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学长

    由于前一天的活动量过大，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简阳睁眼的时候正对上那副纤长卷翘的睫毛，手不听使唤地伸过去轻轻拨弄了一下，好像弄醒了对面的人。

    睫毛的主人似乎有些不甘心离开周公，尝试着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又合了眼。反复了好几次，终于睁开了那双明眸。

    “早啊。”邵文泽伸了个懒腰。

    “早。”

    “睡得好吗？”

    “还不错，你呢？”

    “挺好的，有你这个暖炉一点儿也不冷。”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起来吃点儿东西，收拾一下就返程。”

    简阳还是像昨天一样，给邵文泽打着下手收拾，然后做一个称职的司机。

    把他安全送到家后说，“谢谢你的邀请，我玩儿得很开心。”

    邵文泽冲他眨眨眼，“以后有机会再约。”

    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邵成轩的电话就进来了。

    “我说小文啊，你这相亲也有一段时间了，就一个看上的都没有吗？”

    “没有。”

    “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啊？我都是按你喜欢的类型找的，找得很辛苦的啊！”

    “这些人嘛，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我不太来电，你懂吧？”

    “那你给我说说，怎么样才算来电？”

    “最起码看不见这个人的时候会想吧，别的我也不是很肯定。”

    “行吧，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你小子给我上点儿心，明天记得准时去相亲！”

    邵文泽丧着张脸应道，“知道啦。”

    ……

    很难得地过了一个轻松的星期一，因为美国那边刚好是阵亡将士纪念日放假。为了错开下班高峰期，邵文泽提前下班前往相亲的地点。

    时间和地点一般都是和邵成轩沟通的，再由他和那边的人交流，所以不用担心选的餐厅不合自己的胃口，或是时间上有什么冲突。毕竟相亲已经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了，若是还不能吃顿好的，那真是一点想赴约的欲望都没有。

    由于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了一小时，邵文泽点了些喝的就在那玩起了手游。他不算是一个沉迷游戏的人，上学的时候短暂地沉迷了一段时间的网游，后来觉得太耽误时间就彻底戒了。工作后会在手机上下载一些类似于连连看，建设小镇之类的轻松手游，存粹是为了打发时间，好比此刻。

    他玩的这关连连看一直没通关，又不想用使用道具这种“作弊”手段，于是充了一笔钱，买了很多条命，就不信今天玩不过去了。相亲对象来的时候他还在跟自己斗气，根本就没注意到来人。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没有没有，是我早到了。”听到声音后邵文泽赶紧收起手机，起身准备打招呼。

    “Vince？”

    “学长？”

    两个诧异的声音一同响起。

    两人愣怔了几秒，邵文泽上前与男人拥抱。“怎么会是你啊学长，咱们好多年没见了。”

    男人用力地回抱着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秦生和邵文泽曾同就读于纽约大学，他比邵文泽高一届。两人的第一次接触是因为学校当时举办了一个文化节，秦生是中国文化小组的负责人之一。刚入校没多久的邵文泽急于适应大学生活，结交一些朋友，所以报名参加了小组的活动。

    每个小组有一个月的筹备时间，邵文泽跟着秦生负责制作宣传素材。秦生性格很开朗，没有因为他是ABC而区别对待。筹备活动的时候如果碰到一些他不懂的传统文化，也会耐心地给他介绍和讲解。

    两个人因为这次活动逐渐熟悉起来，秦生算是邵文泽除了室友外在大学交的第一个朋友。后来两人经常见面，会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起打工，一起去户外活动，可以说邵文泽大部分的大学回忆里都是这个人的身影。

    在邵文泽大三的时候，秦生有次聚会喝多了和他透露了自己的秘密，说他其实也是同性恋。

    秦生来自一个小县城，那里的人保守，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是同性恋，一定会把他当怪物看。他有一个长姐，父母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因为车祸去世了，从此和姐姐两人相依为命。

    姐姐秦弦读完高中就去外地打工供他读书了，他也算争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按理说他不应该那么不懂事地要求姐姐供他到国外读书，那是姐姐放假回家帮他收拾屋子，无意间看到他的日记，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

    秦生为自己有出国留学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姐姐供他这几年已经很辛苦了，出国将是一笔无法比拟的费用。他的懂事姐姐都看在眼里，给他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劝他出国读书。

    他有一些奖学金的补贴，自己平时也会在学校的食堂打工，尽可能地让姐姐不出钱或者少出钱。在美国读书的期间，为了省机票钱，毕业前都没有回过国，一放假就疯狂打黑工赚钱。

    秦生那时候是喜欢邵文泽的，甚至觉得邵文泽对他也是有些好感的，但是他觉得他配不上邵文泽。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完学分，早日回国赚钱报答他的姐姐。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能够在大学期间遇到邵文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他毕业的时候，他把当初文化小组制作的海报送给了邵文泽，上面还添了几张他们的合照。他说他要走了，要去过一个不同的人生，希望邵文泽幸福。

    此后，两人断了所有联系。邵文泽当时不理解，为什么秦生回国两人就要断了来往，他家里有很多的钱，他可以帮助秦生。可他不知道的是，如果秦生只是把他当做学弟、朋友，或许会接受他的帮助，可哪个男人愿意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做一个废物呢。

    说他矫情也好，自私也好，秦生只是想保留自己最后一点的尊严。

    邵文泽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恍惚，拉着他的手坐下，“学长，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其实……其实经常会想起我们在大学时的事情。”

    秦生盯着邵文泽半响没有说话，眼神很是复杂。

    “学长，你怎么了？”

    秦生调整了下情绪答道，“我很好，看你现在一表人才的样子，知道你一定也过得很不错。”

    “我就是老样子呗，”邵文泽挠挠头，“你知道的，尽量不出错地瞎混。”

    “怎么回国了？还要相亲？”秦生说出了一见面就冒出的疑问。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家老头子需要有人回国看着公司就把我弄回来了，然后我妈最近觉得我该结婚了，非要让我相亲。”

    秦生爽朗地笑了声，“我认识的Vince可是从来不缺情人的，居然会沦落到需要相亲的地步。”

    “哎哟学长，你就别取笑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会跑来相亲？”

    “我回国工作稳定后，把我姐接来北京，在这边定了居。一开始她看我忙着打拼，对我感情方面的事情没发表什么意见。后来生活好了，她就开始催我交女朋友，最后催得我受不了了，就和她出柜了。”

    “哇学长，你好勇敢啊！我为你感到骄傲！I’m　so　soooo　proud　of　you！”

    虽然邵文泽在十六岁确认自己的性向后就跟家里出柜了，他也很感恩自己的父母非常尊重他的性取向。但是他同样也明白，对于任何一个常年躲在柜子里的人来说，能和家里人出柜，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我姐也不是一下子就接受的，她好多天都没有和我说话。后来跟我说她上网查阅了很多资料，也试着去了解LGBT这个群体，虽然不能完全接受，但是她会尊重我。她的底线就是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她也会喜欢。”

    “秦弦姐姐真是人美又心善啊，所以出柜后你就跑出来相亲了？”

    秦生笑着摇头，“是我姐，以前是催我交女朋友，现在是催我交男朋友。在一些交友网站上给我注册了好多账号，帮我找相亲的对象，你已经是我第n个相亲对象了。”

    “学长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遇到过的。”

    “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说完看到秦生的表情有些失落，又赶紧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秦生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我和他那个时候没有缘分。”

    “那你们还有联系吗？”

    “本来没有的，”秦生看着他的眼睛变亮了许多，“但是现在有了。”

    ……

    两人周三和周五按照邵文泽的相亲行程又见了两面，聊了许多两人现在的生活，也一起回忆了许多大学的时光。

    邵文泽当然想继续见秦生，大学生活对他来说是一段宝贵的回忆，秦生对他来说是一位特别的朋友。这么多年后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也逐渐明白了他当时诀别时的心情。虽然不太赞同他的做法，但是会尊重他的选择。

    这次再重逢对两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也都或多或少地有些迫切地想要修复好两人的关系。邵文泽问他是否可以用他当做挡箭牌和家里说暂时不再相亲了，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和他好好叙叙旧，秦生同意了。

    两人的见面逐渐频繁起来，邵文泽也会有意无意地把秦生往自己的圈子里带。秦生现在就职于一间广告公司，出任设计部的总监，多认识些人对他总是有好处的。虽然邵文泽每次都说带他参加朋友聚会，但他心里清楚邵文泽是在帮衬他，也感恩他这么体贴，照顾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

    就连简阳的生日派对，两人也是一同出席的。

    “简阳，生日快乐！”邵文泽送上一个拥抱和他的礼物。

    简阳挂着笑容搂着他，“谢谢，今天带朋友来了？”

    “这是秦生，我的相亲对象。”说完回头冲秦生眨了下眼，秦生宠溺地对着他笑。

    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被简阳尽收眼底。

    “学长，这是本盛的简总。”

    两位男士客套地打了招呼。

    “不是相亲对象吗？怎么叫人家学长？”

    “说来话长，别管那么多了，快打开我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简阳打开这个烫金边的黑色礼盒，里面是瓶黑色的香水，瓶身只是简单地刻了个“YANG”。邵文泽从他手里拿过来，打开瓶盖在自己手腕上喷了下，递到他面前。

    “你闻闻，好闻吗？”

    一股木质香调环绕着简阳的鼻息，乍一闻有些阳光活力的感觉，余香又给人一种不羁的性感。

    “好闻，在哪买的？”

    “嘿嘿，非卖品！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调的，在我的想象里，你就该是这个味道。”

    “是吗？”简阳喷了些到自己的手腕上。

    “用完了再来找我。”邵文泽笑着拍他，“我们去里面找庄严和夏衍了，你先招呼别人吧。”

    说完喊了声“学长”，两人谈笑着离开。

    简阳凝视着两人的背影，学长？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