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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玉 第36节

    结果这般表示,孔焕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只纳闷道:“干嘛,真哑巴了?我那天下手不重吧?不至于啊……没事儿,反正你一修道的,日后修为上去了,莫说哑巴,被人斩成两截,都能长回去。”

    听得他的话,步惊川从心底里泛起一股无力感,决定放弃同这人的交流。

    就在这时,一人一巴掌便招呼上孔焕的后脑,打得他就是一个趔趄。

    来人道:“干嘛天天趴在我师弟的窗口,你挡着光了,知道没?”

    “你骂谁呢!”孔焕几乎要蹦起来,“我就是怕他万一出了啥事,你们长衍宗又要找我算账!我这是为宗门考虑!”

    星移没好气地道:“乌鸦嘴,你可闭嘴吧。东泽怎么会这么容易出事。”

    孔焕高声道:“是啊,照你这护犊子架势,他哪能出事呢!”

    “醒了?”星移敏锐地抓到他话语中的重点,连忙凑到窗前,朝里面看来,对上步惊川无辜的视线,面上浮出几分惊喜来,“东泽!你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步惊川望着不知何时熟悉起来的二人,心中生出几分好笑。

    但由于暂时说不了话,他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

    星移的反应则比孔焕要正常得多了,“说不了话?”

    说着,他推开孔焕,拿了壶水便急急忙入了步惊川房中。

    步惊川一脸喝了好几杯水,这才说得出话来。

    “谢谢师兄,”他沙哑着嗓子率先开口,又见站在星移身后的孔焕别扭地扭过了脸,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又补充道,“也谢谢……孔焕道友。”

    星移对他还是极为温和的,“无事,好些了没有?”

    步惊川点了点头,“好些了,身上也不疼了。”

    孔焕摆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道:“没事就好,我真怕你赖上疏雨剑阁。”

    星移白了孔焕一眼,似乎是懒得同他计较,也没作声。

    步惊川问道:“师父呢?”

    意识不清的时候,他便隐隐听到步维行与秋白之间的对话。虽然听得不清不楚,却也知晓那时候出手助他的,不是师父便是秋白。他知晓自己问这二人秋白的事也无用,便转而选择先问步维行的情况。

    “师父今日早些时候出去了一趟,现在还未回来。”星移道,“我待会去传讯给师父,通知他一声,想必师父下午便能回来了。”

    “好。”步惊川轻声应着,而后又与他二人聊多了几句。

    最终还是星移看出步惊川初初醒来精神不太好,替他拿了点简单的吃食过后,星移便拎着孔焕离去了。

    步惊川吃完了饭,才觉得身子有了些力气,却仍是觉得昏昏欲睡。想起醒来后还未见到秋白,他强打精神,拿起了放在床头的金素剑。

    “秋白。”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双眼带着几分希冀,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灵剑。

    他又接连唤了数声,依旧没有回应。

    那个他期待着出现的白色身影仍是不见踪影。

    明明那日……秋白还在他身边。

    但他如今唤起秋白,却得不到回应。他甚至不知道秋白现在在何处。

    心中升起的不安定感,令得步惊川握着剑鞘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第49章 明正道心·一六·在这陪你

    没有回应,步惊川心头忽然被一阵恐慌笼罩,刚刚升起的睡意也消散殆尽。

    他在心中替秋白找着借口。

    先前是秋白出手救的他,或许……是一时消耗太大,于是回了灵剑中修养,这才没听到他的呼唤。亦或者是秋白外出了,没有守候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步惊川又深呼吸了数次,才颤抖着手,将灵剑放开。

    可无论他怎么为秋白找借口,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秋白的离去与停留,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就如这般,他连秋白在不在都无法知晓,更别说主动将秋白唤出来。从来只有秋白听到他呼唤而来,却没有他主动让秋白出来的机会。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灵剑没有认主而带来的弊端,他只是觉得这般的不确定,令得他十分地慌乱。

    这会儿情绪波动得厉害,令他生出几分晕眩感,不自觉伸手扶了下额头。他强撑着身子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他不知道秋白到底在哪里,但他多少想去找一找。

    甫一打开门,步惊川便愣在原地。

    秋白正与步维行并肩而行,二人之间似乎进行了一场十分不愉快的对话,面色都不好看。而在看到站在门口后,二人俱是惊讶神色。

    见到站在步维行身侧的秋白,步惊川悬起来的心又忽地放下了。

    心绪的大起大落,让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的视线又泛出团团光斑,他低下头,轻轻地喘了口气,忽然感觉到面前的光线被人遮住了。

    他抬起头来,眼前是步维行灰色的袍角,他感受到步维行的手轻轻地在他额头上拭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整个额头都是冷汗。

    “怎么连个衣服都不穿就出来了?”步维行语气中带了几分谴责,“身上还在发热,你连自己身体状况都不知晓么?”

    说话间,步维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步维行的手心很热,他被触碰到手,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片冰凉。

    方才房中燃着暖炉,盖着厚厚的衾被,他只穿着薄薄的一层里衣,也未觉得如何。如今大门一开,他被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最后还是被步维行连催带骂地赶回了床上。

    步维行替他盖好被子,才问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步惊川被他方才一通臭骂骂得心有余悸,不敢出声,只乖巧地摇了摇头。

    “那就行,”步维行显然松了一口气,“吃过饭了吗?”

    “方才师兄同孔焕给我送过吃食。”步惊川答道。

    “这臭小子,”步维行念了一句,“你醒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你自己查探一下你的身体,先前你的灵力暴动得厉害,太过排斥外界的灵力,我不敢去查探你的身体。”步维行叮嘱着,他看着神游天外的步惊川,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切记要查探得仔细些,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

    步惊川依言查探了自己的经脉与丹田,待到神识完全退出体内,他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

    “怎么了?”步维行极快地发现了他神色的变化。

    “我……”步惊川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好像进阶了,我方才检查自己的修为境界,我现在是筑基中期。”

    本以为他有什么事,没想到不但是虚惊一场,还遇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步维行也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如此,步维行也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臭小子,下回说话别喘大气。”

    步惊川连声应是,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一边静静坐着不出声的秋白,开始期望着他也说点什么。

    秋白正静静看着他,见到他的目光投来,却移开了视线。

    步惊川心头一空,就连步维行后面的絮絮叨叨也再入不了他的耳。

    步维行见状,只当他是初初醒来,精神不佳,因此也没有久留,替他擦去了额上的汗,最后叮嘱道:“你好好休息,待你病好了,我们过两日就回去。”

    步惊川往被子当中又缩了缩,乖巧地点了点头。

    步维行走的时候也没有招呼上秋白,不知是忘了这回事还是懒得搭理,只一人径直出去了。屋内便只剩了秋白与步惊川二人独处。

    秋白此时终于舍得给步惊川一个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又走到他床边坐下了。

    步惊川仰头望着秋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起秋白方才与步维行那不虞的脸色,也拿不准自己该不该问他二人之间的对话。若是可以告诉他,或是完全不打算瞒着他的话,步维行方才便会同他说了,也等不到他此刻来问。

    但是又感觉不问些什么,便挑不起话题,至他二人陷入如今这等尴尬的局面之中。

    无话可说的局面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秋白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寂,问道:“感觉还好吗?”

    “好些了。”步惊川老实地答道。

    秋白问得敷衍,他也答得敷衍。这般的一问一答,正是方才步维行在时发生的,如今再发生一遍,倒是叫步惊川心中生出了几分无趣。

    步惊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问上一问,“你方才同师父去哪了?”

    照他理解,他醒了之后,星移应当会很快去通知师父,但是方才师父却说星移没有通知他。想来是星移对于这疏雨剑阁的地方不熟悉,不知道步维行会在院子以外的何处出现,因此才来不及寻到师父,去告知他这个消息。

    想来是秋白与步维行避过了众人的耳目,去到了一处他人寻不到的地方进行交谈。

    “去了山上,”秋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他说了,然而秋白面色如常,没有叫他看出有不妥之处来,“我与你师父有些要事相谈。”

    步惊川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秋白解释到底是什么要事。既然是要事,他也不好再问下去。

    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他也不傻,自然知晓秋白这避重就轻的答法,便是不想让他多问。

    所以步惊川只好遂了他的愿,没有再问下去,话锋一转,问道:“我先前怎么了?”

    “灵力暴动,”秋白这一次倒是回答得很快,“你的灵力因为外来的灵力开始暴动,才会出现这等危险情况。”

    想起自己意识模糊时听到秋白与步维行的对话,步惊川意识到,秋白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更加了解他的身体。

    “那你又是怎么解决的?”步惊川追问。

    “我是你的剑灵,灵力的来源自然是你,我身上的灵力与你同根同源,你的灵力自然不会排斥我的灵力。”秋白道,“我对你的灵力稍加疏导,便转危为安。”

    那日的惊险局面被他轻描淡写地道出来,秋白面上仍是那淡淡的神色,不似邀功,也不似自夸。

    可步惊川如今无暇顾及到秋白此刻的神色,他的思绪被其他事情牵绊住了。

    同人交战,对手的灵力进入体内,是不可避免的事。他在此次比斗中出的意外,如果说是偶然还好,可若是每次交手都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他岂不是以后都无法与人交手?

    步惊川心中有几分迷茫,只能问道:“那我以后都会如此吗?”

    秋白几乎没有半点迟疑,笃定道:“不会,这只是暂时的。”

    这个回答令得步惊川心中安定了一些。

    但为何秋白会如此肯定这只是暂时的?秋白对他的了解,似乎太过了些。

    他这么想着,不由有些走神,秋白极快地捕捉到他的走神,“累了吗?”

    说着,秋白走上前来,替他掖了掖被角。

    先前还不觉得,被秋白这么一问,步惊川倒也觉得有些困了。他方才吃过饭后便开始觉得睡意上涌,只不过是因为想找秋白,才没有立即休息,后来折腾了一回,将睡意赶跑了一阵子。现在安定下来,那被赶跑了的睡意便又回来了。

    他打了个呵欠,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追究下去,于是往被子之中又缩了缩,“有点儿。”

    “那就睡吧,我在这守着你。”秋白说着,便准备要坐回去方才坐着的椅子上。

    步惊川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未等他自己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他的手便先他的理智一步,伸出去拉住了秋白的衣袖。

    秋白感受到阻力,低头看了眼袖子,又抬起头来看他,轻轻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