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系列：26

    今天一早开始，尹朗就全身都痛的不得了——对长期没有运动的他来说，昨天一天的行程是致命性的打击啊！但是今天有今天的行程，还得是按时前进。尹朗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今天就得去寺庙了。

    据说福灵山里有一座寺庙，有求必应，百求百灵。连尹朗这种无宗教信仰的人都有所耳闻。可哪怕是这样，尹朗也没兴趣专程为此跑过来，他从不信神，也不信鬼，他只相信他自己。

    依旧是尹朗和凌曲水两位弱鸡人士走在了最后面。姜郁文走在前面和同行的同事有说有笑，像昨天白天一样，根本不怎么关注尹朗。仿佛昨晚的那种宁静、美好世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一片空旷平和的美好之势只是尹朗做了一场梦而已。

    原来只是梦而已啊？

    “不是说，呼…去…去寺庙很快吗！”凌曲水都要哭出来了。“我快不行了，我全身好痛！”

    尹朗：“嗯…今天是觉得全身很酸痛。”

    “明年要是还爬山，我死也不来了！让我在公司加班我也愿意！”

    尹朗无奈的扯扯嘴角，无言以对。

    “我看你还很有力气咋咋呼呼的，还在这抱怨些什么？”姜郁文回头讽刺了一波凌曲水。“尹董都没你那么多抱怨呢，你这是比尹董还金贵吗？”

    凌曲水没好气的道：“姜郁文，你留点力气一会儿给佛祖磕头，好求他老人家今年能赏赐你一个女朋友。”

    姜郁文不屑的冷哼一声，扭头往前走了。

    尹朗有意无意道：“凌总，难道姜总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有谈恋爱吗？”

    “没有啊。您看他像谈恋爱的人么？放假只会在家睡觉，一睡就睡一天，第二天就上班。”

    “呃…但是以姜总的条件很好找才是。”

    “我说尹董，您还记得咱们上次一起吃饭那次么？那个女孩子就是我介绍给阿文的，但是他的反应嘛…您也看见了。”

    “喜欢姜总的人很多，或者他只是想慢慢挑选吧。”

    凌曲水摇头。“最好是这样，虽然我看他是一副想抱着文件孤独到死的样子。”

    “……”尹朗忽然想到什么。“姜总难道就没有喜欢的人么？”

    凌曲水还没有回答，尹朗突然看见前面那个男生走着平路却不知道怎么就“崴”了一下，被身旁的姜郁文一手拉住。“若灵？小心点。”

    “姜、姜总，谢谢姜总。”那个叫若灵的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脸都羞红了些。尹朗觉得奇怪，被姜郁文扶一下你脸红些什么？而且平地你是怎么摔跤的？

    凌曲水没有理会前面的小意外，毕竟陆若灵的那点小心思除了尹董谁不知道？他听了尹朗的问题顿了顿。随后他不禁微微侧了侧头，很不自然的偷瞄一眼尹朗的侧颜，又很快把头扭正，摇头。

    “没有。”

    凌曲水意义不明的再强调了一次。

    “他没有在喜欢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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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寺庙里，安排好集合时间和地点之后便分开了自由活动。

    尹朗背着他的背包，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很是好奇的仰起头，认真的看着树上——那上面挂满了数不过来的木牌子，上面都写着字，全是“希望学业进步”“希望身体健康”“希望xx和xx永远在一起”“我要心想事成”这一类的心愿愿望。

    那些人…是在向这棵树许愿吗？

    “尹董，那是这座寺庙里年纪最大的树木。”姜郁文不知何时走到了尹朗的身边，对他解释。“据说只要把写着自己愿望的愿望牌挂在这棵树上，就会实现。所以这也是庙里的许愿树。”

    “许愿树？”尹朗看见姜郁文手里也拿着一块崭新没有写过字的木牌，有些讶异。“姜总，你也打算要许愿吗？”

    姜郁文：“不啊，我不相信这些，没有特别的宗教信仰。只是看您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就买了一块牌子给您，您要许愿吗？”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好奇。”尹朗摇头谢绝。“我也是没有宗教信仰的。”

    “这样啊。嗯…既然如此我就自己许一个愿望吧，买了不用好像也蛮可惜的。”

    尹朗看见姜郁文向卖牌子的店家借了笔，在木牌上写着他的心愿。接着他又去拿树底下的梯子，将木牌挂在了树上。因为姜郁文挂的太高，尹朗完全看不见他都在木牌上写了些什么。

    尹朗问回到地面上的姜郁文：“姜总，你写了些什么？”

    “这个嘛…尹董，愿望说出来是会不灵的哦。”

    “你不是不相信吗？”

    姜郁文笑：“万一呢？”

    尹朗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又问：“姜总，为什么你没有宗教信仰？呃，我是说，我认识的很多人都会相信这些，有些还是什么…嗯，星座一类的。”

    “为什么吗？怎么说呢。”姜郁文看着树上那些随风飘动相互撞击而发出清脆响声的大片许愿牌。“因为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要自己努力才能够得到。而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信什么样的宗教信仰，多么虔诚的跪在地上乞求，也仍旧得不到。这样想想，就觉得没什么可信的。”

    姜郁文甚至觉得可笑。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他父亲患病痛苦的等死时神明在哪里？在他和母亲孤苦伶仃时神明又在哪里呢？信徒们觉得神明无处不在，但是对于姜郁文这种绝望过的人来说，神明是不存在的。

    他对尹朗开玩笑道：“再说了，我真正该用心去信仰奉献的该是尹董吧？毕竟您可是我的老板，是实实在在的我们谷安的最大的神，也是我们员工的衣食父母啊。”

    “你说的，”尹朗汗颜。“好像我平时很苛刻的样子。”

    “不，当然不是。”

    姜郁文的表情严肃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奉承。“您是非常温柔的上司。”

    “温…柔？”

    “是的。您会放下身段和我们这些员工一起去街上的小餐厅吃饭，会和下属们喝一样的奶茶饮料…但明明您是这么高贵的存在，可您依然这样做了…您还送我回家了好几次呢。总之您真是一位非常好的上司。如果说一开始为您工作是答应过尹老爷而不得不完成的使命，那么现在的我为您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高贵…？尹朗的身子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

    “姜总你认为…比起你们，我…很高贵吗？”

    “当然！”

    似乎在姜郁文看来，这个问题好像永远不会存在有否定的答案，是那么理所当然。

    “而且您的气质也是无法骗人的。老实说，我觉得我跟您比起来，差别就非常明显啊。”姜郁文感叹。“您继位的很仓促，可是您却继位的很顺利，事情解决的很好，对待一切情况都很淡定。您做什么事也很优雅，哪怕是吃饭这种俗事，在人前也总是很有礼貌，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难题，都很自信。”

    “……”

    “反正跟我这种穷家庭出身的孩子就完全气质不一样的。不怕您笑话，尹老爷初将我带在身边出席很多场合时，我都很紧张，怯场也是经常的事情。如果不是努力控制，很多时候我都快紧张的说不出话了。不像是您这样，总是那么淡定自信。”

    说白了…便是有钱人贵公子那种天生的霸气自信和高贵。

    姜郁文还说了些什么，尹朗没有用心再听。他满脑子都在回想姜郁文的话——姜郁文是穷人家的孩子，而他尹朗是富家少爷，他们…完全不一样。他想去融入、了解姜郁文的世界的那些做法在姜郁文看来，不过是因为自己是高贵的、愿意“屈尊”去做那些事情的“温柔”而又“尊贵”的上司而已啊。

    是啊，他们完全不一样。

    无论尹朗如何主动或是努力，他永远靠不近眼前这个分明就近在眼前的人。尹朗突然很想笑，这么一时之间，就这么一刻之间——他突然就那么痛快的放弃了所有想要靠近姜郁文的决定。

    是啊，他该认命的。他是孤独的存在，是“高贵”的存在，是和大家…都不一样的存在。从来大家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如今又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

    尹朗深深的看了一眼姜郁文的侧脸，内心不再挣扎些什么，有妥协之后的松快，还有那刻意忽略的疼痛。他一直相信姜郁文不一样，但原来终究是一样的。

    只有一个地方是不一样的——

    他和姜郁文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尹朗在心里道，姜郁文，这次真的如你所愿，我不会再多想些什么了。就这样也挺好，我是你的老板，你是我的员工，非常忠诚的员工。我该对此感到满足和庆幸。

    他尹朗是姜郁文高贵的上司，富贵金贵的存在。

    永远、

    永远都是。

    永远——

    “姜总，谢谢你这样想我，但我并非温柔，”

    尹朗扭回了头，看着树上那些摇晃的许愿牌。他刚刚很想看清姜郁文写了些什么，但现在不想了。姜郁文，对于我的回答你是否会满意——

    “只是偶尔也会想试一下普通人喜欢的东西罢了。”

    姜郁文愣了愣，接着笑了。

    “我想也是，偶尔对自己习以为常的事物也会觉得腻吧。”

    尹朗不再说话。他转身走了。

    姜郁文站在原地，依旧抬头看着树上的许愿牌。他的许愿牌被风吹的翻了回来，他曾经一时兴起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字体很是好看。

    【给我一点勇气，让我再靠近他一点——以姜郁文而非姜总这个身份。】

    许愿牌上的这几个字若隐若现，然后又被风吹的翻到了背面。

    尹朗也转身离开了。

    他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在这空气清新的山间，尹朗感觉自己差点呼吸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