夫正是倾佩阁下这等胸怀大志之士，眼下正有一件事，要与君相商。”

    陈胜知道重点来了，内心好奇又激动，但表面还是故作镇定，说道：“项公请说。”

    项梁站起身来，露出一脸悲凉之色，悠悠说道：“昔年，暴秦毁我家国，杀我君父，夺我爵邑，奴役楚民，使我等贵胄不得不隐姓埋名，流落于市井荒野。

    九州一统之后，嬴政更是横征暴敛，征数十万民夫修陵寝，只为满足他一人私欲。

    百越不过偏安一隅，与中原并无瓜葛。嬴政却好大喜功，遣秦将屠睢率兵侵略，睢犹如当年杀神白起，滥杀无辜越民，遂引起众怒，反被越民所杀。三年后，又遣秦将任嚣、赵佗侵越，再造杀孽。

    六次东巡，作威作福，每到一处，必以搜捕六国余孽为由，肆意残害百姓。如此暴秦，如此暴君，令天下百姓苦秦久矣！

    我项氏一族，敢为天下先，起兵伐秦。敢问阁下，愿成就一番霸业否？”

    陈胜闻言，久久不能言语，怔怔地看着项梁。

    试问自己只不过一介草根，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场生死未知的豪赌，这其中的轻重，他一时间也无法抉择。

    “项公有多少钱财人马起事？”

    “惭愧！秦法严苛，不允持器，不允聚众，令老夫至今兵不过万，甲不过千。”

    陈胜乍一听，心里暗骂：大秦带甲百万，老头你这点身家还玩个屁啊？

    见陈胜脸色不对，项梁就知道对方萌生退意，随即道：“这反秦之举，只是缺少个良机，如若我等抓住良机，哪怕大秦拥有百万雄师，也不足为惧。”

    “何为良机？”

    项梁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陈胜，说道：“阁下就是良机。”

    “此话怎讲？”

    “眼下，陈君威望甚高。秦廷刚好征召民夫前往渔阳，君可在途中寻机杀死押送将尉，再将暴秦诸多恶行公诸于众，随行役徒无路可退，必然应援。届时，陈君再登高一呼，百姓也必然纷纷响应号召。”

    “项公此举，岂不是让涉做那反秦第一人，于我何益？”

    项梁面对质问，也不恼怒，故意卖着关子说道：“陈君可知，楚国王室熊心尚在人间？”

    “那又如何？”

    “如若陈君能做那反秦第一人，我项梁必然奏明楚王，为君请功，届时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那敢问项公，如何援助于我起事，难不成令我持耙锹与虎狼之师相抗？”

    “莫慌，老夫在会稽，已经在私下铸矛剑。可保陈君有利械抗击秦军。另外，老夫会派部下与陈君一同前往，也好随时策应。”

    尽管项梁言已至此，尽管陈胜一直不满现状，心底总想着不甘如此浑浑噩噩过一生。

    但是面对眼前的机遇，前方道路是福是祸，着实让陈胜拿捏不清。

    见陈胜还是犹豫不决，项梁只好放出大招，他再次对陈胜躬身行礼，说道：“如今这秦廷大军，三十万镇守长城，抵御匈奴，一旦中原有变，也难以回师勤王。

    五十万大军和辑百越，纵然有心勤王，这南境千沟万壑，只怕是难以逾越。

    再者，扶苏继位不久，根基不稳。虽有贤名，却不具嬴政气吞山河之魄，只不过一介腐朽儒生罢了。

    前有秦廷兵力空虚，后有新君根基不稳，再有天下万民之怨，此等天赐良机，可谓是占具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反，何时才反？”

    尽管项梁已经如此详细分析，陈胜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纵然猛虎离穴，虎子亦能伤人？”

    项梁一听这话，顿时明了，敢情对方害怕自己起事之后孤军奋战，白白给人家当枪使，只好放出最后的杀手锏。

    “陈君莫惧，起事之后，我项梁必然紧跟响应。另外，老夫已和昔日六国贵胄暗中通信，起事之日，也是他们复国之日。

    莫要再犹豫了！老夫在此许诺，陈君若能起事，当这反秦先锋大将，我王必然愿割地让邑，让陈君列土为王，共享天下。”

    话说到这里，陈胜终于动容了。

    拜相封侯，只不过是为他人效力，唯有割据为王，届时大权在握、美酒佳肴、醉卧美人膝，才是陈胜的终极目标。

    “罢了，项公如此诚意，陈涉要是再犹豫，便是懦夫所为。”

    项梁见对方已经同意，大喜过后就慷慨激昂的说道：“苍天在上，愿我等攻破函谷，直捣咸阳，共复大业。”

    屋外把风的项羽，将两人的谈话悉数听入耳。他仰望着苍穹一轮明月，心中顿感悲凉。

    “想不到，我项氏一族，竟要去诓一介民夫带头起事，实在羞矣！”

    不过想想这些日子，跟项梁过着朝不保夕、四处藏匿的生活，项羽觉得叔父现在的作为，也是忍辱负重。

    但是天生高傲的项羽，若不是项梁阻拦，他宁愿自己率领一支起义军，直接打到咸阳去，将扶苏从帝位上拽下来。李肆的大秦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