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知道你在
39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贺成业走了。 柏弘坐在折叠椅上，茫然地看着公寓的门。 贺成业的话他听见了，但是…… 什么叫“自己决定”？ 在这间公寓里，他从来不需要做任何决定。 不管是渴了、饿了、想排泄了、想射精了…… 他只要诚实地说出自己的需求，长官就会告诉他该怎么办。 “喀啦啦啦……喀啦啦啦……” 墙角的风扇吹出的风，时不时的吹起他额角的碎发。 咔哒、咔哒、咔哒…… 楼上的女人起床了，她的高跟皮鞋踩在地板上，每天早晨都哒哒作响。 “嘭！” 关门的声音再次响起，隔壁的人出门上班去了。 柏弘坐在椅子上，仔细地听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浑然不觉时间正在流逝。 “滴滴滴滴滴～～～～” 在公寓的某个角落，手环里的闹钟响了。 他自己的手环没有开机，也不知丢去了哪里。长官休完假，出门去军部上班的那天，给他留下了一个型号老旧的通讯手环。 长官告诉他，手环里的闹钟第一次响的时候，他要去吃早饭，第二次响的时候，要去吃午饭。 这会儿，听到第一次铃声，柏弘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客厅的冰箱前。 打开冰箱，里面整齐地摞着一盒盒方便食品。 这是增肌专用的预制食品，简单加热就可以吃。 纤维素、蛋白质、维生素……营养均衡，只是它的原料全都打碎搅在一起，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尝起来味道也怪怪的。 倒是由于价格低廉，平时不少穷人会买来充饥。 柏弘拿出一份直接打开，省掉了加热的环节，三口两口就往嘴里塞完了。 吃完早饭之后，他走到椅子边的书堆前，取出了一本读到一半的书。 汉娜·阿伦特 ＂The ins of Totalitarianism＂ by Hannah Arendt 柏弘靠着墙壁坐在床垫上，翻到昨天停下的地方。 “在极权主义国家里，宣传和恐怖相辅相成，凡是在极权主义拥有绝对控制权的地方，它就用灌输来代替宣传。” 看完这句话，柏弘抬起头，思索良久。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理解力也高于常人。但现在，看完一句话，他往往要停下思考许久，才能稍稍明白文字的意思。 好在，他有无穷的时间可以浪费。 “极权主义是由群众支持的……它的真正恐怖在于它统治一群完全沉默的居民。宣传也许是极权主义一种最重要的对付非极权主义世界的工具；而恐怖是它的统治形式的本质。” 看看，停停，柏弘一字一句的细读。 “笃、笃。” 忽然，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正在看书的柏弘听到敲门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笃、笃。” 又是两声。 “有人吗？” 一个年轻的女声传了进来。 柏弘望着大门，摒住呼吸，尽力不发出声音。 “有人在吗？” “喀啦啦啦……” 电扇的响声把他吓了一跳，随手就拉掉了电扇电源。 老风扇停了下来，房间里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柏弘紧张地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似乎那个女的走开了。 舒了一口气，柏弘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翻过一页书，继续往下看。 “嘿，我知道你在。法库多的是你这种人，整天浑浑噩噩，像死人一样的活着！你在里面！每天都在！大清早，是喝酒还没醒！还是毒瘾发作了？！” 门外的女生根本没走，说着说着还越来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 “两分钟，只需要两分钟！开门听一听，我会告诉你你能得到什么帮助！不需要你花一分钱！该死的！只需要花点时间！一点点时间！就能把自己从烂泥里拔出来！” “为什么就不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开门！开门！开……” 公寓的大门骤然在她面前打开。 开门的年轻人扎着马尾，穿着一件旧T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什么事？” 年轻的女孩满脸惊讶，她没想到，这里住着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看上去也不像恶习缠身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慌忙道歉，“我是法库慈善中心的成员，想请住在法库的居民到慈善中心去登记。前几天听到您家里有动静，就想给您介绍一下中心的情况，打扰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女孩一叠声的跟他道歉。 “刚刚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最近我情绪不太好，刚刚表现得像个疯子一样，实在是对不起！” 柏弘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说话。 女孩戴着眼镜，看上去像个学生。她站在柏弘面前，低着头翻来覆去的说着道歉的话，时不时的，她还吸一下鼻子，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絮叨了好半天，她终于停了下来。 “你是阿诚的妹妹，”柏弘说，“你叫夏美。” 中川夏美猛然抬起头。 “你认识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