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逝

    冲在最前面的桔梗，嘭地一声推开师父的门。

    一身新衣穿戴整齐，平躺在床上的莫丽雅面带微笑，双眼紧闭。

    她双手十指交叉扣于胸前，静静地躺着，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哇~哇~稀~”

    哭得小脸胀红的麦冬站在摇篮边，指着床上的人嗷嗷大哭。

    “师~父~”

    “莫姨~“

    桔梗扑到床边，伸手去扯被子给莫丽雅盖，小手抖得怎么也拉不动被子。

    “师父，不盖被子会着凉的，你让让，我给你盖上啊~“桔梗着急地道。

    李安福含泪伸手去试鼻息，眼泪籁籁落下……

    他一把抓住桔梗拉被子的手，哽咽道。

    “桔梗，别乱动，莫姨走了！”

    “师父明明躺在这里，她能走哪儿去啊！

    我给师父盖上被子，一会儿她睡醒了就会起来的。”

    摇头的桔梗，泪水早已不知何时飞溅，她不相信早上还给她笑的师父，就这么躺着不理她了。

    “莫姨去世了，你在家看着，我回村喊人！”

    李安福不得不说出残酷的现实，老人常说死者为大，不能打扰她的安静。

    “不，你胡说！你撒谎！你是骗子！

    师父不会丢下我和麦冬的，她答应过要守着我和弟弟长大的……”

    桔梗红着眼怎么也不相信小叔的话，使劲把人推出屋子。

    ‘呯~’竹门紧紧地关上，不放心的桔梗还从里面插上。

    桔梗抿着小嘴甩掉鞋子，没管在摇篮里哭嚎的麦冬，爬上床将压在莫丽雅身下的被子合拢，盖在她身上。

    桔梗紧紧地抱着被子，躺在莫丽雅身边呜咽出声，悲凄如失去庇护的小兽……

    “哇哇哇……”

    想到过往种种的麦冬，放开嗓子大嚎出声，曾几何时他也如这般绝望、难过。

    李安福听到屋里的哭声，难过地抹去脸上的泪，看一眼卧在墙边趴着耳朵的小黑。

    初春的太阳照在身上，却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冷意，心中空了一大块。

    左三妮和刘春香两人上来时，背着两背篓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进院子。

    两人脚上都沾着泥，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叫来的。

    左三妮听到屋里的两道哭声，有所感地落下泪来，拍门道。

    “桔梗开门，别让你师父走得不安心，她不喜欢看到你们这样。”

    连续叫门都没等来桔梗开门，李安福只得动手拆掉竹门。

    三人进屋见到床上哭?的桔梗，全都心狠狠地一痛……

    “这世道啊，真是好人不长命！

    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啊！”

    刘春香抱下桔梗，紧紧地抱在怀中，喉头哽得生痛。

    被迫接受现实的桔梗，披麻戴孝地背着麦冬，如提线木偶般地照着大人的吩咐做……

    球球受不了自己养的崽仔这么悲伤，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找人出气。

    3月24日晨，阴。

    阴沉的天空，似是不愿看到这悲伤的一幕。

    姐弟俩都披麻戴孝，桔梗背着麦冬抱着灵位牌在前引路，一副漆黑的棺材由八个壮年男人抬着离开小院。

    一路纸幡开道，瘦得下巴尖尖的桔梗，茫然地看着山凹中的石墓，泪水再一次狂涌。

    合葬的石墓合上山门时，桔梗如梦初醒地扑上前嚎啕大哭。

    “哇~师~父~”

    “哇~哇~稀~”

    姐弟俩的悲哭，令来送行的所有李家老少无不落泪，帮忙的石头、三子、黑牛、癞瓜四个大男人也跟着抹泪。

    哭哑嗓子的桔梗久久不愿离开，靠坐在山门前舍不得师父给她的温暖。

    幼小的心中，总觉得睡一觉起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师父还是会每天都在家中等着她回去。

    “桔梗，回家了！

    你师父知道你这么伤心，她会难过的。”左三妮劝道。

    桔梗摇头，哑着嗓子道。

    “五奶奶，我想陪着师父，你们走吧！

    我在这儿守着长明灯。”

    “听话，你一个小姑娘还带着弟弟，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

    你师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将事情都做好了安排，没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难过。

    你师父教会你那么多东西，她希望你能活得好，而不是看着你天天哭。

    你看看你，才三天时间瘦成什么样了，想想麦冬，他不能失去你。

    你师父和师公相遇，那才是她想要的，别打扰他们，好不好？”

    左三妮看着都瘦了一大圈的姐弟俩，自责又心痛。

    这几天都忙着处理莫丽雅的后事，根本就没时间去关心他们。

    “可是，我好想师父，想她的时候该去哪儿找她？”

    桔梗哭着将脸贴在山门上，脑中全是师父的音容相貌。

    “桔梗，跟爷爷回家。”

    李德成仰头抹去脸上的泪，低沉着上前拉起桔梗，众人一起哄着才将姐弟俩拉走。

    走远的桔梗，不断地回头看山坳中孤伶伶的石墓。

    “呯~抓住他，给老子捆了！”

    “天老爷啊，没法儿活了，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大家子啊！”

    刚翻上山头的一群人，听到远处传来悲天怆地的哭嚎声，一个个的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

    “怎么回事，是有土匪进村吗？”

    几个妇人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看一眼自家男人都在此，才安下心来。

    妇人们都搂紧自家孩子，捂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儿声音。

    “呸~，妈的，又是抓伕的进村了。”

    胆子大的李安福悄悄地冒头细看山下的动静，当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后，缩回头狠狠地呸一口。

    妇人们双手合十跪下，面朝山坳磕头拜谢。

    被请来帮忙的黑牛四人，看一眼李家的四个壮丁，全都是一脸庆幸。

    八个大男人也虔诚地跪下，磕谢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莫丽雅。

    “幸好啊！幸好！

    不知村里又有多少人会被抓走，这世道是真没法儿活了。

    安福他爹，我们搬到山里去躲躲吧！”

    左三妮是千万个舍不得自家的两个儿子被抓走，那真真的是要她的命。

    她将桔梗紧紧地搂在怀中，他们家是何德何能，两次都是得了桔梗的福，才会逃过一劫。

    不知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黄沙心悲凉的四零：干翻艰苦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