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我也请他喝碗汤

    姜乘玩兴大败，把杨鹏义他们赶回家后，洗了个澡躺进到了床上。客厅、卫生间甚至厨房，一盏灯都没关。

    手机电量还剩一半，姜乘一时半会也没有睡意，就拿起来玩了一会儿。

    ORDIN在微信上和他道了个歉，说只要对方上线，就一定打爆他的狗头。

    姜乘“哼”了一声，没高兴回，谁知道那个ID跟系统补丁一样的傻逼什么时候会再上线。

    又过了会儿，一个海豹宝宝的头像跳出了红点，姜乘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抖了抖，然后立马点了进去。

    “姜乘，我想起来这个礼拜天有安排了的，不能和你去吃饭了，对不起哦。”

    姜乘愣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搞什么啊”，然后丢开手机一头倒了下去。

    对方叫田霏，是姜乘上学期看上的一个女生，和姜乘同校但比他高一届，在读高三。长得不算特别好看的那种，但说话声音很好听，人也很温柔，是姜乘交往过的女生中最温柔的一个。

    姜乘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但听姜勇富说，他妈妈是个特别温柔的女人，所以姜乘也喜欢温柔的女人。

    暑假里他约了田霏七八次，吃了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去好些地方玩过，但只牵过一次手。杨鹏义几个知道后一如既往地取笑了他。

    不过姜乘本人觉得没什么，他喜欢田霏并不代表他要对田霏做什么，而且他觉得田霏也不会希望自己对他做什么的，他给田霏买裙子、买饰品，带她去玩，这就够了。

    但没想到田霏这次居然拒绝了他。

    姜乘放在被子外的手不甘心地捶了两下，心道明天要去找田霏问问清楚她礼拜天到底有什么安排，居然比和他姜乘约会还重要。

    他不喜欢女生矫情，更不喜欢女生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如果田霏有这种苗头，他会立刻和她结束。

    但姜乘在袭来的睡意中又想起了田霏每次看他时那种水灵无害、温温柔柔的目光，很像此刻亮在卧室里的优雅的暖黄色地灯。然后姜乘觉得自己可以多给田霏一次机会，只要她把那个无所谓的安排取消，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他还是会继续和以前一样对她好。

    最后，姜乘在睡着前又迷迷糊糊地想，这学期开学才两天，怎么就感觉诸事不顺。

    都是因为那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江晟，一来三华就触他霉头，他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

    隔天中午，姜乘在食堂三楼的小餐厅看到了田霏。

    她和周围人一样穿着三华那套铁青色的修身制服，半长的头发散在肩上，戴了一个有褐色蝴蝶结的头箍，下身的百褶裙刚到膝盖，小腿很细，也很白，可能是因为穿了丝袜的缘故，还有点闪光。

    “小霏姐今天很好看啊，”蒋昂跟在姜乘身后，“她平时好像不穿丝袜的。”

    姜乘瞥了他一眼，然后杨鹏义给蒋昂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蒋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

    田霏是姜乘的女朋友，她穿不穿丝袜不需要他来关注。

    不过姜乘没跟蒋昂计较，因为他也觉得田霏今天好像特别好看，眉毛似乎特意修过，比平时更弯了一些。

    田霏没看到姜乘他们，她正在和一个同班的女生在点菜区排队，两个人说说笑笑，对方凑到田霏耳朵边快速说了句什么，田霏倏地红了脸，还敲了那个女生肩膀一下，然后又捂着嘴笑起来。

    三楼的人一向不多，姜乘还没走过去就已经轮到田霏了，于是姜乘停下来，让蒋昂去点菜，自己打算等田霏过来直接和她坐到一张桌上。

    结果田霏点了很多菜，一个托盘都放不下，另一个女生就帮忙匀过去了两样。

    姜乘正要让杨鹏义去帮忙，紧接着他又看到田霏端着托盘往楼下去了。

    “欸？她去哪里？”一直在玩手机的徐澍抬头看了一眼。

    姜乘也疑惑田霏端着这么多菜是要去哪里，但他没多想，直接抬脚跟了上去。

    食堂二楼的学生比三楼多很多，叽叽喳喳的非常热闹，姜乘在穿着同样制服的人群里找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到田霏的身影。

    她和她的朋友端着托盘坐到了一张已经有人的桌上，位置偏角落，但采光很好。

    她把她从三楼端下来的菜全摆在桌上，然后推到那个被她挡着的人面前。姜乘在她背对的方向，既看不到田霏对那人说了什么，也看不到那人是谁，眉头皱得更紧。

    但很快他就听见身侧的杨鹏义“咦”了一声：“姜哥，我视力不是很好，但是坐在嫂子对面的那个人……应该是那个江晟啊。”

    整个三华现在就只有一个江晟。

    姜乘脸色当即就拉下来了，没说话，往前走的时候很用力地推了一下一个正从他跟前经过的男生，被推开的人没站稳，盛满了东西餐盘发生了倾斜，荤菜素菜一股脑儿翻在了地上。

    杨鹏义的视线紧追着姜乘，看也没看地往对方手里塞了张校园卡，嘴里吐出句“自己再去买一份”，然后很快跟上了去。

    对方撇撇嘴，心说吃不穷你们，但真到了窗口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和之前一样的餐。

    姜乘走到田霏和江晟那一桌的时候，江晟正低着头说完一句“不用”。

    田霏没看到从她后面走过来的姜乘，像个感知迟钝的言情剧女主，继续对江晟说：“没关系的，你吃嘛，就当是我请你的接风宴啊，你要转来我们学校怎么都没有跟我说过？”

    但江晟并不迟钝，他早就看到了分开人群朝他走来的姜乘。

    姜乘的个子离一米八差了点，身材很瘦，江晟把他摁在地上那回就切身感受了一下，但姜乘身上的那套制服却非常合身，不是这个身高的均码，而是量身定做。

    单独看姜乘，很多人会觉得这个少年长得很冷，又冷又美，苍白的肤色再加上一双艳丽的双唇，让他看上去有些像传说里的吸血鬼。不过当姜乘走在人群中的时候，这种冷艳的美就染上了一层喧嚣的烟火气，会让人觉得他像一个被护在红外线和玻璃罩里的易碎奢侈品，如果玻璃罩没了，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他推倒，但推倒之后，他就会碎成一地。

    江晟是个普通人，在对姜乘外型的感觉上他和大多数人一致。

    而且很幸运的是，他曾摘掉过姜乘的玻璃罩，并把他推倒在地上，亲眼看到了他是如何一片一片彻底碎裂的。

    一直专注在江晟身上的田霏终于顺着江晟的视线看到了姜乘，脸颊上的红晕快速褪尽。

    田霏很早就知道姜乘这个人，因为姜乘是姜勇富的儿子，而姜勇富是三华的创始人。姜乘在三华的名声也不好，我行我素、不可一世，但某一天姜乘突然找到了她，并开始对她好。

    姜乘约她出去，带她吃饭，去她没去过的地方，送她衣服和很多她不需要的东西，她很快就开始怀疑过姜乘是不是在追她。然而她并不喜欢姜乘，但碍于姜家的势力，她不敢拒绝姜乘的邀约，只是姜乘送的东西实在太贵重，她也会一一退回去。

    几次之后，她就发现姜乘并不是在追她。

    姜乘从没给过她任何暗示，没对她做过任何亲密举动，甚至没亲口对她说过喜欢，她有一次试探着主动去牵姜乘的手，结果姜乘没有任何反应。所以后来田霏确信，姜乘可能只是一个喜欢黏着她的很漂亮，又很任性弟弟。

    “姜乘……你，找我吗？”

    田霏用一贯的温柔眼神看着姜乘，但姜乘没回应她，他坐到了田霏对面，和江晟一排。

    江晟仿若无事地将筷子戳进餐盘中，夹出一块炒得金黄的鸡蛋送进了嘴里。

    “你认识他？”

    姜乘问田霏，声音和平时一样懒懒的，也听不出息怒，但田霏没由来地觉得有点紧张，心跳加快。

    她喜欢江晟，不喜欢姜乘，但江晟很冷漠，而姜乘对她很好。

    田霏抿了一下饱满鲜嫩的唇，用在嘈杂的食堂里刚刚能够听到的声音对姜乘解释：“认识的，去年参加数学竞赛的时候认识的。”

    “哦，数学竞赛，”姜乘乜了江晟一眼，像没话找话一样继续问田霏，“那他数学很好啊？”

    田霏点点头，她看出姜乘对江晟的敌意了，于是忍不住想替江晟说几句好话：“很好的，而且他还是……”

    但田霏话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江晟身后的蒋昂已经把满满一碗排骨汤淋在了江晟头上。

    姜乘微微愣了一下。

    蒋昂这狗腿很会来事，这点姜乘是知道的，不过今天这出并非出自他的授意，完全是蒋昂自作主张。

    姜乘先是有点不高兴，但看到江晟在大庭广众下吃了瘪，他又莫名高兴了，于是只警告地看了蒋昂一眼，嘴上却顺势说：“那我也请他喝碗汤吧，”并侧头问江晟，“好喝吗？”

    江晟从头到肩膀全都湿了。

    他终于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保持着十万分警惕的杨鹏义立刻挤进江晟和姜乘当中。

    他没有江晟高，但身材比江晟更壮，于是他用身体挡在姜乘身前，不让对方再有任何机会对姜乘动手。

    然而江晟比他想得要冷静。

    江晟这回没有动手，不知道是不是顾忌食堂里人多，只是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对田霏说：“我会自己去找工作，你不用管。”

    说完端起吃了一半的餐盘，径直走了。

    田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嘴巴张开，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追上去给江晟递纸巾，好像不能，问姜乘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好像不敢。

    而姜乘依然稳稳地坐在她对面，浓丽精致的眼睛弯出了一个得逞的弧度：“礼拜天我去接你，你不要戴今天这个头箍了，但是可以继续穿丝袜，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