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屋 - 言情小说 - 枕上权宦在线阅读 - 第七十九章 戈兰国政

第七十九章 戈兰国政

    自家主子位高权重,官场多年沉浮,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侍奉多年,多少咂摸出主子爷说话间含了几分不豫,怕正在为了公主的事烦心窝火,只暗道一声完了,什么火气都要撒在杂家身上了!

    谁料谢必安只问了一句:“都说了什么?”

    他闻言旋即抬头,谄媚开口:“说爷得先帝爷赏识,一路直升,苟利国家,不求闻达!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这等献媚之语一出,不见谢必安面上丝毫松动,他呷了口茶,泠然道:“还有呢?”

    小夏子一咬牙,便哆哆嗦嗦道:“说公主千岁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百年好合!”

    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又不是傻。好话吉祥话谁不爱听,这样说,一准错不了!

    谢必安似是被他逗笑,掩唇莞尔后,低喃一句:“那谢某还要借你吉言了。”话尾低切葳蕤,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见。

    小夏子自是不敢问的,却见主子只用手上军棍,将散落在桌上的铜子略微拨在一起,看也不看他,只道一句:“你去吧。”便端起螺青色汝窑茶杯,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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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打算给了?

    怎的预想中的触犯宫规,背后议主的罪过没落到头上,反而丢了家当呢?

    难道这就是爷给自己的惩罚吗?这么一琢磨,小夏子不知该哭该笑,是喜是悲,预想中的三十大板并未来临,自己一下午的辛苦钱反倒是付之一炬。

    偏生这时候又不敢问,只好深深磕头称是,无不留恋的盯着自己的宝贝铜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营帐。

    陈茂行远远瞧见小夏子耷拉着脑袋出了营帐,这才缓步走进去。

    一撩帘子,只见满桌子散落的的铜板,当即明白适才发生何事,便“嗨呀呀”一声,走近道:“谢大人也是个黑心的,小内侍说的唾沫横飞,口唇皴裂就为挣点碎银子,还被主子截了胡!”

    这般说着,他也在那堆铜板里拣出两个铜子重新塞回甲胄中,“呵呵”哂笑两声,大言不惭道:“小内侍的钱财,咱自是不忍贪了去,若是你九千岁,那本帅可就不客气了!”

    谢必安淡淡睨他一眼,便知他也是听众之一,只吐出一句话:“陈帅一如既往的无聊。”

    “行军几月,日子都淡出鸟来了!不过消遣消遣,也好让本帅见识见识权倾朝野的谢大人,怎的一路攀爬到如今位子。”

    谢必安哼笑一声,语气幽凉:“他能知道什么,您倒真信得过他口中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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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听个消遣罢了。”陈茂行一壁对镜解着佩剑和身上铠甲,一壁笑道:“我说谢大人,你这小内侍嘴皮子麻利着呢!有些事他是说不对,也说不清楚,可他还真有本事圆回来!啧啧,算是个人才!还知道卖主子的事赚他自己的钱,机灵着呢!”

    这般说着,他忽得直视着镜中谢必安的身形,一扯嘴角道:“小内侍不懂,本帅却不能不懂,谢大人金陵那些年替先帝爷干了不少行当罢!”

    谢必安对镜中的陈帅淡然笑之,并不接话:“夏子在银两上,比户部侍郎恐怕还要精明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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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漫在戈兰上空的沙场狼烟已然如安神殿的袅袅香烟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重建河山的赳赳气象,颇有几分如火如荼和轰轰烈烈之感。战争已经被抛之脑后,百姓们和统治者的眼光尽数放在了农桑漕运等民生民计之上。

    秦章仪请来太医把脉,体内确被注入一道蛊毒,虽把不出是何蛊毒,但与谢必安所言八九不离十。

    她只在太医惊惧神色中默默赏赐了他,吩咐东隅送客。心头再不起任何波澜。左右谢必安不死,自己不死。那人多惜命自己不是不知,左右已经这样,担心亦是无济于事。

    况且他临走之前才将这腌臜勾当宣之于口,分明是敲打自己不要下海搅混水。是以当前,除了将自己这条命护好之外,便是按兵不动,不插手长鸮与大秦之间纷争,以免将周边小国纷纷拖下水,到时局势失控,伤及大秦利益,威胁到他的性命。

    忖度片刻,她忽得想起那晚他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当时对他气愤而又憎恶无比,实不想看见他那张脸。如今再想,总觉得他是色厉内荏,骇人神色之下,藏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又恐又惧。

    想到此,心尖像被针扎了似的,疼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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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身一人端坐青云端,凝神偌大宫殿,半晌,不禁怀疑自己真的做的对吗?

    三日之后,秦太妃盛装打扮,与兰颂大将军并着内大臣齐集安华殿,一行人秉烛夜谈许久,最终在天色熹微之时,一锤定音。敲定国家当务之急,是大兴水利和农耕,引进周边各国的桑谷农种,恢复运转生产。是以兴修水渠和引进良种是迫在眉睫之事,可遇到最大的拦路虎是:国库亏空。

    彼时,众位大臣连连唉声叹气,纷纷感叹这一国策如今最合适不过,偏生就是败在没银子上了。一时之间,痛骂长鸮的有之,恨自己年老糊涂的有之,乱出馊主意又被群起而攻之的亦有之,个个面上都是垂丧之色。

    秦章仪坐于上首,只惫懒地以一单指撑着额头,不动声色睨着下首群臣神色,却不察自身神色亦是晦暗不明,沉香袅袅隐隐中,不禁忆起在咸阳宫行后宫大权之时,大小节日修葺宫殿加之每月饷银各类繁琐之事,当真只管放手去做,银子拨款此类琐事,只淡淡吩咐一句:“这事不必过问本宫,去找千岁爷要便是。”

    久而久之,自己都忘记,原来大兴国策,竟还有银子亏空这一难题。这般想着,不禁哑然失笑,这与司马衷那句“何不食肉糜”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这等关乎国脉的政策上,自己竟成了昏聩之人。

    不过思及片刻,她一扬下巴,漫声慵懒道:“兰将军收了群臣那么多银子,一不结党,二无妻房,想花都不知花到何处去,留着又有何用,索性填补此项亏空,秩从一品的大将军一马当先,倒是应该。”

    当着文武群臣,此话是一点情面余地不留。兰颂脸登时一黑,暗道不愧是兰章公主,虽是兰家的外孙,到底流着秦国帝王的血液,坑害起自己人来,真真丝毫不手软。

    思及一瞬,他倒能理解外甥女的心思。这是做给群臣瞧,秦太妃首先用亲舅舅开刀,恰恰表明她丝毫不偏不倚,一心为国,这才能让他们个个不耍心眼,不藏着掖着,乖乖为国献上自己的力量。

    是以他只看她一眼,无奈叹口气。便执起紫毫笔在簿子上写下二十万两金的大数目,见大将军如此慷慨大方,群臣自是以他为首,纷纷效仿。争先在簿子上落下自己名字和所捐钱数,这钱数自是不敢超过兰将军,唯恐抢了大将军的风头,可二十万两金挡在前面,也绝对不敢给少了。

    如此一来,不过一天时间,倒也筹集了大大小小二百万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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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几天,又见户部侍郎的笔贴式觐见回话道:“还…差些。”

    秦章仪含着愠怒,不耐的冷哼一声:“直言,多少?”

    底下人几乎难以启齿:“加之国库所剩不多的银两和文武百官所捐,到如今还差三百万两银。”

    秦章仪旋即眸色一沉,只别过脸暗自咕哝一句:“烫手山芋。”

    窝在软榻里揪头发玩了半晌,忽得咕哝一句:“姑姑是该有些体己钱的吧。”

    正欲吩咐侍从摆驾孝宁殿,却见执事太监殷殷跑来道:“太妃!宣和门守卫禀报,一队秦国使臣前来拜访王君和太妃娘娘,三百人左右,抬着几十个红木铁锁箱!”

    彼时已是四月中旬,十六日晌午,临夏皇宫接了封拜帖,是秦国使臣觐见,而他们带来的,正是真金白银。

    这天早朝之时,秦章仪盛装端坐珠帘之后,不动声色瞧着下首使臣将红木实箱锁扣打开,一个接一个掀开木盖,里面尽是黄灿灿的金子!

    她与兰颂对视一眼,暗自思忖谢必安又在打什么算盘,又想用什么作为交换条件?正在出神,却见秦国使臣对劉冠龙袍的戈兰王微微颔首后,而后一撩长衫下摆,恭恭敬敬跪在下首,双手将一封书信举过头顶,殷殷道:“微臣见过兰章公主,这是九千岁给您的书信。”

    东隅对他的称呼是不满的,“使臣怕是忘记,珠帘里坐着的,是戈兰的秦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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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金白银堆在面前,若因一点礼节而斤斤计较,未免不知好歹,是以秦章仪肃声对东隅喝道:“不许无礼。”

    东隅脸一红,便低下头,只诺诺将使臣手上的信笺接过,呈给秦章仪。

    瞧着手上这封玄色洒金飞鹤信笺,与那晚他留下的那封外观别无二致,外照旧写了六个笔走龙蛇的行书:“兰章公主亲启。”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她眸色一沉,不过稍顿片刻,便将之打开:

    公主为戈兰殚精竭虑自有难处,将镇英二府抄家所得,尽数交还公主,加之给予陆大人赈灾打点,前后三百二十万两金,他亦托臣尽数交给公主以解燃眉之急。

    没有问候,没有落款,只是短短几句将这些交代清楚,便再无其他。

    她眉眼闪动一瞬,忍着将之翻过来一睹背面的欲望,只将信笺递给兰颂。

    兰颂接过看完后,似乎也不敢相信只有短短两句话,手腕一翻瞧瞧背面,见再无字迹,亦是一脸复杂,他无不叹息地低声道:“说句实话,此时大秦趁虚而入,并非难事。戈兰若是元气大伤,秦兵卷土重来,结果如何亦是未可知。这事他比你我清楚,比所有人都清楚,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

    秦章仪抚鬓的玉手一滞,面上惯常的倨傲之色沉沉一落,眼底逐渐氤氲起几丝轻戚之意,声音亦是淡淡的:“本宫早就说过,他这人,宁被天下人辜负一万次,也绝不负天下人一次,他见不得民众吃苦受难,纵使曾经为敌,如今也不见得友好的戈兰之地的民众,他也还是不忍心。如今瞧着,是不是蠢透了?”

    兰颂面上肌肉几不可闻的一抖,质问之色当即浮上脸庞:“你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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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章仪睨他一眼,眸色不解中带着几分掩饰意味的凌厉:“大将军是心疼那二十万两金心疼得口不择言了吗?他若是将大秦尽数还来,说不准本宫会为之动容。”

    李冠是戈兰人,自是没如此多考量,真金白银尽在眼前,在场人里,恐只有他一人纯粹开心:“太妃,秦国礼单上洒金大字写的一清二楚!整整四百三十七万两金!真可谓是雪中送炭!戈兰有救了!”

    说罢,不禁连连吸气喟叹道:“谢千岁是胸中有大丘壑之人!大秦有福!戈兰有福!”

    “此生若有福气,臣定要好好瞻仰这位九千岁大人的风姿!”

    秦章仪向下首投去一个鄙夷不屑的眼光:“他有什么好看的。”

    眼见心头大患已然解决,她只站起身只对兰颂吩咐了一句:“交给你了”便转身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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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个和风细柔的温柔夜晚,秦章仪临睡前靠在床壁上,破天荒的将白日里那封信笺瞧了又瞧。捏于手上出神之时,想的是他如何下笔,何种姿势,何种眸色,在奉先殿还是听政殿。m.

    都说见字如见人,他的字不露锋芒不见圆滑,正如他一般,直教人捉摸不透。

    看到最后,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看那么多遍,越想心口越觉得一阵气闷,只将这封信狠狠塞进枕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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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充斥着许多人,前朝后宫,外廷内廷,应有尽有。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自己,他们的嘴巴不停翕动着,一齐说话。都是只言片语连不成完整的片段,只是周而复始而川流不息的嘈杂聒噪。丁香种子的枕上权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