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春节
寒假中，兄弟俩尽情享受宅在家里的幸福时光，放假后不是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在打游戏，一天的最后，在寒气逼人的夜晚，相拥而眠。 年关将近，两人偶尔也去逛逛超市，看到货架上、过道上摆着的琳琅满目的年货，听到那几首熟悉的新年歌曲，就更清晰的感受到新年的脚步近了。 时间靠近农历年底，大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大家都想趁着这年底最后几天时间置办好年货，商业街、市场和超市里人满为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在中国人心里，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为春节这个节日让路。 夏家当然也不例外，但是妈妈这两天还有点事情要赶着处理，夏江和秋渚先来到超市采购第一批年货。 走到超市，夏江在大门处看到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对双胞胎宝宝进去，一模一样的外貌，穿着手工织成的毛衣，软糯可爱，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平时走在路上双胞胎难得一见，不管怎么说，一旦两个一样的人同时出现，总是能吸引住大家的注意。 偶尔也能看到这样的同卵双胞胎，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和他们相比，自己和秋渚还真不太有双胞胎应该有的样子，两个人长得不像，个性也大相径庭，如果不说出我们的关系，一般人估计都看不出我们两个是兄弟，更不要说是双胞胎了。 夏江心想，我和哥虽然也是双胞胎，但是和一般的双胞胎还真是不一样，我们是相同的，但也是不同的。 双胞胎已经难得，其中的异卵双胞胎更是少之又少，想到这里，夏江心里生出那么一点儿少数特殊分子的优越感来。 这段时间正是各家商场年中大促的时候。 商场为了冲业绩都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吸引顾客的注意力。其中的某一家中心商场计划开一场商演带热气氛，但是负责演出的人今天撞上了正在搬运玻璃的工人，手出了意外，一个电话打过来人来不了了。 商场工作人员有个在二高音乐社有个表弟，便找来表弟覃一诚来商量。 表哥问覃一诚：“你那儿有合适的人选吗？”覃一诚想了想说：“我有个同学，刚参加完市里的新年音乐会，找他最合适。”表哥一听到这儿就看到了希望。 覃一诚没多耽误，马上掏出手机打给秋渚：“喂，你在哪呢？救场如救火，快来，就是普通演出，随便弹弹就行。” 秋渚在放下手机后的10分钟后赶到商演地点。覃一诚表哥看到秋渚人都快哭出来了：“活菩萨，快快快，哪怕只是随便弹几下也行。” 秋渚换上演出服，坐到钢琴前，随性弹了一首大家都非常熟悉的。 经典的开头一出，现场的观众便被吸引住了，覃一诚同学听完都快成他的乐迷了，对身边站着的夏江不经意的说出：“你说，你哥他那么优秀，不知道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夏江听到立刻喷水。 “你呛到了？” “没事，没事。” 夏江擦擦嘴，心想，总不能说像我这样的吧。 兄弟俩买了年货，回到家。 晚上，两个人又是睡在一块儿，夏江把脚搭在秋渚身上，秋渚把自己被压住的脚抽回来，“你皮痒了是吧。”说完又惩罚似的压到夏江身上，顺便捏了捏他的脸，“老实点。” 等玩够了，两人才消停下来，躺在各自的位置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夏江想起白天发生的事，看了一眼枕边的秋渚。秋渚发现夏江正偷看自己，握住夏江的手，问他：“怎么了？”夏江说没事。 秋渚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夏江感受着秋渚手心传来的温度，覃一诚他不知道，他爱的那个人啊，17年前就注定好了。 难得有时间在家休息，闲着也是闲着，秋渚和夏江便想着下厨做顿饭。 秋渚站在料理台前，最近这半年，手艺又进步了不少，猪骨在冷水下冲洗干净，煮去血水，然后和香料一起放入砂锅中。夏江则在一旁帮忙洗莲藕，洗好后切成块，等汤水开后再开盖放入莲藕，现在开始煮，等妈妈下班时，莲藕排骨汤刚好炖得软烂。 妈妈一回到家，迫不及待的坐到桌旁，夏江递来一碗盛好的饭，妈妈用筷子夹起一块莲藕，口感绵软，火候刚好合适，“你们也别站着，快一起吃。” 过了一会儿，妈妈才鼓起勇气在饭桌上试探性的问兄弟俩：“对了，妈想问你们，”妈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赵叔叔想邀请你们今年到叔叔老家过年，你们愿意去吗？想去的话我们今年就去他那里玩一回，要是不想去，我当然是和你们一起的。” 秋渚和夏江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应了声：“好啊。” 决定好后便准备出发，从这里去到赵叔叔老家是冷门路线而且还是短途，就算是春运期间票也不难买到。 计划要待上好几天的，要带的东西还不少，晚上收拾行李，秋渚像只无尾熊那样从身后抱住夏江。 “听说那个地方挺偏远的，要转几趟车才到。” “只要有你在，我去哪儿都行。” 一家三口一大早就出门赶火车，夏江牵着毛毛寄放在李奶奶家，妈妈给李奶奶塞了一个大红包：“李奶奶，真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您。” 李奶奶开张没牙的嘴，把红包挡了下来：“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毛毛可乖了，有它我屋里也热闹。” 夏江看着活蹦乱跳的狗心想，希望年后不要胖太多就行。秋渚看出来夏江在什么，那表情好像在说，你说这可能吗。 是不大可能，毛，这个年你就自求多福吧。 三人到了火车站，上了车，一列火车往北开去，平地少了，石山渐渐多了起来。等下了火车又转汽车，走县道进去。青山绿水中坐落着一座古朴的小镇，想想，赵叔叔几年前还在这座小镇上教过书呢。 赵叔叔一接到妈妈电话，大老远的就来到路口接人，叔叔帮着妈妈和兄弟俩拿行李箱，婷婷手里拿着一杆风车跟在爸爸后面，举着手里风车，迎着疯跑，看到夏江和秋渚也来了，简直乐开了花。 沿着小路走到尽头就是赵家老宅，一座带院子小楼立在一块水泥平地上，宽敞的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大人正在杀年猪。 大伙看到有客人来，都热情欢迎，夏家三人也跟众人问好。 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好久没过过中式的春节了，秋渚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小时候都是父母去张罗这些事，现在突然间交给自己，而且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好有夏江在他旁边帮忙。 大家族就是热闹，小楼里，院子里，上上下下十几号人，人声嘈杂，大人们都在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放了寒假的小崽子们各处疯玩，稍大一点的孩子帮着端端碗、打扫，一家三口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氛围了。 说起过年，还记得在秋渚刚离开的头两年里，小夏江一到春节就尤其想念哥哥，想也不想，拿起电话就要打电话给小秋渚，但是拿起听筒又不知道拨谁的号码才好，只听到听筒里回响着嘟嘟嘟的忙音。 哥哥在那边过得还好吗，过年能吃到好吃的吗，有没有想家，会想我吗？年幼的夏江一肚子的问题，但他不得而知。而现在，他那个最最挂念的人，就在站在他身边，准备和他一同迎接新年的到来。 其实兄弟两到哪里过年都无所谓，之所以答应下来都是为了照顾妈妈的心情，不想让她失望，但是看到这个赵叔叔家这个落后的样子，两兄弟多少有点不放心。尤其是夏江，还是有些情绪，和妈妈相依为命到大的他，姓赵的人是不错，但不放心让老妈以后来到这种穷乡僻壤，跟着他吃苦。 妈妈显然没有察觉到两个儿子的烦恼，左右两手提着两箱礼物迈进大门，坐在客厅上的长辈看到了，笑眯眯的说：“人来就好，干嘛还那么客气。” 妈妈笑眯眯地答到：“大过年还来打扰，应该的，应该的。” 儿时，为了不亏待家人，多赚点钱回家过年，爸爸在建材厂搞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一位曾经的好友劝他，老夏，你少干点那些鸡零狗碎的事。 夏爸爸回答，我老老实实做好人的时候，也没等到老天爷的好报，说完只留下一个背影。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年春节因为有了叔叔的邀约而变得大不一样。 临近大年三十，赵叔叔家大大小小的亲戚都到齐了，上班的、念书的、打工的、出国的，不管是做什么的，都已经从外面赶回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中国人在这时一颗归家的心。 几个小孩在屋里屋外玩闹，院子里的大人们在忙碌着，屋里屋外热闹非凡。 过年要准备的菜多，手头没有要紧事的人都被分配了任务。 秋渚和妈妈被派到田里摘新鲜蔬菜，只需要轻轻一拔，雪白的大萝卜便破土而出，扔进藤编的竹篮里，拿到一年四季不干涸的井边冲去泥，切成块，水灵灵的，倒进大锅里，和排骨一起炖汤。 所有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夏江也是。 夏江跟着一个叔叔在老屋附近的池塘里捞鱼，把网兜沉下水里，忽然就捞起一尾大鱼，网兜一扣，夏江看准时机扣住了鱼。 两人立即把鱼带回家给亲戚们开膛破肚，刮去鱼鳞，用刀在鱼身上划出花纹，腌上一会儿，等油锅一热，便将裹好了面粉的鱼下锅，炸成金黄色时再捞出锅，交给在酒店做事的亲戚，淋上一勺炒好的酸甜汤汁 晚饭时间，大家围成三两张大桌子，夏江和秋渚挨着坐。夏江夹起一块鱼肉，一口咬下，鱼肉香酥，酱料鲜甜，劳动中获得的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这是他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鱼。 被人围在中间的夏江和秋渚对这里慢慢有所改观了，不仅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差，反而还有些惊喜。 终于来到除夕这天，在这一天里，从早到晚都能听到或远或近的鞭炮声。 几个大孩子把洗净的糯米放到大锅上蒸熟，倒进容器里，一起捶做年糕，这样的做出来的年糕有弹性，最好吃。 夏江因为个子高，被人叫来贴对联，对联是自家人亲手写的，拿在手里还能闻到一股油墨味，他站在梯子上在大门左右贴上喜庆的门神和对联，秋渚则负责站在下面看对齐没有。 时间一到，院子里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夏江眼疾手快，帮已经沉迷于玩乐的婷婷捂住两只耳朵。而她仰起头望着夏江，一点儿不怕那鞭炮声，只觉得这样好玩有趣，乐呵呵的笑得停不下来。夏江看着这个傻乐的妹妹，嘴角禁不止悄悄上扬。 过年家家户户都有的祭祀，老赵家也不例外，由年长的亲戚们在高高的供桌上摆上猪头，点上三柱青烟渺渺的香，这个行为已经超越了“迷信”的范畴，变成一种薪火相传的仪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是每家每户却更加热闹了，一碟又一碟煮好的冒着热气的菜肴从厨房里端出来，摆盘上桌。 忙碌了好几天，最后，一大家子人围着一大桌的丰盛的饭菜举杯，十几个杯子碰在一起，交织出欢乐的音符。 辛苦了一整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年夜饭后，除了几个还在喝酒的中年男人，剩下的人开了两桌麻将，满屋子都是哗哗的洗牌声。 吃完饭就轮到春晚了，虽然不一定看，但是听到那个声音也会感觉没由来的安心。 跟着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一代们忙着用手机发消息、抢红包、抢福利。嘴甜的几个孙辈抢着说吉祥话逗老人开心，然后每个还在念书的孩子最后都能收到一枚大红包。夏江和秋渚也不例外，整个晚上都是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 今年不得已在医院过年的舅舅打来视频电话，夏江一看到外婆就抢着拜年：“外婆新年好！”没抢过的秋渚只用手揉了揉夏江的头发，看向夏江的手机。 视频画面另一边的外婆努力仰起头，看向镜头，用微弱的力气小声说：“新年好！”喘了口气继续说，“是夏江吗，明年就要去大学了，还回来过年吗？” 夏江看到外婆气色还不错，也不恼这问题有多不切实际，心平气和地回答：“不管是读大学还是工作，我保证以后每年过年都会回来看你，给你包最大的红包！” 听夏江说完，鼻子里还插着吸氧管的外婆对着手机镜头笑眯了眼。 看到外婆状况还不错，比预想中的好，兄弟俩，还有坐在一边的妈妈都开心。 一大早就起床，加上忙碌了一整天，守岁时夏江忍不住有些打瞌睡，眼皮合上又睁开，睁开又合上，忽然被四五个表弟表妹从沙发上拉起来吃汤圆。才两三天功夫，在小家庭里长大的夏江和秋渚就感受到了，大家族特有的热闹和温馨。 有些人熬不住了，先回去睡了，过年期间人多房间紧张，老人、女人、孩子睡房间，剩下的男人们则在大通铺上凑合凑合。 时间快到凌晨，外面响起了零星的炮仗声。 夏江从被子下面钻到秋渚面前，在被子底下手牵着手，秋渚假装一动不动，但禁不住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零点一到，一枚光点升上夜空，砰一声炸成一朵绚丽的烟花。 “元旦是，过年也是，为什么老是把我们安排在一起？” “大概因为我们天生一对吧。” 窗外姹紫嫣红的烟火下，秋渚飞快的亲了夏江的脸一口，嘴角上扬。黑暗中，秋渚看不到夏江涨得通红的脸。 我爱你，岁岁年年，年年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