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他们说食材快来了。
··两个小时其实过得很快。 ··他们拍拍身上的草叶站起身来，被身后的夕阳吸引了视线，白修然看着瑰丽的火烧云，轻松的表情逐渐变化，他低头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不对。” ··夏天的天怎么会黑得这么早？ ··被他一语点醒，其他人也注意到不对劲，夏天的白天被黑夜要长，天黑的时间怎么都不会早于六点，即使是山里的学校，气温也不会停留在穿着外套跑动才会让人觉得热的程度。 ··时清遇补充了一个细节：“其实如果是夏天，我们的课程表时间也不对。” ··一般的高中就算再怎么严苛、魔鬼、不通人情，也是会在容易犯困的夏天给学生留下足够午休的时间的，那么下午上课的时间至少要在两点或者两点半以后。 ··“是了。” ··丛礼揉揉脑袋，“那湖里的荷花难道是假的不成？” ··被他们当做季节提醒的那些荷花，他们都没有仔细去看过，但是学校应该不会搞些假花在湖里吧？值当吗？直接种不好吗？ ··对了，虽然没细想过，但那些花的位置是不是太靠近岸边了，按理来说，观赏花为了防止被人摘取，荷花都会被种在湖中心、不会被人随便摘着玩的地方。 ··穿着粉色卫衣的少年随手揪了根草，“学校这么大，还有好些东西没注意到呢。”他转着手中的草叶，“只盯着这些花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白修然摇摇头，和他解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花，你想想，任务里说的‘花池’、‘毛毛虫’、‘蜘蛛’，哪个不是和花有关系？而这个学校里我们目前能看到的只是这一株。” ··所以这些花再怎么微小，也不能轻视。 ··而且，不一定就是花怎么怎么了，另一种可能是时间或是温度出了问题呢。 ··“哦哦明白了，那么我们下一步就去看看那些花吗？” ··白修然想了一下，再次摇头，“不了，天黑去湖边不安全。” ··他总觉得天黑以后会发生什么。 ··恰好，时清遇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看向从揉脑袋换到揉肚子的黑衣少年，难得有些打趣，“有人的肚子都饿了，还是先去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丛礼嘿嘿笑了下，有点不太好意思。 ··王明宇拍拍他的肩，“没事，能吃是福。” ··“……不会说话少说话可以吗？” ··“不行，我的设定就是话痨少年。” ··两个少年勾肩搭背走在前面，两个相比起来年龄更大些的青年走在后面，把女孩们护在中间，六个人走得再怎么悠闲，食堂就在操场前面，不一会儿就到了。 ··但是才踏进一步，丛礼又拉着王明宇出来了。 ··堵在门口的少年狠狠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走入了幻境或是换了地图。 ··时清遇还在打量天黑后学校里突然像是换了一个滤镜的景物。 ··天黑下来的速度快得不正常。 ··而原先正常的、普通的建筑和景物在黑暗里轮廓模糊，身边的、冷白的路灯只能照亮很小的一块，他正借着那块光亮去看周围的东西，一时不查踩到了僵立的少年。 ··“抱歉抱歉、嗯，你怎么不进去？” ··因为痛感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少年抖着嗓子，“我、我不太敢。” ··眼前的景象和白日完全不同。 ··分明是同一所建筑、同一个空间，白日一派安然平常的餐厅内部全然换了模样，头顶的吊灯忽闪忽闪，垂下来的灯线似是探出的破碎蛛网，细碎的灰尘浮在空气中，呼呼的风从支离的窗户中冲过盘旋在他们耳边，却没有任何风声。 ··光影暗淡下的狼藉餐桌堆成一大整个，所有学生的校服或干净或脏污，却都静默无声，围坐在把餐厅面积占去四分之三的、拼成的大长桌旁，桌上撒着红色的血一样的液体，零散放着白骨，倒映不出形如丧尸般可怖的学生，青白的脸，血红的眼，一片死寂里他们直挺挺的坐着。 ··最中间的餐厅墙柱上四面都挂着显示屏，屏幕上无声放着内厨的景象，穿着发黄白袍的厨师衣摆染着血迹，正用力剁着案板上一大块看着好像人腿的东西，厨房除了正在处理别的东西的厨师，还有端着托盘进出厨房把做好的食物送到大厅餐桌上的学生。 ··还是青白的面容，嘴里咀嚼着什么。 ··而数量不多的食物一上桌就被抢食一空。 ··茉莉捂住嘴，不去想象他们到底在吃什么。 ··他们就这样僵在门口，不敢进去，却也不敢离开。 ··看着运送餐盘的学生一趟又一趟，餐桌上的餐盘越堆越多，直到厨房里的厨师停下动作，朝学生们说了什么，他们就走出来对大厅里的学生们说话，那些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叫做学生的人明显骚动起来，嘴唇不停开合，但是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 ··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得到了一个美丽的梦境，年轻人们进入默片一样的学校餐厅，却只得到了满身白毛汗。 ··“没有食材了。” ··“啊！” ··王明宇尖叫到一半捂住嘴，他听出了这个突然打破死寂的声音来自时清遇，丛礼紧紧握住时清遇的胳膊，哆哆嗦嗦，“什、什么？” ··时清遇拍拍他的狗头，看了看已经被两个女生一人一条手臂抱住的白修然，“他们在说‘没有食材’了。” ··王明宇缩成一团，把自己挤在时清遇和白修然身后，“大佬、时哥，你能听见他、他们说什么啊？”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能同时容纳一千人的空间连一声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没有，他们还以为这里根本就无法传声，所以在时清遇出声时他才会被吓一跳。 ··“不，我听不见，但不是我们的耳朵被控制了，是这个空间、不，恐怕在晚上的整个学校，都没有任何声音。” ··风声、水流声、呼吸声……不管是多么细微的声音，都不存在。 ··只有他们几个玩家，可以听见彼此的声音。 ··白修然反应的很快，他忍着恐惧还能冷静思考，“小时会读唇语？” ··很巧的，在他说完之后，餐厅里无声的骚动瞬间安静下来，近千人齐刷刷看向他们，僵硬青白的脸正对着他们，那双红色的眼睛愈发在忽明忽暗的昏暗背景里显得刺人，嘴唇都在无声开合，整齐排列的好像一群复制粘贴的低劣程序。 ··“他们说‘食材快来了’。” ··时清遇的声音依旧自然而平淡，但是在这样的氛围里被染成无情绪的平板，打破寂静带来更大的恐惧。 ··茉莉再也忍不住的短促尖叫，死死拉着白修然和团子的手向外跑去，在成熟男人身后的王明宇被他一撞站立不稳的向后倒去，下意识拉住男人的衬衫和时清遇的腰带，而时清遇被丛礼抱着手，黑衣的少年这变故一惊软了膝，全身的重量压在青年身上，于是时清遇也踉跄着、被拽着向门口移动， ··一串六个人你带我我扯他的艰难挪动了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后，不大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噗——” ··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来自同伴的笑声和重量暂时扫去了心头的恐怖和阴霾。 ··被压在最中间的男人笑着低咳了几句，顾忌着这个诡异的游戏和餐厅，很快把几人都拉起来，“没事吧？” ··茉莉红着眼圈红着脸，“对不起对不起！” ··王明宇拍拍膝盖上的土，“没事儿，我这是腿软了跑不动，要不我也跑。” ··丛礼被时清遇拉起来，“看不出来，小伙子还挺有肌肉。”虽然他压在少年身上只是一瞬就把身体移开了。 ··黑衣少年耳尖滚烫的红起来。 ··时清遇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脸皮薄，不再打趣，朝已经站起来打理自己的同伴说明，“‘食材’应该不是指的我们，他们说的是‘快来了’。”他分辨了很久才敢这样下定义。 ··“所以，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 ··“对，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让开点的好。” ··时清遇注意到有不少人在朝这个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