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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闹到了凌晨两点,燕续准终于包扎好伤口出来了。

    阮野站起身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司机,“这是你们老板的缴费单和医药单,我就先走了。”

    司机伸手接过点了点头不敢说话,燕续准阴沉着一张脸,用那只还没受伤的右手抓住他,阮野实在是不想和他闹了,他无力地甩了几下胳膊,没挣脱。

    “……燕续准,你为什么回国?”阮野眼睛里都是血丝,嘴唇苍白,“如果只是单纯想折磨我,大可不必,……因为你,我已经生不如死了。”

    “哥……,我只是喜欢你。”燕续准皱巴着一张脸,此刻他还依旧是好看的。

    阮野甚至连个笑都扯不出来了,“你不配提这两个字。”

    ?

    阮野这次终于真真正正逃出来了,夜里风凉,他又把燕续准的衣服还给他了,身上单薄的衬衫不足以御寒,甚至遮不住他心头的冷寂。

    他站在医院门口打车,那个四分五裂的手机触目惊心,阮野抱着自己的手臂御寒正在试图让手机开机,可他失败了,这个用了五年的手机今天凌晨两点十分寿终正寝。

    “妈的——!”阮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所有的情绪涌积在胸腔中,像是一个越来越涨的气球,阮野在医院门口站着,最后决定步行去最近的公交站牌,他口袋里还是有几枚硬币的。

    就在他要抬步离开时,好巧不巧,燕续准出来了,他把外套披在阮野肩头,俯身在他耳边说话,“哥,我送你回去吧。”

    ?

    燕续准正值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高又比着高中时长了不少,高出阮野半个头,他以前和阮野说话总是要弯腰俯身,现在这个习惯也没变过。阮野反倒有些不习惯,他退后了半步,拒绝了。

    他扭过头不看燕续准,心情却莫名的复杂,要是让燕续准送他,他们之间就又要有瓜葛了,他不想。

    就在他扭头间隙,燕续准眼神冷厉地看着他,隐晦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阮野变得更瘦了,手腕脚腕又长又细,眼尾上挑,接着他的视线又来到了耳朵,燕续准最喜欢阮野的耳朵,小巧白嫩,还带着一颗小红痣。要是把他全身舔一遍的话,燕续准一定会把他的耳朵吞吃入腹。所以就这样把阮野打晕带回去不就行了,跟之前一样,什么都没变过。

    不,还不是时候,这样只会让阮野更恨他。

    “哥……,要不然让司机送你回去,我自己打车就行了。”小心翼翼的语气再加上可怜兮兮的动作,阮野妥协了,他真的累了。“你帮我打个车吧,我坐出租车回去就行了。”

    “好啊好啊。”阮野作势拿出手机,不出两分钟,出租车来了,阮野上了车,他头都没回,也没看燕续准一眼。

    等坐上了车,阮野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才确定自己是活着的。

    路灯在他身后摇曳,阮野闭着眼睛休息,侧影的光打在他脸上,阮野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完全湮灭在黑暗中。

    ?

    “小野,去找你妈妈吧,别跟着我这个窝囊废了。”

    小阮野披麻戴孝地跪在坟前,他正低头捧着一抔黄土扬在坟前,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小阮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男人的声音,他推着自己的肩膀往前走,小阮野想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坟头,却被一只大手推得踉跄,转眼间他就站在了一栋巨大的别墅面前,身后的男人也看不清脸,阮野知道是他推的自己。

    大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红裙的女人,小阮野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局促地揪揪扯扯自己破烂的衣服,女人看不清楚脸,小阮野却能清清楚楚记得她的声音,“是阮时离让你来的?”

    阮时离是阮野爸爸的名字。

    小阮野点了点头,“是爸爸让我来找妈妈的。”

    不知道那个字激怒了女人,小阮野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嘴角流了血,他眼神恍惚,只听女人说,“以后你就是燕家的仆人。”

    “先生?!先生?!”

    阮野从梦中惊醒,出租车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阮野从角落里出来了,“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的,先生下车吧。”司机抵着车门等他下来,阮野下了车才想起来要给钱,“那个……车钱……你能等一会吗?我上去给你拿。”

    “不用了,那位燕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阮野冲他笑了笑,“好的,你慢走。”

    等看着阮野上了楼,出租车司机没走,而是拨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喂。”了一声,司机忙交代道,“老板,人已经送到了,我亲眼看见他上楼了,现在房间里的灯也亮着。”

    电话这头的燕续准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他坐在车里,周围黑漆漆的,其实只要细看就不难发现这辆车一直跟着阮野进了小区。

    燕续准坐在车里看着阮野一瘸一拐地上楼,长指在车门玻璃上轻敲,他单手撑着头,原本包扎着伤口的绷带渗着血红色,伤口又裂开了。

    他没在意,吩咐司机开车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驶离了小区。

    ?

    阮野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已经快接近凌晨三点了,他踢踏着鞋子走进卧室拉开抽屉,里面谈着两盒药,阮野看也没看就打开药盒掰下来几颗,也没喝水,就那样干咽下肚。

    吃完药他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并不柔软甚至可以说是冷硬的床上,因为这样才能时刻提醒他自己还活着,他没有死,他还是原来那个阮野。

    ?

    疼痛感混合着晕眩在阮野脑子里炸开了,他的后背紧紧贴着一层冷汗,挥之不去的恶心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更加强烈,他猛地从床上蹦起,却又因为脚踝的疼痛跌倒在床上,阮野似乎听到了骨头和床板碰撞下而发出的巨大咯噔声,他的骨头好像要断了。胃里的剧烈反应让阮野无力,他挣扎着爬起踉跄着向厕所。

    “呕——!咳咳咳……,咳咳,嗬……”

    阮野半跪着趴在马桶前呕吐,他死命地扣着自己的喉咙,想要把刚刚吃进去的药吐出来,可是吐出来的都是些酸水,阮野才意识到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他站起身打开了水龙头,慢慢一池的水在面前晃悠。

    阮野低着头,水面上啪嗒啪嗒地落下几颗泪珠砸碎了平静的水面,浴室里传来了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的,慢慢的声音就变大了。那颗膨胀到极点的气球也终于爆炸了,而那根针就直直地扎在他的心头。

    ?

    过了好久,阮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没上床,反而蜷缩在角落里,一闭上眼睛就是燕续准的脸和那片血红,阮野捂着嘴巴反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疯子……,疯子!呕呕——”阮野边干呕边骂,因为刺激不断溢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燕续准,你这个疯子——!!!”

    在阮野看不到的地方,房间里的角落闪过一抹红色,又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