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都道哺鸟反慈恩,却是贫家无孝子!
少女一愣,随即道: “小女子姓薄。” “确实是魏地会稽郡人。” “我们家是几年前举家搬到的咸阳。” “家中尚算殷实,只是近日城中缺粮,家中也粮食紧缺,我这些时日实在人困体饿,这才冒险出城寻找吃的,让公子见笑了。” “也多谢公子的救济之情。” 秦落衡微微额首。 虽然少女说的比较含蓄,但他是知道城东情况的,也知道这少女的实情跟自己猜的差不多。 他开口说道: “我姓秦。” “你不用称我公子,我只是个普通的秦人。” ‘公子’‘王孙’一词,在战国之前是王公贵族的特定称谓,不过在战国及秦时也已成为上等士人的美称了。 秦落衡虽然自信自己的学识,不弱于这些所谓的上等士人,但秦朝毕竟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他也不愿为了些虚名去自讨麻烦。 闻言。 薄姝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秦? 大秦不是有令不准黔首姓秦吗? 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她也识趣的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一时间。 四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薄姝在一旁安静的喝着盐糖水,只是目光不时会看向秦落衡,似乎有些好奇眼前少年的身份。 隔了许久。 秦落衡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我记得救你的时候,你的位置是在骊山边缘,而据我所知,六地贵族入秦大部分都被安排在长阳街以东的坊区,不知那边的近况如何?” 他想打探一下消息。 以此来确定自己前面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始皇是不是真在借刀杀人! 听到秦落衡提到近日的关中大索,薄姝的眼中不由浮现了一抹恐惧和慌乱,她似乎不太愿意去回想这段凄惨的过往。 秦落衡也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 连忙解释道: “我没有想刺激你的意思。” “我只是记得城东那边有不少原六地的贵族,以他们的家境,应该不至于落到遍地缟素的地步,但我今日进城,却是看到城东宛若人间炼狱,死伤无数。” “若是淑女不愿,不说即可。” “我绝不勉强。” 薄姝道: “我知道公子是无心的。” “城中......城中前些时日确实很惨,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为了几口食粮,互相之间争执不断,甚至大打出手,即便这样,城中那段时间也饿死了不少人。” “甚至......” “还饿死了几个王!” “细说。”秦落衡眼睛一亮。 薄姝一怔。 但还是继续道:“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我记得家中有人说过,好像齐王建的被饿死的,燕王喜倒不是很清楚。” “当时城东极度缺粮,米石千六百。” “齐王建原本就年岁已高,又不喜粗粮,整日大发雷霆,终被其弟田假和其子田升、田桓所恶,最后几人合谋断了其饮食,数日后,齐王建就被饿死在了宅中!” “燕王喜更惨。” “他的公子完全不管他,只管让隶臣照看,结果那些隶臣竟是恶奴,欺主,燕王最后被恶奴断了饮食,惨死在了宅中,但有人说燕王是饿死的,也有人说燕王是被气死的。” “具体如何,我却是不知。” “其他几个王,虽然没死,但也没落什么好,基本都被各自公子给拾掇了一顿,他们哪里受过这种苦?我外出的时候,正听到他们要去咸阳令那边请求处死这些逆子。” “贵族世家,说是士侯公卿,学的是诗书礼义,做的却是禽兽不如的事,若是能够,我反倒更愿意出生在寻常百姓家,也就不会见到这么多礼乐崩坏之事了。” 见薄姝满眼哀愁,秦落衡摇头道: “都道哺鸟反慈恩,现实却是贫家无孝子,王侯家亦如此。” “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先把这些盐糖水喝掉,回屋休息吧,等你身子有所好转,我再送你回家。” “至于出生。” “没必要太计较。” “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这次的关中惨状,朝堂想必已经知晓,今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甚至......” “过不了几天,朝堂就会出面补偿。” 薄姝点头。 在将盐糖水喝完后,回到了房间。 独自呆在书房。 秦落衡手指不断敲击着案几。 他已经确定,这次关中惨案,就是始皇刻意而为。 始皇在借机枝剪六国贵族的影响力。 “帝心难测。” “这次关中虽然惨象寰生,但死伤最重的其实是各大贵族豪强,等这段时间关中的死伤案件处理完,这些贵族还要脱一层皮,但始皇不会就此罢休的。” “始皇要的是一个稳固的帝国!” “尚存的六国君王,及各地残存的贵族,还会是始皇打击的主要对象,始皇会一直出手,直至六国余孽对大秦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想做到,谈何容易啊?” “六国贵族并不乏聪明人,在经历了这次浩劫之后,他们一定也猜到了始皇的心思,下次就不会束手就擒了。” “让造反他们现在还不敢。” “但他们能跑!” “天下很大,山丘湖泊众多,一旦逃出了朝廷的视野,朝廷再想把这些人抓回来,可就难于登天了。” 秦落衡摇摇头。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想,有些事想多了,并无益处。 而且他知道始皇接下来要做什么。 历史上记作: ‘谪徙民五十万戍之!’ 即向岭南移民五十万。 只是现在百越还没有完全打下来,迁移一事还尚早,而且历史上这次迁移就不算成功,六国贵族很多就是在这次跑路了。 等他们再露面,已是秦末。 夜已深。 秦落衡在看了几遍《道德经》后,也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杯中烛火熄灭,进入到了梦乡。 梦中。 他为秦吏。 任职在狱衙里,头顶‘明镜高悬’的匾额,堂下摆着龙虎狗三把铡刀,而他则身穿黑袍,头戴獬豸,正襟危坐。 好不威风! 就在四周衙役高喊‘威武’之时,他却是眼皮一沉,整个人出现在一处高墙深宫之中,四周隐隐还传来了兵马走动之声。 他认出了这里。 他努力的睁大眼,想看清一些细节。 但看不清了!!!冥狄z的修道十年,出门已是到了强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