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系列：2

    尹朗绝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强。

    晚宴上，姜郁文得出了这个结论。他陪伴在尹朗的身边，看着尹朗极其淡定的游走在各大企业的老板面前，并且脸上露出了笑容——姜郁文对此很诧异。他还以为他的老板是忘了笑这个表情的，毕竟从他回到谷安到今天为止，姜郁文都没有见过尹朗的笑容。别说是笑容，哪怕是轻微的情绪变化都没有在尹朗脸上见过。

    可此时，尹朗笑的阳光漂亮，跟面前那位快步入老年的企业老板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谈地。姜郁文暗搓搓的想，尹朗平时要这样笑笑，谷安估计又得多一帮花痴出来了。这时在姜郁文的心中，他的老板尹朗的形象顿时又尊贵且高了一个度。然后这在姜郁文心里形象高大的尹朗败在了酒桌上。

    “尹董，您还好吗？”

    尹朗躲在厕所里，姜郁文只听见隔间那边传来“呕…”的呕吐声。尹朗食量向来很小，晚饭也没吃什么，他下班晚，又着急着参加晚宴，吃东西便更仓促了些。酒精在他肚子里翻腾，搅的他的肠胃好像都完全扭在了一起，又疼又恶心。他觉得自己已经吐了很久，但根本没什么好吐的，只是酒都吐了出来，这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眼晕，头重。按下冲水键后，尹朗脱了力，坐在了地上，头也靠在了门上。今天虚伪的与那些大鳄们打交道，强装完美微笑已经完全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概能靠着门睡过去。

    隔间内迟迟没有传来尹朗的回应，姜郁文有些着急，开始敲起了门：“尹董，尹董您怎么样了？”我天，该不会在厕所里睡着了吧？这他怎么去捞他老板出来？叫人来开门？绝对不行，那他老板的形象可能就得毁了。踢门？也不行，动静太大招来人，老板的形象还是得毁。看来只能在另一个隔间里爬过去了，姜郁文已经抬头开始衡量计算自己该怎么爬过去。

    就在姜郁文真的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尹朗推开了门。姜郁文吓了一跳：“尹董？！”尹朗没有说话，踉跄着脚步走出了厕所隔间，差点就摔倒在地上，好在姜郁文眼疾手快，伸出手臂卡住了尹朗的胸膛。“尹董！”

    “呃……”尹朗感觉自己无比的朦胧。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他摘下眼镜之后，但现在他明明戴着眼镜的。

    姜郁文调整了一下姿势，扶住了尹朗，担心道：“尹董，您喝醉了。现在还能走吗？”

    尹朗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姜郁文以为自己的老板正在深思熟虑些什么，接着他听到老板吐出两个字：“漱口。”

    “……”

    姜郁文死死的盯着低着头在漱口的尹朗，生怕他这老板别漱着漱着就一脸直接倒在这洗手盆上，这就是不磕破相也得见红啊。幸好，尹朗好好的漱完了口，没有摔倒或是出现什么意外。见老板总算是漱完口，姜郁文问：“尹董，回去吧？”

    “嗯。”

    “您…还能自己走路吗？”

    尹朗又顿了顿，随后点头：“嗯。”

    “那我们走吧。”姜郁文还是有点担心尹朗不太行，便扶着他一起走向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尹朗走的很费力，可以说是东倒西歪的，走到电梯短短一段路，一分钟的路程，姜郁文扶着酒醉的蝴蝶…不，是酒醉的老板，按下电梯按键那一刻时，他以为自己走了十年。

    地下停车场很安静，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平时就安静的地下停车场这会儿更是静的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刚走出电梯没多久，尹朗又差点摔跤。姜郁文一个头五个大，他只想快点把尹朗送回到车里，不然这可怎么整？姜郁文叹息一声，让尹朗停在原地，接着背对着尹朗蹲了下来。“尹董，我背您吧？您这样走的很费力。”

    其实是我很费力，姜郁文在心里说。他刚刚差点就没忍住冲动，把自己老板当麻袋一样扛起来就跑。

    “唔。”喝醉的人好像都很执着的认为自己没醉，连尹朗也没能逃过这种怪意识。“我可以走。”

    坚定的语气。

    “我背您吧还是…”

    “可以走。”尹朗好像有点赌气一样，绕过姜郁文就往前走。然后又差点摔个狗啃泥，所幸被姜郁文抱住。

    “尹董啊…”姜郁文开始痛苦。他想回去睡觉，他是个要三十的“夕阳红”了，明天还要一早开早会，可以给我省点睡眠时间吗，亲爱的尹董？当然，打死姜郁文他也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咬咬牙，姜郁文决定作死一回，反正尹朗现在醉了酒，第二天醒来该不会有记忆才是。他伸出手，又差点把尹朗当成麻袋…呃，他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横抱起了尹朗，麻袋抱变成公主抱，姜郁文暗自赞叹自己的应变迅速。

    尹朗比姜郁文想的还要轻一些。

    尹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这让他多少感到有点别扭——他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有人这样抱他呢？他不是小孩子了。“唔…”尹朗迷蒙的用自己的小拳拳锤在姜郁文胸口上。“我可以走。放我、下，来…”

    姜郁文有点愣住。呃，尹董，有点可爱？又回想到平时尹朗的冰冷样子，姜郁文把这个词甩出脑海。可爱？不不不，这是错觉，不存在的。

    “可以走…”尹朗的小拳拳非常不老实。

    姜郁文再次愣住。呃，尹董？这怎么好像他们是一对恋人，尹董像在对他日常撒娇一样？不不不不。姜郁文再次把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这是错觉，是非常错的错觉，绝对不存在！

    尹朗安静了下来。姜郁文边走边低下头看了一眼尹朗，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姜郁文内心面条泪，老板你睡了，我也想睡啊。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车边，姜郁文发誓，从今天开始以后停车必放在电梯口附近，否则他不姓姜。

    好不容易到了车边，姜郁文费劲的空出一只手去开门——好在他平时健身，力量不是一般大，否则就是尹董再轻，换成别人也没办法一手抱着一个成年男人一边开车门。打开车门，姜郁文把尹朗放在后座上。他多看了一眼尹朗。

    不是错觉。至少现在，他们尹董是真的很可爱。脸颊因为喝了酒有点淡粉色，嘴唇也很红润，感觉口感会很像果冻。他轻轻摘下尹朗的眼镜放在一旁，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尹朗身上。

    开车，送老板回家，然后回家洗澡睡觉。姜郁文开着车，速度六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尹朗是在半路上醒来的，没有眼镜，很迷茫，但又感觉很温暖，还有很熟悉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呢？明明很熟悉。像是有点很淡的薄荷味…可他的脑子现在很糊，什么也思考不了。尹朗习惯性的用手去摸身边的位置，好在确实摸到了眼镜。戴上眼镜，尹朗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那莫名又熟悉的味道是在这衣服上传来的。

    “尹董，您醒了？”

    姜郁文的声音把还在半懵的尹朗叫的回神。“嗯？”他看着姜郁文的背影。“去哪里…？”

    “送您回家啊。您还有安排？”姜郁文在心里大声说别啊别再有什么安排了，我要睡觉，救命！

    尹朗摇了摇头。“没有。”车上一点都不冷，可是尹朗不是很想把身上那件衣服拿下来。很温暖，还有好闻的味道。尹朗用自己还在犯迷糊的脑袋想，姜郁文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啊？

    他只是这样想，可是居然真的问了出来。

    姜郁文一时无语。他记得家里的洗衣液还是上一回姜若柔休假过来他这玩的时候给他买的，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闲情雅致去在意洗衣液是什么牌子的啊？又不是家里的小媳妇——哦，他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没有女朋友，更没有小媳妇，那没事了。“抱歉尹董，我没注意…呃，您喜欢的话，我回去给您看看。”

    “不用了。”尹朗靠在椅子上，身上依然盖着姜郁文的衣服。喝醉的人总喜欢重复同一个问题，尹朗又问。“去哪里？”

    “……送您回家。”姜郁文很耐心的回答。尹氏的房子哪里都是，他也不确定尹朗要回哪里，当然他也并不指望从现在的尹朗嘴里问出答案，便暗自决定去尹老爷夫妇生前住过的房子。

    “喔。”尹朗安静下来，似乎不准备说话了。他看着窗外，已是深夜，可这不夜的城市依然如同华灯初上一般。明亮的路灯在尹朗的眼睛里很快的掠过去，他找不到重心，好像飘到了地球之外，浑身轻软。

    “回家。”尹朗自言自语呢喃了一句。

    回家？可他没有家了啊——家只是那栋房子而已，那栋房子的名字叫家。但里面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他自己。这也是家吗？大概吧。嗯，大概。尹朗忽然想到，姜郁文也是父母早逝，他也是一个人住吗？那他是不是每天回到家时，都是自己现在这个心情？他确实是喝醉了，他尹朗什么时候去在意好奇过别人的感受？

    随即尹朗又淡定下来——姜郁文是个性子外向又温和的人，谷安里喜欢他的女生男生约莫是一抓一大把的，他应该早就谈恋爱了，不像他一样，在有记忆以来任何时刻都是孤独一人。

    姜郁文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尹朗，发现他没了平日的犀利自信，倒是显得非常的失神落魄。靠着椅子，头撇向窗外，一言不发。他思索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或者安慰几句他这时不知为何沮丧的老板。不过姜郁文还是选择了闭嘴。

    除了工作以外，尹朗在想什么，他无权过问。姜郁文心里的界线画的清清楚楚，他不会越界。

    到了尹家门口，姜郁文道：“尹董，到了。”他解开安全带，想打开车门去扶尹朗下车，但尹朗拒绝了他的好意，示意他不必要下车。

    “没关系，我可以走。”

    姜郁文一听到这句话就害怕！“真的…吗？”

    “已经到家门口了。”尹朗下车。

    “好的。对了，尹董，您要不…”

    尹朗没听见他说什么，“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姜郁文看见尹朗步伐还算稳定，进了家门。尹氏本黑暗的房子亮起灯光。

    算了。姜郁文这样想。尹朗醉了酒，明天会不会头痛，今夜会不会发酒渴什么的关他啥事？现在是下班时间，在这种时间里，他和尹朗属于互不相干。

    重新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姜郁文迫不及待回家洗澡睡觉。

    另一边的尹朗回到家里，他想去洗漱休息，但坐在沙发上之后他就开始放空，怎么也挪不动自己的身子。当他再一次清醒时，他才发现，

    他把姜郁文的衣服抱回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