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高昂的错误ACostlyMistake(3)

    第二天，伊文再次前往城堡拜访海恩·斯科特公爵。

    公爵对于她如此高效率的工作感到非常满意，十分热情地招待她。

    伊文如实报告了在贝拉房子里找到的线索，并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同时也诚实告知这个方法所包含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因素。

    公爵听了以后沉思了起来，许久，才缓缓说道：“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他抬手招了一位侍从进来，“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请随意吩咐。”

    伊文点头道谢，她拿出贝拉的日记本，按照里面的笔记说出了需要准备的材料，记号笔，黑色蜡烛，羊皮，水晶制的玻璃球，还需要一个空旷的地方绘制法阵。

    公爵闻言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带着微妙的笑容。

    “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很适合，请随我来。”

    伊文跟随公爵来到昨天经过的庭院，四周空旷，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连一片枯叶都没有。

    正如公爵所言，这里的确很适合绘制法阵。

    她按照贝拉日记里的图形在地上画出了魔法阵，在九芒星的每个尖角放上黑色蜡烛。

    “接下来我需要让伦纳特先生进入法阵里。”

    公爵朝侍从低声吩咐了一句，侍从迅速离开，不一会儿，两名身穿盔甲的守卫走进了庭院，他们各自架着伦纳特两边的手臂，把人硬生生地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伦纳特的精神状态似乎比昨天更差了，看起来昏昏沉沉，眼神涣散，浑身无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名困在牢狱里的囚犯。

    可当他看见地上的魔法阵时，忽然尖叫着挣扎起来，像是发疯了一样。

    两名守卫没预料到他会突然挣扎，猝不及防地被揍了几拳，公爵立刻厉声命令：“把他弄晕！”

    “等一下！”伊文阻止了他，“我想试着和伦纳特先生谈一下。”

    公爵皱了皱眉，“兄长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要怎么和他谈？”

    伊文抿了抿嘴唇，没说说什么，只是坚持道：“拜托了，公爵大人。”

    公爵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他示意卫兵将兄长按跪在地上，不允许他有任何攻击的动作。

    伊文在伦纳特面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礼貌地问好：“你好，伦纳特先生，我是来帮你的。”

    伦纳特喘着粗气，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伊文解释道：“我在贝拉的房子里找到了她的日记，她似乎对你下了一个诅咒，你有可能是被恶魔附身了，而我是来帮你解开诅咒的。”

    伦纳特抬起头，脸颊上的伤疤让他的脸变得扭曲狰狞，咬牙切齿道：“你才是恶魔！你们都是恶魔！你们就是来杀我的，你们就是想要我的命！”

    伊文安抚着他的情绪，“不是的，伦纳特先生，请听我说，只要解除了诅咒，你就再也不会受到恶魔的侵扰了。”

    伦纳特没有听她说话，再次用力地挣扎起来，大喊大叫，甚至开始胡言乱语。

    “我不是恶魔！我什么都不要！我不吃！我不要那些东西！”

    “放我回去！不……不要……我不要回去房间……是你们害得我这样……”

    “啊啊啊！你们害死了贝拉！我要杀了你们！”

    伊文皱紧眉头，似乎捕捉到了奇怪的信息，还没等她理清头绪，就听见公爵厉声命令：“把他弄晕。”

    守卫迅速抬起手将伦纳特击晕，将他放置在法阵的中央。

    “伦纳特的精神状态不好，和他沟通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公爵朝伊文打了个手势，“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女猎人，请开始吧。”

    伊文站起身，思考了片刻，忽然问道：“公爵大人，你也爱着贝拉，是吗？”

    公爵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看着伊文，一言不发。

    伊文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解释道：“贝拉在日记里提到了。”

    “没错，我和兄长一样爱慕着贝拉。”

    公爵的脸上恢复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神情，他轻叹了一声，继续说：“她成熟美丽，远见卓识，我敢保证所有人都会愿意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就连那一群古板的教士都在觊觎着她的美色。”

    他垂下眼眸，脸上带着悲伤的笑容，“但是贝拉选择了伦纳特，我……我只能选择退出，默默地为他们送上祝福。”

    伊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她能感觉到公爵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诚挚，没有半点谎言。

    也许刚才的异样只是错觉而已？

    她默了默，放弃了思考。

    “那我们开始吧。”

    伊文转身走到法阵面前，将羊皮盖在伦纳特的身上，让他双手交迭在胸前，水晶玻璃球轻置在上，然后抬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瞬间点燃了所有的黑色蜡烛，最后开始朝法阵注入魔力。

    法阵随即闪烁着光芒，水晶玻璃球缓慢地悬浮在空中，空气中的魔力渐渐汇聚起来，在玻璃球里燃起了乳白色的火焰。

    她念出了贝拉在日记里记下的那一句咒语，四周忽然刮起了大风，像龙卷风一样呼啸盘旋，地板也随之震动起来，连同那光秃秃的树枝也在摇晃摆动。

    玻璃球中的火焰突然猛烈燃烧，向九芒星的每一个尖角射出耀眼的光线，天空中突然迸射出刺眼的白色光芒，一片巨大的漩涡正在无规则地扩张着。

    伦纳特忽然睁开了眼睛，尖叫着爬了起来，想要逃离法阵。

    伊文立刻上前想要按住他，可一踏进法阵里，她感觉到身体里的魔力在迅速流失，而漩涡里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吸附着他们的身体。

    “放开我！我不要待在这里！”

    “伦纳特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不要！我不想死！”

    “伦纳特先生，你不会有事的，我是在帮你解除诅咒。”

    伦纳特突然紧紧攥住了伊文的衣袖，眼神变得清明，一点都不像是疯癫的状态。

    他哭着呐喊：“这不是诅咒！你不可以解开它！海恩会杀了我！”

    “什么？！”伊文震惊不已。

    四周的狂风再次变得肆虐，漩涡里像是伸出了无数双手臂在疯狂拉扯着法阵里的他们。

    伊文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渐渐流失，让她的身体变得绵软无力。

    脑海里开始不停地闪现出奇奇怪怪的画面，莫伊拉老师的背影，魔法师协会的庭院，花丛里的铃兰花，还有和塞莉菲尔分别时的那一吻……

    “伊文，我会保护你。”

    她听见了塞莉菲尔的声音，在渐渐远去，消失在空中。

    “呃、啊啊啊！”

    水晶玻璃球突然炸开，伴随着烟云和火焰四散飞射。

    狂风戛然而止，漩涡消失，四周恢复了平静。

    伊文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占据了她的身体，模糊了她的视线，甚至隐约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抬手摸了摸唇角，唇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伤口。

    是刚才的狂风刮伤的吗？

    还有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消失了，一股陌生的空虚感充斥着她的内心。

    “看来是成功了呢。”

    公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

    “伦纳特，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可是等了有多久……”

    伊文强忍着晕眩，勉力睁着眼睛，只见伦纳特手肘撑着地面想要起来，可四肢虚弱无力，只能慌慌张张地往旁边挪动。

    她听见了背后传来拔剑的声音，有人抽出了她挂在背上的银剑。

    “海恩，你、你疯了……我是你的兄长……”

    “是啊，你是我的兄长，是所有人都认为受了情伤而变得疯癫的兄长。”

    “我没有！我没疯！是你让我吸食了麻药粉我才会变成这样！”

    麻药粉？

    伊文甩了甩脑袋，她想起来了，在第一次进入伦纳特房间的时候她闻见了麻药粉的味道。

    海恩忽然放声狂笑，“那又如何？反正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现在掌握权力的是我，公爵之位的继承人是我，伯克公国的王是我，海恩·斯科特！”

    他顿了顿，笑得更加轻狂，“不过，你也没有机会说出实情了，因为很快你就能去见贝拉了。真是让人嫉妒，你总是抢先我一步……王位继承人是你，爵位继承人是你，就连贝拉选择的人也是你。我送了她那么多的礼物，鲜花、金钱、首饰、房子，她却看都不看我！”

    “海恩，她要的不是物质上的爱……”

    “后来我想明白了，虽然我得不到她，但我可以毁了她，这样连你也不能得到她了。于是我亲自向教会请求处决她，在这个庭院里了结她的生命，只是没想到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想着的还是你。”

    “海恩……你真的疯了……”

    “但是没关系，她为你印下的守护咒语也被我解除了，从今以后，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归我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贝拉，再也没有伦纳特·斯科特的存在！”

    “不、不要！海恩！不要！”

    “唰”的一声，银剑划破空气，空气里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

    伊文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强撑着站起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伦纳特的人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滚落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上凝固着骇人的狰狞表情，双眼因惊恐而睁大，直直地盯着前方，直直地盯着她。

    惊恐，哀怨，憎恨，悲伤……

    深深地篆刻在脑海里。

    伊文木然地看着地上，冰冷感席卷而来，让她整个身体变得麻木而陌生。

    公爵甩了甩银剑上的鲜血，轻松地呼了一口气，用愉悦的口吻说道：“十分感谢你的帮忙，女猎人，还有，不好意思，匆忙中借用了一下你的剑。”

    他将银剑交还给伊文，然后命令侍从将宝石和金币送上，微微鞠躬，大方地行了一个绅士的礼仪。

    “按照约定，这是你要的宝石和应得的五百枚金币。”

    伊文僵硬地把头转向他，紧绷的肌肉让她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十分困难，就连呼吸也变得凌乱沉重。

    “你欺骗了我。”

    “嗯？”

    伊文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你欺骗了我，这一切都是你精心布下的局！伦纳特身上根本不是诅咒，那是贝拉给他的守护咒术，是保护他不被你杀害的咒术。而你用麻药粉害得伦纳特神志不清，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疯了，这样即使他说你想要害他也没有人会相信。”

    “包括我在贝拉房子里找到的日记，也是你刻意引导我去寻找的。”

    “你一直在等候时机，等候一名魔法师的出现，等候一名替罪羊来实现你的弑兄计谋。”

    公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贝拉的日记我早已熟记于心，她在日记里提到的魔法我也早已尝试了无数遍，但每一次都没办法成功，只因为我不是一名魔法师。而这里到处都是教会的监视，我根本找不得任何的魔法师来帮忙。”

    “所以我只能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终于让我等到了你的出现。”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眷恋地亲吻，“这是贝拉日记里最后的一页，里面全都是她对我的恨意，也是整个日记里她写下的最多的关于我内容。就算是满满的恨意，我也不舍得丢弃。”

    简直是丧心病狂！

    伊文用力地攥紧手中的银剑，朝面前的男人挥去，剑刃正正贴着对方的脖子。

    旁边的守卫立刻拔剑，公爵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笑了笑，心情很是放松，说：“你不会杀我。”

    伊文眼神凌厉地看着他。

    “杀了我，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不是吗？”公爵的脸上重新挂上了平日里的笑容，“如果我是你，我就拿着宝石和金币离开这里，忘记这里的一切，从此不再踏进伯克公国，毕竟魔法师的身份一旦曝光了，危险可是会接踵而来。”

    他顿了顿，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说是不是呢？女猎人。”

    伊文愤怒地咬紧牙关，后退了一步，握剑的手缓缓低垂下来。

    她看着男人可怕的笑脸，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海恩·斯科特，你真是一个疯子。”

    ·

    傍晚时分，天下起了绵绵细雨。

    城堡外，一名穿着斗篷的娇小女人站在树荫下，像是在躲避雨水，又像是在等待某人的到来。

    城堡的大门缓缓开启又关闭，发出响亮的哐当声。

    穿着斗篷的女人快步走上前。

    “喂，你怎么这么慢？你……”她顿了顿，声音透着些微担忧，“你怎么了？你的剑怎么会有血迹？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受伤了？”

    伊文摇了摇头，她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双目失神地盯着前方。

    埃莉诺掀开了一点帽兜，抬头看着那双幽蓝的眼睛，眉头皱得更紧。

    伊文的心绪很乱，很难读出完整的信息，她花了一点时间，勉强从中拼凑出部分事实。

    埃莉诺忽然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一步，伊文忽然倾身抱住了她，大声地哭了出来。

    细细密密的雨水落下，如针刺一般敲打着脸庞，带来阵阵痛楚。

    滚烫的泪水隐没在衣领，伴随着雨滴一点一点敲打着心房。

    她的耳边只剩下风声，雨声，还有萦绕不去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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