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忙了一个多星期的案子终于在周末的时候办了起立。

    白霁带着个太阳帽和工程部的师傅一起布置现场。从昨天晚上起他们就没停过，商会那边特别重视这次的茶话会，特地安排了一座明清时期传下来的私人园林做场地。

    白霁作为设计师，其实只要白天过来盯着现场就行，工程部的人反正也是照着他的图纸施工的。但白霁觉得自己经验不足，怕出了什么纰漏，多跑跑现场总是好的，毕竟这也算是他第一次设计比较大型的商业会展，自己参与全过程也好长点见识。

    现场布置在园中的戏台处，曲径通幽，从大门处到这一路都有竹子为路引，进来的人会沿着这条路看到园林里的各处美景，假山奇石，荷叶红枫。直到戏台，那里被白霁重新设计了一下格局。古时本是封闭式的戏台子，人坐对面也只能远观，现在白霁的设计是在台前搭了下来的阶梯并向两边拓展延伸，形成了高低两个舞台。舞台两边也做了一些符合园林特色的布景和舞美，增加了美观与可看性。等会参加的人可以坐在戏台对面的花厅里，听听评弹，欣赏表演，吃点点心······当然更重要的是社交，虽说私密性很高，但几位业界大佬都会到场。

    下午两点，各个商会的先头部队到达，多是一些大老板的秘书行政人员。然而这些人员别的事情没有，就是先来挑刺的。

    “你好啊，我们是XX医药公司的，等会我们领导过来，记得给他安排在这个位置，他到时候会有个发言，安排在最边上的那桌可能不太好。”

    “你好这边的点心是哪里做的？你看可不可以撤了换成我们集团酒店的点心呢？”

    “这个椅子会不会太硬了，坐的时间长了不舒服。”

    ······

    现场能协调的都尽量协调，白霁和策划师都快说得嘴巴冒烟。这群大佬，还真是谱摆的够大。

    秦暄到的时候，白霁正在和负责搭建的张工在舞台边上核对，他都没注意到最重要的人已经来了，直到策划师在对讲机里喊各就各位，他才反应过来。

    一些领导的讲话很是枯燥无味，加上白霁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听得他摇摇欲坠，估计给个枕头就能倒下。他直直身子看了眼坐在中间的秦暄，这家伙真是男大十八变，以前标志性的寸头蓄成了成熟的背头，眉毛带着狭长的眼睛上挑，薄唇紧抿嘴角向下，再加上他个高腿长，这么大热天还穿了黑色的衬衫和长裤，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秦暄两腿交叠，有所感应般也朝白霁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但随机转过头去。他早就注意到角落里的白霁，看着他哈欠连天，连站都站不稳。秦暄心想这算是认真打工的在逃二代吗？昨天晚上也没跟他回家，说是要忙着赶进度，敢情就是在这耗了一晚上，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秦总，你好啊。你来阳城也有大半年了吧，给你爸爸新拿得那两块地准备什么用途啊？”

    秦暄转过身，脸色很不好看，这人过来搭话，一句里面夹带好几个雷，“陈总，是你啊，怎么啦，你也对我手里的地有兴趣吗？”陈建是恒发建筑的董事长，是他爸秦晋中那辈的人，怪不得话里话外都带着点小瞧他的意思。“可是，我们已经做好了统筹规划，那两块地正好可以联合开发，陈总你的意思呢？”

    那两块地年初投标的时候，陈建势在必得。谁知半路杀出个秦暄，刚回国就带着秦氏地产继承人的光环，把两块地竞拍了去。陈建对此耿耿于怀，总想着戳戳这小子的锐气。结果秦暄一点也不怵，直接拂了他的面子。

    “小秦总这是想在阳城大展一番天地啊，真是后生可畏，我和你爸爸还是老咯！”

    “陈总您谦虚了。”秦暄说道。

    领导的讲话结束，安排的评弹终于开唱，茶话会也算正式开始，场内的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白霁松了口气，找了处阴凉的亭子坐下休息会。

    入职持远会展才不到一个月，他就被赶鸭子上架，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等着他完不成看好戏。从一个星期前他接手案子，脑子里绷着的弦就没松下来过，直到刚才重要的事情全部完成，他才觉得自己稍稍可以放松一下，只要接下来的所有进程按部就班，那他的首秀也算圆满结束。

    秦暄在人群里找不着白霁，转了一圈后才看见他在河边的凉亭里。他绕过人群，来找白霁。

    “在这躲懒了？”

    白霁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被秦暄吓了一跳。

    “你来干嘛，不去社交吗，秦总？”

    “今天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吗？”秦暄指了指戏台那方向问他。

    “对啊，做了一个多星期呢。怎么了？”

    “挺不错啊，白设计师，做的东西很有品味。”

    “甲方爸爸说满意，那就是对我工作最大的肯定。”

    可是话音刚落，对讲机里就听到策划的呼叫，白霁匆匆赶去。

    秦暄看着他的背影，白霁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很招人，秦暄忍不住又想歪了。他在凉亭里独站了一会，才踱步回去。

    舞台边的一块喷绘不知怎的突然从桁架上掀开，本来连成一片的舞美背景就这样裸出一段空隙。

    “小白，你看这桁架卡在了戏台的边边上，之前的搭在后面的梯子又都被撤了，我们搭建的人都胖，进不去那个卡缝里，这里最瘦的男人就是你了，你要不爬上去把这块喷绘重新固定一下？”张工面露难色，对白霁说道。

    白霁侧过身，试着丈量一下大小，这个卡缝自己堪堪能过，“可以的张工，你把扎带给我，我从后面的桁架爬上去。”

    秦暄回到会场的时候，白霁已经爬到了桁架一半以上。刚还在心里琢磨白霁工作认真又负责要不就让他继续干下去，结果回头一看白霁的高危操作，想好的事情又被推翻。

    秦暄走到喷绘那边，一脸严肃。任谁看到都以为是甲方来问话的，张工更是点头哈腰打招呼，“秦总，不好意思，出了点小意外，马上好，马上好。”

    “他怎么爬上去了？”秦暄抬抬下巴说。

    “哦，这个缝太小了，我们都进不去，只有他能进去，所以······”

    “停，我的意思是，这么高，为什么你们不带任何安全措施就直接让他爬上去，还是直接爬桁架，这桁架很万一左右不平衡摔了怎么办？”秦暄声音质问的声音很犀利，快爬到顶的白霁也听到了。

    “这，白霁······秦总说得对，你先下来吧。”张工对着白霁说。

    白霁看了眼马上就能够到的喷绘，上都上来了，还是固定好了再下去吧，“张工，没事，我没问题。”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去够掀开的那一角，另一只手抓紧桁架，整个身体都悬在空中，衣服都被带起露出他一截后腰，让人看着就觉得挺不靠谱。

    “白霁，下来！”秦暄看不下去，直呼其名。

    白霁听见他喊，回了下头，结果就是这个回头，桁架跟着他向后的惯性晃了晃，然后朝着地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