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无根树
处置了兮月之后,方鉴便来到了太玄都省,因为蟠桃大会的原因,太玄都省内凡一品以上的仙官全都受邀去赴蟠桃大会了。 不过无论是文林还是武林,都留有一人暂时主持太玄都省的事务。 而太玄都省文林这次留下的就是太玄都省判令东方朔,方鉴这次来太玄都省,找的也就是他。 “判令大人,鸿清真人来了。”太玄都省职房内,东方朔正躺在一张青藤摇椅上吃葡萄,一名童子便来到身边禀报道。 东方朔眨了眨眼睛,然后从摇椅上坐了起来,“鸿清真人?” “快请。”东方朔说道,然后又朝一旁侍立的童子说道:“备坐,备茶。” “是。”童子们躬身唱喏应道。 片刻后,方鉴便被童子领进了殿内,“下官方鉴,拜见判令。”方鉴朝东方朔行礼拜道。 东方朔哈哈一笑,手指着一旁的藤椅道:“鸿清真人不必多礼,请坐。” “谢判令。”方鉴来到藤椅上坐了下来。 东方朔也从摇椅上起身,坐到了方鉴右侧的檀椅上,然后将装满了紫圆珠润、还散发着丝丝冰凉灵气葡萄的篮子提到了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来,吃葡萄,这可是广寒 宫嫦娥仙子们种出来的葡萄,吃一颗又冰又甜,味道真是好极了。” 方鉴笑了笑,然后抬手道:“我不爱吃葡萄,吐皮太麻烦了。” 东方朔一阵无语,“吃葡萄怕吐皮儿,那怎么行?那你爱吃什么?” 方鉴问道:“有西瓜吗?” “有。”东方朔道:“三仙岛的西瓜,那可是云霄、琼霄、碧霄三位娘娘的道场,这些西瓜也是三位娘娘的弟子种出来的。” 方鉴面露惊诧之色,道:“判令这里好像什么都有?” 东方朔面带骄傲之色,“那当然,你早些时日来,我这里连蟠桃都有。” “西王母赐的?”方鉴问道。 东方朔摇头道:“不,是我在瑶池偷的。” “...”方鉴一脸震惊地看着东方朔,然后悄声问道:“怎么偷的?” 东方朔道:“就那么偷的,我走进瑶池,去到蟠桃园,看到哪棵树上的桃子好,我摘几颗就跑。” 方鉴瞪大了眼睛,“没人管你吗?那可是西王母的道场啊,那些看管蟠桃树的仙女呢?” 东方朔嘿嘿一笑,说道:“瑶池金女就是我亲妹妹。” “啊!”方鉴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方鉴便沉思了起来,东方朔看着沉思的方鉴不由疑惑的道:“鸿清真人,你在想什么?” “哦...”方鉴抬起头道:“我在想偷王母娘娘蟠桃犯不犯天条。” 东方朔眼睛一瞪,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着这事?” “对啊,不然‘仙生’又有何意义呢?”方鉴眨着眼睛说道。 “不犯天条。”东方朔说道。 方鉴面带疑问,“判令,你说什么?” 东方朔看着方鉴,一字一句地道:“我说,偷蟠桃不犯天条。” 方鉴叹了口气,道:“那真可惜,我和你妹妹瑶池金女还有点小过节呢。” 东方朔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目光警惕地看着方鉴道:“我妹妹还小,你可不要迫害她。” “...司法天神执行天法的事情,能叫迫害吗?”方鉴不悦地道:“你说她小?她成仙多少年岁了?” 东方朔掐指一算,道:“十万多年了吧。” 方鉴闻言,顿时愕然道:“十万多年?这还小?她要是在人间有后人,都够朱棣举办一百次十族大聚会了吧?” 东方朔脸色一黑,眼睛一瞪,看着方鉴怒道:“她没有后人,她还是个大闺女。” “哦哦。”方鉴点点头,然后说道:“判令,你妹妹是不是大闺女和我无关,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做主?” 东方朔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问道:“什么事?” 方鉴便将自己的来意详细对东方朔说了,东方朔听完后简直不敢相信,“你想在地府进行一次大清洗?” “不是,是大清查。”方鉴纠正道。 东方朔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不管是大清查还是大清洗,地府都得被你搞翻天。” “你知道三界之中一天要死多少人吗?这些人可都是要到地府审判轮回的,耽搁一天整个地府都得乱套。”东方朔说道。 方鉴点头道:“这我知道,所以我想问问判令,有没有办法让地府暂时停摆三个月,三个月就够了。” 东方朔不敢置信地看着方鉴道:“三个月?你也想得太好了,三天都办不到。” “那就是说你不能做主了?”方鉴问道。 “...”东方朔一滞,随后端坐在檀椅上,语重心长地对方鉴道:“这件事我确实不能做主,你还是等大主使回来了再说吧。” 方鉴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说完,他一拳砸在桌上,沉声说道:“只是要让那些蠹虫多逍遥几日了。” 东方朔:“...” ... 在整顿地府的事情暂时无妄后,方鉴便离开了天庭,返回人间继续开始了巡察之旅。 三太子整整在外面疯了十多天,尽兴了,疯够了,也累了,回到方鉴身边后整匹马都显得极为慵懒,不过这样也好,方鉴正好骑着它悠哉悠哉地在人间巡游。 当方鉴再次从兖州府外路过的时候,却看见前面有一群人挤在一起望着城墙上面,呼喊声、吆喝声混合在一起,好不热闹。 方鉴骑着马远远地朝城墙上望去,却见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却穿着崭新的丝绸锦衣的人疯疯癫癫地站在城楼上,并不时地将一把又一把的铜钱从城楼上扔下来, 而城楼下的那些百姓则一拥而上抢夺铜钱。 方鉴目中泛起仙光,他终于看清了,兖州府城城楼上疯疯癫癫的那个人正是严道清。 有一位老者肩上扛着扁担路过,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沉沉叹了口气。 方鉴连忙朝老者问道:“老丈,这是怎么了?” 老者看了方鉴一眼,然后说道:“严家大公子疯了,日日都在城楼上撒钱,公子从外地来?” 方鉴点头道:“从肃夕县而来。” 老者点点头,说道:“整个兖州府谁不知道严家大公子最爱他的妻子,为了他的妻子连自己的老爹都敢揍,唉...可惜了啊,数日前这位夫人突然暴毙,严家大公子就 疯了,每天除了来这里撒钱以外,只要太阳一下山,他就坐在城门口望着天边,还不让守军关城门,说他的妻子会回来的...唉...” 说到这里,老者再次摇了摇头,直接迈步离去了。 老者走后,方鉴便停在城外看着,一直看到太阳落山,等到那些百姓全部进城去了,这时严道清便跌跌撞撞,疯疯癫癫地从城门甬道内跑了出来,然后依着城墙坐下, 目光呆呆地盯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这时他的眼中泛起一丝丝亮光,好似在等着什么人回来。 此刻的严道清就像一株无根之树,没了方向,没了本性,没了本根,孤单冷寂,丧神失魂。 而方鉴还注意到,就在严道清坐在城门外的那一刻,城楼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盔甲的身影,他面容略显苍老,腰间悬剑,身后跟着一队亲军。 从面容上看,这个人和严道清模样极为相似,不用算方鉴也知道,这个老人就是严修民。 严修民身为兖州府戎车校尉,他的职责之一就是守卫兖州府,时间一到关城门这是大唐朝廷法令,而严道清这般行为,自然就导致这个法令执行遇到了困难。 所以,严修民每日到了这个时候,便身着戎装站在城楼上,亲自守护着兖州府城的安全...同时也陪伴他的儿子。 方鉴看了片刻,正要策马上前去看看严道清的情况,然而就在这时,城外旷野之上,却响起了一阵清幽空灵的歌声: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听着这曲《无根树》,方鉴会心一笑,不用想也知道是另一个疯子出关来了。 方鉴便也不再逗留,更打消了去查看严道清情形的念头,而是勒转马头,在一声轻叱之中,三太子载着方鉴沿着官道朝南方行去。wap. 而在清幽的夜色中,那嘹亮空灵的歌声依旧清晰响起: ...无根树,花正多,遍地开时隔爱河。 难攀折,怎奈何,步步行行龙虎窝。 采得黄花归洞去,紫府题名永不磨。 笑呵呵,白云阿,准备天梯上大罗。 站在城楼上的严修民听到这清幽空灵的歌声,不由得目光一凝,随即对身后一名亲兵道:“准备火把出城,此歌不凡,定有高人至此。” “是。”亲兵唱喏领命而去。 在城下倚墙而坐的严道清却僵硬地转动了勃颈,双目中泪光闪现,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前方漆黑的旷野,口中喃喃念道:“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浮生事,苦海舟...”憨憨道人的我在天庭做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