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衷肠
本来聊天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或是打发时间，没想到最后竟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撑。 被困太久，他们的身体都变得十分虚弱，棠绍昀背着萧承栩，在低矮的灌木中艰难行走。离开那木屋之后，他们开始了真正的风餐露宿，萧承栩身上的伤病虽然好了许多，可因为食物和水的缺乏，精神也一天天萎靡了下去。纵然这地方偏僻，可按照皇帝禁卫军的实力来看，不应该到今天还没有找到。 天色已经黑了，棠绍昀脚步一深一浅，头昏脑胀。这附近没有水源，他身上只剩下一点点水，快要撑不住了。可他必须要走，若再找不到有水源的地方，他和萧承栩怕是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他叫了一声“益年”，背上的萧承栩微弱地“嗯”了一声，他放下心来，继续艰难地向前走。 人类精神层面的需求会刺激求生欲，他与萧承栩相依偎着，越是困境，反倒越是能促进感情。本来他们还有力气聊些话，现在连话都快没力气说了。眼看着萧承栩一天天虚弱下去，棠绍昀心中竟升起一股难过和不舍——他在位面中极少有这种心情，因为他在这个世界死了，便会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继续任务。可位面中的人若是死了，那他便是真的消失于这个世界中了，不会再活过来。 走的时间太长，他的腿有些颤抖。将萧承栩放了下来，他将那最后一点水喂到他唇前。萧承栩抿了一口，望着他，说:“棠大人，若我们都能出去，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以报答恩情。” 棠绍昀看着他虚弱瘦削的样子，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有些喘不过气。他忽而有一种想法，他可以死，但他不想萧承栩真的死去，不想他真的消逝于世间。哪怕这个任务失败了，只要想到他还活着，他心中就莫名的……感到安心似的。 这个想法刚刚划过，棠绍昀便猛然怔住，他没想到在他心中萧承栩竟已悄然变得如此重要。不过纵然如此，在这个环境下，他此次任务的失败率已经到了95％了，无论他与萧承栩谁被困死在这里，他都会失败。 将那几口水都给萧承栩喝了，见他嘴唇仍是干裂苍白，棠绍昀扯出一摸笑容，对萧承栩道:“此前我说你像我们那边志怪中的吸血鬼，此刻也许真的要将你变得如此……” 萧承栩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见他从腰间拿出匕首，有些警觉地看着他。 “棠大人，你要做什么？” 棠绍昀有点悲伤地望着他道:“益年，我背着你，要你保存体力，如今我明白，我只能背你到这里了。我把我的血给你，助你走出去……” “本王不会喝你的血。”萧承栩抓住他的手腕，冷冷看着他。 棠绍昀顿了一下，望着他，有点无奈，坦然说道:“我是不会死的，你也不必感到愧疚，再者你若死了，那我也无法继续活在这里。益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你面前，只是因为我累了，活累了。” 棠绍昀没体验过对一个人好感度100％是什么感觉，他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就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脑中理智一直在向他发出警告。他搞不清楚他想离开是为了萧承栩还是因为他自己想要逃避，他好像快要无法控制自己了。他心中有一个想法久久不散，此刻离开，会比留下来更好，至少离开是他自己决定的，还是可控的，若是等被强迫着离开，事情的发展就绝对不会受他理智的控制了。 他说的话太过混乱，萧承栩有些没明白。他说:“棠大人，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棠绍昀将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挪开，望着手中那把匕首。这匕首是此前他身上带的，没有丢失，一直被他拿着。心中一横，刀光闪过，他手腕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快速流淌了出来。他看到萧承栩带着怒意斥责他:“你疯了！本王说了不会喝你的血！” 棠绍昀面色平静地说:“益年，我是不会死的，我只是要回到我那个世界中去了。”血流淌在棠绍昀做的木制容器中，浓郁的红色，带着一点腥味儿，和棠绍昀的体温。棠绍昀没有看那个伤口，只是看着萧承栩道:“我此前对你有所隐瞒，十分抱歉。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那种情感是什么样的，但我此刻可以确定，我是喜欢你的，不骗你。” 萧承栩怒意未消，面色渐冷。他对棠绍昀道:“棠大人这样的爱慕，本王实在担待不起。不过你若是死了，本王是不会愧疚的，因为本王说过，不喝你的血。若走不出去，那是命数，无需你做出这般牺牲。” 说完，他倚靠在树上，闭着眼睛，不再看棠绍昀。 棠绍昀只是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身体的热度似乎在飞速流失，血越流越多。他凑过去，吻住萧承栩的唇，被他推开，不厌其烦地又凑了过去。他想要记住这个感觉，记住这个人。如果再次陷入漂流，他希望能把这个人记的久一点，慢一点忘掉。人生中的第一次总是珍贵的，何况是他第一次感知到「喜欢」这种情绪。 周围有点点萤光飞过来，环绕在他们身边，像是飞舞的萤火虫。棠绍昀不顾萧承栩的反抗，深深吻着他。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有些模糊了，等到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他就会听到系统那熟悉的，机械的，让他进入下一位面的声音。 但是还不等他听到系统的声音，就听到了一个惊慌且激动的男声，大声喊着—— “王爷！！” 有急促的脚步声奔过来，棠绍昀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推开，而后听到那男子带着哽咽和低泣喊着王爷。昏迷过去之前，他听到萧承栩叫出一个名字: 莫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