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朋友

    陆宛周一下课就收到了相亲对象的好友申请，自我介绍姓梁，在市私立医院上班。她习惯性加到人就先打开朋友圈看，里面只有医院公众号的推送文章分享和属于心内科的科普文章分享。其实，陆宛曾在母亲说出相亲对象信息的一瞬想到唐锋，因为海归医生实在难以让她不对号入座，但她自知世界很大，哪有如此多的巧合，不过收到好友申请，还是不知为何在松一口气时有一丁点失望，不过这点情绪，一瞬就消散，她来不及细想。

    梁先生等通过好友申请就开门见山，先说自己单字一个晨，但并非良辰美景，只是父亲希望他明白一日之计在于晨，要努力读书，珍惜时光。因此他，叁十有二，海本直博，主修心内，本在美国的医院就职，因父母日渐年迈才想要回国发展。

    陆宛看着介绍觉得这人看似像个正常人，她对说话爽快不拖泥带水的人很喜欢，自然也主动介绍自己和他一样，考虑到母亲必不会跟她一起生活在国外，所以回国就职。相似的背景自然很容易聊到一起，两人也就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从周一到周五，而陆宛甚至也说理解他聊着聊着突然消失，因为她有一位医生朋友，所以非常理解医生群体。

    陆宛在聊天当中将唐锋称为朋友，但事实上他们又一周没有联络，除了陆宛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唐锋转发了他们医院公众号的文章，给他点了个赞，但这种赞总会是石沉大海的。可他们确实没什么可聊的，因为拿什么开头聊天，都像是在搞暧昧，她没想过要做海王乱撩，保持肉体关系就是为了避免麻烦的人际需求。

    但唐锋在30多个赞里可以说是一眼就看到了陆宛的名字，他依然保持着陆宛本来的名字，所以一个鹿的emoji十分明显。像是随手点赞，唐锋没在意，但还是点开了陆宛的朋友圈，她和他一样，很少发朋友圈，近期的朋友圈也都是转发学校的公众号，他猜她应该还有另外的社交媒体，会有值得她分享的一群人。

    “想什么呢？”

    唐锋在天台抽烟，看着夕阳西下，忽然间就被拍了肩膀，回头果然是周徐，他没说话，只是把烟掐了，顺手拿起周徐放在台面上的可乐喝一口，天气一冷，迎风喝冰可乐确实凉得透骨，不过比抽烟有效，他瞬间从24小时未休息的困意中清醒过来。

    “唐锋，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周徐抢过可乐喝掉剩下半瓶，也跟着唐锋看远处夕阳，但也注意到唐锋忧郁的眼神，这眼神真的挺适合拍医院的宣传片的，他到时候可以跟宣传科的人建议一下，新年宣传片得找唐锋上上镜。

    “怎么你们科室又有什么评比了，让你忧心忡忡的？”

    唐锋没接话茬，周徐早就习惯，索性猜着问，不过他们骨科也算是附医的明星科室，动向如何他这种八卦痛应该早就知道，更何况唐锋还是院里重点培养对象，那事业上必不应该有烦忧，一定另有隐情。

    “你是不是……”周徐突然猛拍唐锋肩膀，唐锋看向周徐，皱眉怪他瞎猜，可刚要张口却听得人说，“按理说不应该啊，你文章才投出去这么快就被拒了？你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写得挺好的么？按理说，你这人从来都不会自信过度。”

    这后半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唐锋确实没想到周徐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居然还有别的正事可想，不过转念一想，在周徐眼里，抑或是众人眼中，他独来独往且万花丛中过，就是不湿鞋，桃色绯闻在复杂的院里与他无缘，就连那回吃火锅后，周徐也轻易相信，陆宛与他毫无关系。

    “没有，就是发愁晚上还有一台手术，加塞的。”

    唐锋找工作上的事搪塞周徐，不过也没说错，持续工作就算了，某位领导的亲戚要做手术，主任去外地开会，副主任有事还有意提携他，这台手术自然是他做，他不光得做，还得感恩戴德，感谢人家愿意让主治医做手术。

    唐锋上天台抽烟实则本就是为了这事，就是看着太阳眼神模糊，想得也就纷乱。他就是想到自己看起来家庭背景好，毕竟父亲事业有成，而自己也争气，事业也可以说是顺利，学历背景还好，更是在院里饱受青睐，但这些都是虚的。

    所以翻朋友圈，看到一行行点赞，他看到陆宛，突然就想问问她，该如何建立起能够倾诉衷肠的朋友关系网，这属不属于社会学的范畴。因为眼前的周徐他是可以倒苦水，可是一个系统里，说这些除了苍白无力的安慰和顺便开始大倒自己苦水以外，好像就没有别的选择。

    但他到底想要怎样的回应呢？唐锋本在想这个问题，但被周徐打断。

    “行啦，你都回国多久了，这事儿遇的少么？我还以为你早都习惯了。”

    周徐甚至一句多余安慰都不会说，唐锋听着，捏扁被周徐喝干净的可乐瓶，试图投掷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但看似精准的抛物线仍然遇到弹力，易拉罐回弹到地上，变形的罐子没有机会再滚动，就安安静静躺在垃圾桶旁边。

    “不过院里确实怎么不考虑你都多久没睡了，你们主任这属于揠苗助长，做台小手术还真能奢求领导动他嘴皮子给你个官做做么？”

    周徐先唐锋一步去捡瓶子，但嘴也不停。这会吃完饭上天台消食的人越来越多，不过风也大，周徐的话随风飘散，没人听到，但唐锋想完这一层，还是觉得，如果有些话能换个人说，也挺好，不过想找到这样的人，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没找到，他会遇到么？

    “行了行了，别发愁了，虽然咱是西医，但中医咱也不是不懂对吧，郁结于心伤肝，周末刚好人家送了我一家新开的店的代金券，咱俩去吃点，烧烤店，哈点儿小啤酒。”

    对周徐而言，元气漂亮的女孩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都能让他瞬间快乐起来，唐锋很多时候都很羡慕周徐的状态，他怎么不懂周徐的安慰和道理呢？但以前不是流行一句话么？就算是成年人，懂得很多道理，也依然过不好这一生。唐锋对着周徐叹了口气，拍了拍周徐的肩膀，两人一起回了楼里，各自摁了电梯层，回去继续加班。

    「唐医生，周末你哪天有空？」

    唐锋做完手术就觉得累得车也不敢开，打了辆车回家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摸手机才看到陆宛昨晚给他发的消息。但忙着赶紧起床洗漱去医院查房，唐锋便忘了要回复，忙得直到下午临下班，才从兜里拿出手机，想起来要回复。

    「因为我周日中午有安排，周一的课需要较好的状态去上，所以周日不行」

    才打开聊天框，唐锋又看到新的回复，是中午发给他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掉了未读的数字提醒。不过也确实不凑巧，他周六轮门诊，所以周五也就是今晚也不行，而且他这一周工作带给他的运动量已经足够，年岁至此，有时候必须得承认，体力确实跟不上。

    「周六有事，下周吧」

    陆宛熬着粥收到了唐锋的信息，感受到公立医院的忙碌，她发了个ok的表情过去，那边又没了回复。她重新切回梁先生的微信，刚好梁先生发来订餐信息，一家商场里的西餐厅，她之前在小红书上刷到过，看起来是买了很多推广，这位梁先生倒是挺会讨巧。

    「第一次见面还是分餐制自在一些」

    陆宛正准备跟这位也回复一个ok，突然就又收到了消息。她看着消息突然觉得心底一种预感越发强烈，但也不怪她直觉，如果他不是，那他该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男人，这种男人会在她的世界里出现么？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嗯，你想得挺周到」

    陆宛写了点话回复，显得比表情更加正式。不过发完这句话，陆宛又切回和唐锋的聊天框，但打完「好的，那你忙」却又决定删掉，毕竟已经和发送的表情相差了叁分钟。她突然就觉得，怎么纯粹的肉体关系，还让她这么累呢？

    而才建立的相亲关系，却让她觉得舒适自在，虽然她的某种感觉在见到真人的那一瞬间达到了峰值。裁剪得体的西装，得体的礼仪从替她拉开座椅开始，体贴问她牛排配菜有没有忌口，包括对海鲜菜品的考量，还有选取合适的一些工作笑话在餐前打发时间，陆宛看着梁晨，觉得这么多年她在这方面的直觉还是足够准的。

    所以这一整餐饭，她在等他坦白，并且由于这一整周的好感，她也愿意为他放宽到离别时，毕竟他没有从一开始就搪塞，而是认真对待，但她对性少数群体只是尊重和包容，而非无底线纵容。但梁晨有一搭没一搭聊得都是别的话题，让陆宛越吃饭心里越没底，难不成是她的gay达响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