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系列：33

    一到下班时间，姜郁文抱着公文包就跑了。着急的来到了停车场，开了车就往尹朗的家里去。

    姜郁文到了之后看见尹朗似乎已经好多了，至少已经出客厅坐着了。可是看到尹朗还穿着薄薄的睡衣，姜郁文真的很无奈。他现在更确定自己的猜想了——尹朗不会照顾自己。

    “穿的这么少，不知道自己才刚退烧？”姜郁文皱着眉，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在了尹朗的身上。“总是不听话。”

    尹朗扭过头来想说什么，可姜郁文控制不住自己，一口就亲了上去。

    “朗，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尹朗似乎脸红了，真可爱。

    “这是我的家，严格来说你来这里只是客人的身份，而不是主人的身份，所以根本称不上‘回来‘，而是‘过来’。”尹朗硬巴巴的反驳着，薄薄的脸皮倒是因为自己的想法而不争气的微微发红。“还有我是你的上司，你不应该直呼我的名字。”

    姜郁文看了一眼时间，也没和尹朗说太多，匆匆忙忙的就进厨房去做饭了。一直到吃完饭，又把厨具餐具都清洗干净，姜郁文的工作才总算是完事了。

    他擦干净手从厨房出来到大厅，见到尹朗还是坐在沙发上看书，便也没有去打扰的打算了。姜郁文思索着现在该做些什么事，视线随意的扫了一圈，见到客厅一角的那部钢琴。

    姜郁文不会乐器，但被这部钢琴吸引了过去，让他想起了很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姜郁文的父亲已经过世了，以前都他的父亲在定期的时间去镇上采买一些生活用品。父亲去世后，这样的活自然是到了他的身上。而这会儿又到了去镇上买东西的日子，姜郁文跟母亲打了招呼便出门了。

    姜郁文走了很久的路才到了镇上。相对于他们贫困的村子，镇上显然是繁华的很，甚至会有卖乐器的店铺。但那时候姜郁文还小，他没见过世面，也什么都不懂。当他买好东西之后，发现有一个地方传来了好听悦耳的旋律。

    “……”姜郁文好奇又不受控制的跟着旋律传来的方向那走。走了没多久，他就看见了一家看起来很有档次的店铺，橱窗都是透明的玻璃窗，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面的东西。

    他走近看了一眼，橱窗那展示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乐器。姜郁文视线下垂，看了一眼价牌，才知道这东西叫钢琴。店内一位长的漂亮温柔的小姐正坐在其中一部钢琴前弹曲，姜郁文这才知道这声音就是叫钢琴这个乐器传出来的。

    姜郁文不懂音乐，甚至他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乐器，可他还是会觉得这段他不认识的旋律让他感到悦耳动听。他看了看这面玻璃，最后退了好几步，跑到了乐器店旁的小巷里，抱着自己的篮子坐在地上。

    一直到乐器的声音停下，姜郁文才恋恋不舍的回家。

    那之后，每次姜郁文到镇上买东西时，他都会偷偷的靠近乐器店铺或是躲在那条小巷里听一会儿才回家。

    他真的很喜欢这叫钢琴的乐器，也真的很喜欢那位温柔姐姐弹的曲。

    可他却一步都不敢靠近。

    这样的世界，不是属于姜郁文的世界。

    这天他照旧到镇上买东西，可当他买完东西又想来偷偷听曲时，他看见那位温柔的姐姐就站在门口。姜郁文突然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一样，低着头转身就想走。

    “小弟弟，”

    温柔姐姐开口叫了一句，姜郁文的脚步顿了顿，他不知道温柔姐姐是不是在叫他——但大概不是吧，他因为走山路而搞的全身都脏兮兮的，这样漂亮的大姐姐是不会注意到他的。

    “小弟弟，”温柔姐姐走了过来，然后拍了拍姜郁文的肩膀。“我很可怕吗？为什么见到我就要躲开呀？”

    姜郁文浑身一震，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位姐姐，她真的是在叫他？犹豫了一会儿，姜郁文才低着头，慢慢的转过身来。“姐姐，您好…”

    温柔姐姐笑道：“为什么低着头呢？你长的很英俊帅气，是个小帅哥呀，怎么低着头把你的好看都浪费啦？”

    “我…”姜郁文的头低的更低了。他不想让这漂亮的姐姐看到他脏兮兮的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来听音乐的，我只是觉得很好听所以才…”

    “为什么要道歉呀？我知道你经常会在这听曲子，可你每次都不进来，”她道。“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喜欢听曲子，你可以直接进来店里听呀。”

    姜郁文惊讶的抬起头，他动了动嘴，可是说不出什么。

    那姐姐继续道：“你赶着回家吗？如果不着急，要不要进店里试着弹一弹钢琴，或者听听曲子呢？”

    姜郁文想要答应，他当然想答应，可是——可是当他低头看见自己打了好几个补丁还沾满泥巴的鞋子，还有他破旧的穿了不知道多久的衣服时，他怎么也没办法开口…

    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把这家漂亮的乐器店弄脏。像他这样落魄的穷人，只会让人觉得掉了档次。钢琴的琴键是洁白的，但他的手却又黑又脏。

    他一定会把钢琴弄脏的吧？

    他不配用这样的手，去触摸这样优美的乐器。

    “谢谢姐姐，可是，不，不用了…”

    姜郁文咬咬牙，眼睛模糊，转过身便跑走了，他没理会身后那位姐姐的喊声，径直的跑出了镇区，走上回家的路。

    他一边走着，一边背着他的篮子，一边泪流不止。

    炎热的太阳晒干他的汗，又蒸发掉了他的泪水。

    可没能将他的心温暖半点。

    “你…怎么了？”

    尹朗的声音让姜郁文回过神来，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只是语气轻松的道：“没什么，只是看看高级钢琴长什么样。”

    他听见尹朗问他既然喜欢什么，那为什么不去学习钢琴。

    “为什么吗？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理由。小时候没钱，”姜郁文一脸无所谓。“长大了没时间。”

    尹朗沉默了会儿，然后奏响了钢琴。尹朗安慰人很笨拙，但姜郁文还是能理解尹朗要表达的信息。

    尹朗真是美好。

    姜郁文见识过他的柔软和温柔。他需要尹朗，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得到尹朗的心。

    只是高贵如尹朗，上帝的杰作——俊朗的容颜，优越的家境，多才多艺，优雅得体。

    是不是能够属于他姜郁文呢？

    是不是能够属于他这个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只有拼命的追赶一刻也不敢停息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跌落深渊的比平凡还要更卑微些的人呢？

    姜郁文不敢想以后。

    阳光之下，尹朗好像会发光的天使一样。

    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尹朗停下了弹奏。

    一曲终了，尹朗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眼前的男人笑的好温柔。

    “谢谢你的安慰，朗。”

    尹朗看到男人的笑容愣了一会儿，因为他才知道这个男人会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和笑容。他的脸似乎又在不受控制的发烫，对姜郁文道：“我没有在安慰你。”

    “是也好，不是也罢，”姜郁文走到尹朗的身后。“但是谢谢你。”

    语毕，姜郁文从尹朗的身后轻轻将他环抱住。尹朗以为姜郁文又想干些什么，挣扎着想出来，但耳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朗，能不能就让我这样抱抱你，”姜郁文的声音好轻好轻，好像他不在尹朗的耳边，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对尹朗说这句话。

    “一会儿也好。”

    尹朗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可他感觉姜郁文似乎很低落。

    他在难过些什么呢？

    尹朗不知道，但终究还是没有将他推开。

    当姜郁文松开了尹朗时，听见尹朗问道：“姜郁文，你在难过吗？”

    “对啊。”姜郁文笑。“怕你不要我啊。”

    尹朗看姜郁文的眼睛，发觉里面一点笑意都没有。这个男人的面具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尹朗跟他一起工作了两年，也没办摸清姜郁文在想些什么。

    “你想学习钢琴吗？”尹朗问道。

    姜郁文拒绝：“不学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喜欢吗…”

    姜郁文依然在笑。

    “我的确很喜欢。可是并非喜欢就可以了。如果只是因为喜欢就可以的话…”

    如果只因为喜欢就可以实现…

    没有如果。

    “没什么，不过公司的事情您也知道，挺忙的。一放假，我只想睡会儿。”姜郁文道。“没太多的时间空出来学习兴趣班了。”

    尹朗没打算揭穿，也不想主动过问姜郁文的私事。

    “也是。”

    “那尹董，我回去上班了。您今天好好休息吧，我会处理好工作的。”

    “嗯。”

    “那尹董，明天见。”

    尹朗反应到姜郁文今晚不会来了。他有点失落，可是叫住了姜郁文时，一时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尹董，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你昨晚来照顾我，”尹朗垂下了眼睛。“谢、谢谢你。”

    “没关系，”

    姜郁文道。

    “我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