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爆发

    宫玉鸣心里憋着气，走路都像踩着火星。

    他一把将休息室的门推开，只见邵捷一人靠在沙发上，想来Nicky应该是听到刚才的闹剧，也随着吴光霖出去找沈盈了。他瞥了邵捷一眼，对方帽檐压得很低，耳朵里塞着一对蓝牙耳机，里头泄露了一点音乐声。他粗略一听，只发现是首非常狂躁的Hardcore　rap，属于他写歌时不太会尝试的类型。

    察觉他进来，邵捷拉开帽檐，半睁着眼看他。

    宫玉鸣此时余怒未消，一见邵捷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没由来又想起网上的各种流言。他心里莫名窝火，沉着一张脸，远远地坐在沙发另一头。

    邵捷没意识到他的不悦，又或许是懒得理睬，只是象征性地摘下了半边耳机：“他们怎么样了？”

    被放在桌上的蓝牙而已此时切换了下一首歌，宫玉鸣隐约觉得那里头的旋律异常熟悉，但因他此刻心情并不太美妙，并做多想，只是冷声道：“你先管好自己的粉丝，再来关心队友吧。”

    邵捷并未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听见他这话，反倒笑了下，又将耳机塞了回去。

    “粉丝？我可管不了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

    推卸责任？

    还是说……完全放任自流呢？

    无论是何种言下之意，在宫玉鸣的耳中听来，这话着实有些高高在上的刺耳。

    他并没有妄想着邵捷能马上融入进Moonlike，可是——为什么对方能冷漠得如此理所当然？明明这段时间，所有——先不说所有，就说大部分吧——大部分那些令他们焦头烂额的舆论，都是来源于邵捷；而沈盈虽然什么也不说，他想起刚才下台时听见的尖锐的喊声，又联系到沈盈后来的反应，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沈盈应该是遇见了线下anti。

    宫玉鸣实在不明白邵捷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邵捷来说，也许Moonlike只是一个不情不愿的选择，一个并不太值得栖息的去处，一种沉重的负累。可邵捷作为DT偶像部门目前身价最高的艺人，并非完全没有能力与公司谈条件。既然他真的如此不情愿，为什么又要纡尊降贵降落在他们这座小庙里呢？

    舞台那边传来时断断续续的音乐声，似乎是一个刚出道的男团。他们的出道曲是首激烈的舞曲，不太好听，甚至还有点吵闹。可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在舞台上散发热情，隔着老远，宫玉鸣都能听到主唱压过垫音的大嗓门。

    邵捷仍塞着耳机，沉默地听着歌，似乎对周围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漫不关心。而对方的神情越是如此轻松随意，便越发让宫玉鸣觉得——上赶着和对方交好的Moonlike其他人，好像都是一群自作多情的傻子。

    邵捷压根就不想进Moonlike，不想和他们成为队友，也不在意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梦想。

    这个认知一旦在脑海里出现，便不断叫嚣着寻找存在感。他也不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新加入的队友，可那刺耳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响，像一把沉重的锤子，将他们本就不太坚固的队友情谊一下一下敲得粉碎。

    他走到邵捷面前，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邵捷面前的光线。

    这时，一言不发的Alpha才舍得抬起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用一种极其无辜和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似乎对他的愤怒毫不知情，反而用那双眼睛懵懵懂懂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宫玉鸣来势汹汹，单手撑在邵捷身后的沙发椅背上。他知道自己长得有点凶，在此刻更是将自己的外貌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若是换成沈盈或者Nicky，一见他摆出这幅表情，很快就会被他唬得节节败退；可面前这位看上去身材纤瘦、长相精致的Alpha，却丝毫没有退却，反而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他才忽然发现，他现在又离邵捷离得好近好近。

    而对方身上那浓烈的酒香，几乎满得要溢出来一般，将他完全笼罩起来，从头到尾淋了个彻底。

    宫玉鸣没有选择暂停下来，去品味邵捷意味深长的表情，去纠结那浓到呛人的Alpha信息素。邵捷这句话犹如他情绪的引爆剂，他心中那股愤怒的冲动依然占据着上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质问对方：

    “邵捷，你是不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你知不知道，你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

    邵捷抬眼，目光在宫玉鸣愈发靠近自己的脸上流连。他半眯着眼，那长而卷翘的睫毛好似羽毛一般，轻柔地挠着人心尖上的痒肉，看上去着实勾人得很。

    他并没有因为宫玉鸣的突然发难而显露出任何的不悦。他神情淡然，语气更是平和：“Ryan，你……是什么意思呢？”

    邵捷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宫玉鸣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他。

    无论是齐聚一心的队友、还是红极半边天的事业，邵捷都唾手可得——更或者说是已经得到过了。可他宫玉鸣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他所在的组合因为上一个隐婚的队友而险些濒临解散，出道后便面临大半年暗无天日的空窗期，连登上舞台都成了奢望。他只觉得非常可笑，他所珍视的东西，在邵捷眼里却是可有可无的旧玩具，随手一扔，就扔掉了，没什么可惜的。

    “我说错了吗？”宫玉鸣冷笑了一声，继续道，“说到底，你一直看不起我们，也没有把我们当成队友吧？也对，毕竟你一出道就红了，你有队友、有粉丝，看不上我们也很正常。你是高材生，选择有很多，当然可以任性，就算不当明星也没有关系。可是我们没有，我们没有红过，甚至连高中都没有读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话音未落，宫玉鸣深深地望了邵捷一眼，一拳锤在邵捷旁边的沙发上：“邵捷，如果你不想待在Moonlike，不想和我们当队友，你完全可以选择别的出路。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假惺惺地跟我们继续下去。”

    “Ryan，你冷静一下吧，”邵捷忽然出声，右手握住了宫玉鸣结实有力的小臂，他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让宫玉鸣一时间竟有些挣脱不开，“不管你怎么说，我从来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想过。”

    “冷静？你又要我怎么冷静？”宫玉鸣扯着嘴角，却发觉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似乎有一排尖刺不断地扎着他的大脑皮层，让他脑袋刺刺地发痛，胸中的烦闷愈发汹涌，“有人遇到线下anti，有人在网上被网暴，当然，我不是说这些全部都是你的粉丝做的。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用一句你管不了粉丝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邵捷，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爆发的结尾，宫玉鸣长叹了一口气。一通发泄过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前路仍旧一筹莫展，令他愈发茫然无措。他颓丧地收回了手，坐回了沙发上。

    休息室门外，女人婉转动人的声音悠悠传来，上一个男团结束了他们的表演，如今站在舞台上的，是那位音源逆行的女solo姚迢。

    不知何时，邵捷的耳机已经收拾妥帖，顺从地装进盒子里，放在宫玉鸣前边的茶几上。

    “可能我们之间有些误解，但是说实话，我并不擅长与别人解开误会。对于之前网上传的那些，还有我刚刚说的话，我很抱歉，我今天心情确实不是很好，”邵捷微垂着眼，声音很轻，像是对着宫玉鸣说，又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但是——Ryan，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