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言情小说 - 枕上权宦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宫

    ……

    秦章仪玫瑰色的唇瓣翕动片刻,想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

    谢必安斜睨她似悲似喜的侧脸,对秦桓知沉声道:“既如此,明日你们便启程罢,多留多伤。”

    秦桓知对他微一颔首,对秦桓安笑得柔和:“父亲明日带你远离皇宫,咱们快意人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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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大的孩子还不懂何为快意人生,只知“离开”二字意味着,再见不到谢大伴,当即一撇小包子脸,吧嗒吧嗒掉下小珍珠,哭嚎道:“桓安不走,桓安不想离开谢大伴。”

    谢必安看在眼里,面上虽无波动,眸中已然紧绷地厉害。

    默了半晌,他终是缓步走近父子二人,以食指指尖温静点在小团子眉心,望进他的眼底:“不必伤怀。只要你还是秦民,还在秦国一日,即便相隔千山万水,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说罢,他将佩戴的荷包随手塞进奶团子手中,那香囊无甚特殊,上有苦涩冷冽的檀木香,是极常见的装饰之物,无别的含义,只给小孩子留个念想,仅此而已。

    秦桓安哭得一抽一抽,小鼻头红成草莓尖,他听不懂大伴所言,小孩子只知日后难见姑丈,一把将香囊扔进父亲轮椅里,尖叫嚎啕不止,秦桓知一壁轻拍后背哄孩子,一壁苦笑道:“多谢妹婿将小儿养得这般茁壮健康,只是,他还小,最好还是忘记自己有个女帝姑姑和千岁姑丈,才来得轻省,免得日后徒增烦恼。”

    谢必安一滞,转而笑道:“也好。”

    说罢转过身,不去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家伙,吩咐道:“小夏子,送客。”

    小夏子不敢多看,只是殷殷走进,推着二皇子的轮椅快步离开。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一手养大到三岁的孩子,又怎能舍得。不由得对秦章仪扶额笑道:“二殿下是明智的,彼时陛下远在戈兰,那张遗诏,微臣差点写上桓安的名字。”

    “您试想,一个差点做皇帝的小儿,若再与此是非之地纠葛不清,得惹来多少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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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章仪本坐在左侧面饮茶,闻言蹙紧了眉头,盯着他问道:“什么遗诏?”

    谢必安走近,一把将她青丝间的竹段发簪抽出,看她略带潮气的发丝散落肩头,这才道:“先帝爷驾崩之时,曾给了微臣一份空白遗诏,谆谆叮嘱臣日后为大秦择出一位英明仁慈的君主,将他的名字填进遗诏,以正名分,辅佐他成为一代贤君。”

    秦章仪端杯的手硬生生滞在了空中,而后别开脸凉嗖嗖道:“父皇几乎是将整个大秦国交给你了,他竟不担心你造他的反,也是心宽。”

    此话甫一出口,她忽地想起朱公公临终前说出的先帝遗言,当即想通。谢必安是个宦官,造反无用,天下也不容他造反,加之他对兰章公主有一层情意在,便是龙子龙孙们挨个儿造反个遍儿,谢必安都不会造反。

    这般想着,她在他通身流眄一圈,幽幽道:“瞧瞧你掣肘了多少人。”

    谢必安不语,拿起兰清砚呈上来的奏折,细细翻阅起来,秦章仪问道:“如何?可有辜欢这个名字?”

    谢必安皱起眉头:“陛下有俯就之意,她亦有仰高之情,托您的福,如今她是金陵府秩从正九品的奉仪官,主管地方文书,再不是给人跑腿扫堂的小二了。”

    秦章仪对他娇娇俏俏抛媚眼:“画桥辜欢这样的女子难得,就连大学士沈修文都对画桥赞不绝口,别湮灭了国之大才便好了。”

    谢必安定睛于朱红色折子上规规矩矩的正楷“辜欢”二字,默默道:“画桥是花名,若那位花魁娘子脱了贱籍入朝为官,不知本名,谁也不知她现在何处,官居何职。”

    秦章仪慵声道:“这有什么所谓,作为皇帝,朕给她们开了这扇大门,能不能进来,能不能入朕的眼,那得看她们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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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只盼着她们一步步地,走到朕面前,别的,朕又能许给她们什么。”

    谢必安将手中奏折随手一扔,,极力望着美人儿一张风轻云淡的面庞,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此行虽好,终是太得罪人了,若是一步走岔,只怕你我的下场不会太好。”

    秦章仪默了默,面上更见不屑:“朕知道。这些话还用你来告诉朕。”

    “只是,开女子入仕的先河,前人没有做过。如今你我当权,你也不做,我也不做,若是失势,后来者更不会做。”

    谢必安望定她许久,终是一展颜,打趣道:“微臣好容易稳住天下文心,您一朝之间又给得罪了个遍。”

    秦章仪“嘁”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好处都给他们得了,那还得了。”

    此番儿话落,二人缄默许久。谢必安睨了一眼秦章仪,却见她黑着一张脸窝在软榻里看奏折,便以打趣的眸光戏谑道:“陛下该多笑笑,自您登基之日起,您再没笑过。”

    秦章仪翻了个身:“朕都醒酒了您还没醒?为何多笑,朕是街边红楼卖笑的吗?”

    先帝崩逝,兰章公主委身中常侍,以面上经年媚娆笑色掩饰恐惧和讽刺,本来觉得当上皇帝,不必再仰人鼻息,谁知并非如此。

    她的脸色黑的吓人:“本以为万人之上,谁的脸色都不用再看,谁承想,谁的脸色都得看,如此这般,谁还笑得出来。”不比委身内侍,做皇帝的苦,寻常人看不到,更是摸不着,只有坐上龙椅,才知个中心酸。做兰章公主之时,只用讨好九千岁便可。如今却是要讨好大秦所有臣民。真应了一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往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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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声音一沉:“先帝爷的位置,谁都想坐,可坐上去,就是刀山火海。”

    秦章仪脸色更黑:“你少卖乖,你掣肘朕的地方可不算少。”

    “东西两厂,拱卫司如今都捏在你谢千岁手中,朕日常行事还不是得看你九千岁的脸色,便是退一万步,哪一日朕不听你的话,体内蛊毒牵扯,你与朕同归于尽,朕连一条小命都保不住,九千岁大人,朕以婚姻大事救你性命,毁了女儿家一生,你狼心狗肺,还是给朕留了一层。”

    谢必安嘴角勾起残忍笑意:“您能想通这一点便好了。若不加以掣肘,日后恐怕不好开交呢。”

    二人沉默许久,秦章仪终是缓缓道:“谢必安,即便朕是皇帝,若真有事,恐怕护不住你,也护不住别的。”

    谢必安却并不在意似的,幽凉开口:“微臣早就说过,心软会是您致命的缺点,哪一日微臣挡了你的路,您杀了我就是了,哪里管那么多。”

    秦章仪不语,半晌将折子丢在他怀中,自己转身上了床榻,气闷地转向墙面而眠,不欲和这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从后面抱住,这一晚上她被折腾地欲仙欲死,忍不住开口道:“我再问你一遍,若是哪一日朕挡了你的路,你会杀了我吗?”

    谢必安紧紧抿着薄唇,不语,只是手上动作愈加狂放。

    那晚她昏昏欲睡之前最后一刻,见他那张气喘而密布汗水的脸变得逐渐模糊。心里最后冒出来的念头是,其实他内里也恐惧,似乎二人的猜测和担忧不是空穴来风,那一日终将会到来。他并不宣之于口,只是全部外化为愈加猛烈的床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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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政权的巩固本就是千难万难,登基的说服力和震慑力乏善可陈,几乎是粉饰太平的工具,秦章仪早朝结束后对近身伺候的杨照娘和傅含吩咐道:“你二人,晌午到听政殿来,朕有要职吩咐。”

    话音未落,就听沈修文手执玉笏,上前一步,恭声道:“臣有本要奏。因藩王作乱初被平息,平度王荥阳王将大秦百姓杀了个血流成河,至今难以恢复生机,臣与礼部提议,在您登基之际,趁热打铁,修建万民冢,您与千岁爷在坟冢前亲自祭拜奠缅,以定民心。”

    陆寿昌又站出来,直言不讳道:“近日民间文人对朝廷颇有微词,说大秦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似乎不大妥当。”

    秦章仪冷笑:“陆大人就是说的明白些又有何妨,他们不是对朝廷不满,是明晃晃地对兰章女帝不满,毕竟谁人不知,被烧毁最严重的是朕的凌烟阁,此次修葺重建,耗费银两最多的,自然也是朕的凌烟阁,他们是抱怨朕对自己太好了些,用民脂民膏修宫殿,贪图享受。”

    谢必安坐在比龙椅稍低一阶的红椅上,闻言,慵声道:“他们攻讦您修建宫殿,是表,对您改革的选官制度不满,才是里,这是借机寻事,发泄不满。”

    兰清砚亦和声道:“鞭辟入里,一阵见血,是说到根儿上了。天下文人多,不见得文心也多。每年参加科举想要入朝为官的多如过江之鲫,在男儿堆里都考不出头,如今再加女子进来,这些人更考不出头,选官制度这么一改,这些人不仅要跟男儿争,还要跟女子争,自然害怕,自然不满。”

    “只能说,可以发泄不满,只是不能过分,不能动摇国本,朝廷也不要逼得太狠,是以,不要阻止地过分,最为妥当。”

    秦章仪气闷,“哼”了一声,直言道:“凭什么!他们凭什么给朕甩脸色,朕是委屈他们了!”

    兰清砚面色登时一变,一张皱纹横生的脸因着震惊显出几分滑稽,几乎气笑:“我说,这是一个皇帝说出来的话吗?老臣辅佐三朝皇帝都不曾听过此等滑天下之大稽的言论,您最好还是收回金口玉言重新说,这才来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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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睨了他一眼,幽幽道:“做了皇帝再耍小孩脾气可是不妥,陛下。”

    秦章仪胸膛起伏一瞬,极力压制心头怒火,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凌烟阁的重建,停工。”

    “谢必安是说的不错,文人们还真是得罪不起,他们要朕表态,朕就给他们个态度,看他们还能说什么,凌烟阁,不修了。”

    兰清砚点点头:“这不是文人墨客们要的,可是陛下给了,那么,他们真正想要的,朝廷就不能再给了。您这步棋,走得绝妙。”

    秦章仪看他一眼,凉嗖嗖道:“这种事三岁稚子都能想到,您倒也不必为了勉励新君而说出如此违心之言。”说罢不顾兰清砚脸色,对谢必安一抬下巴:“回殿!”

    甫一回到听政殿,只见红河捧着红木小匣,苦着一张脸道:“陛下,千岁爷,二皇子和小公子一早秘密出宫了,他不让奴婢知会你们,您吩咐为他二人备着的金银细软,他也不收,奴婢们只好…拿回来了。”

    东隅亦愁眉苦脸的和声道:“二殿下腿脚不便,还带着个半大孩子,临走只带了兰亭宫满箱的名士临帖,身上分文未有,以后可怎么养活小公子呢?”

    秦章仪眉间怒色终是压制不住,将红河手上的小匣子拿过来,一把抛出庭院外:“不要便不要吧,饿死算完。”说罢一撩珠帘,转身进了内宫。

    只见那被抛出去的小匣子磕在青石板上,锁扣被磕开,黄金珠宝散落一地,红河和东隅看在眼里,却不敢去捡。

    内殿珠帘晃个不停,发出清脆之声,谢必安施施然解了外袍,淡淡吩咐道:“陛下传了傅家女和沈夫人,传她们进来。”

    密码五六③⑦四三陆七伍

    说罢走进内间,只见秦章仪一点儿皇帝的样子都没有,大咧咧横躺在软榻上,仰面瞪着云顶出神。

    听见声音,她没有动作,只是道:“朕不信你九千岁没有动作。”

    谢必安踱步寝宫书架前,细细找着所要书籍:“陛下不就是猜到微臣会出手才没有动作的吗?”

    秦章仪冷哼道:“你的东厂和拱卫司干起这等监视人的事,可比别的机构精进的多,朕又何必班门弄斧,多此一举。”

    谢必安并不否认:“桓安虽对皇位威胁不到,终归是秦氏血脉,来日您这个皇帝做的糟糕难以服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还有他能顶上,不是吗?”丁香种子的枕上权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