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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我极不情愿的打开门走了出去,父亲的房间在最里侧,而我的就在他的旁边。

    我妄图用慢动作延缓父亲对我的判刑,希望在这短短的距离父亲能说“不用了,你回去吧”,那我将如蒙大赦。

    可是并没有,相反换来了父亲的一句“杜思君,出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独自一人面对总是要害怕的,所以这次我叫上了我的伙伴──小狗玩偶,或许它能给我壮壮胆子。

    父亲一丝不苟的头发经过一天的操劳已经有几绺散落下来,半张脸掩盖在阴影底下让人辨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父亲猝然抬起头让我与他进行了一个四目相对。

    父亲的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深黯的眸底折射出了一道锋利的光,看得我心底发毛。

    父亲的视线如有实质灼烧得我体内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偏偏我是那犯了错的孩子,只能站在原地接受父亲的审判。

    我不安地有一下没一下扯着小狗玩偶的耳朵,企图用这种方法安抚自己。

    父亲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我手上的小狗玩偶上,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忽然想起这是四岁的时候从父亲在老宅的房间里带出来的,本属于父亲的东西。

    我连忙把小狗玩偶藏到了背后,刻意扯高了调子对父亲说:“这个是我的,你不能把它处理掉。”

    多少带了点强词夺理的意味。

    父亲不恼也不怒,只是嘴角微勾轻笑了一下。

    随后又是一次长久的沉默。

    良久后我才听到父亲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冰冷没有温度,像是不带感情的机器人,盯着我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在躲我?”

    在这一刻我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垮,原来我的小把戏已经被父亲摸得一清二楚。

    但我依然倔强的说着“我没有”,仿佛这样我就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父亲没有理会我的回答而是接着问:“为什么躲我?”

    “我……”我急的眼泪顺便就掉了下来,抱着小狗玩偶哭的一抽一抽肩膀随着哭泣不停颤动,哭嗝一个接一个的从嘴里冒出来,止都止不住,“父、父亲不、不喜欢我、我躲……就看不、不见就不讨厌。”

    短短的一句话被我说的断断续续毫无逻辑,但父亲还是理解了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

    我咬住嘴唇试图制止哭嗝,无果,无措又委屈地低着头说:“你说、说我长得像、像妈妈、你不喜欢、不喜欢妈妈。”

    父亲无奈的笑了一下,“小鬼,讨厌你就不会让你住进来了,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过分解读?”

    听到父亲这么说我的内心像堵了很久终于被挖通的大坝,眼泪像泄了洪的洪水争先恐后从眼里溢出,气势大的像是要把我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冲走。

    “过来。”

    父亲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根无形的绳将我从这一头牵引到他那头。

    父亲拍了拍沙发,或许是示意我坐上去,我蹬掉了拖鞋坐了上去,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就把头埋进了父亲的肩膀。

    闻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柠檬清香后刚刚止下去的泪水又卷土重来,没过一会我就已经哭的父亲的肩膀上全是鼻涕与泪水的混合物。

    父亲既没有推开我也没有拥抱我安慰我,他就像是一尊雕塑直直地坐在那任由我予取予夺。

    哭的不清醒的我开始说胡话,把之前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倾泻了出来,嘴里呢哝着“父亲不走别丢下我”、“你不能扔掉我的东西”、“我乖乖的你别讨厌我”。

    过了很久之后父亲才开口说话,“别叫我父亲”。

    我不解地抬起头望着他,试图去理解父亲话里的意思。

    别叫父亲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能这么叫要学着萍姨姨叫少爷还是像林祈一样叫杜总?还是……

    声音哭久了有点哑,鼻涕堵住了鼻子也带上了鼻音,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性换了个称呼,小声的叫了声“爸爸”。

    父亲没有反驳也没有指责,不说话我就当他默认这个称呼了。

    我自以为是的觉得爸爸这个称呼要比父亲这个称呼亲密上一千倍一万倍,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父亲把我的头推开,在分开的一瞬间一根透明的丝从父亲的衬衫连接到我的鼻子,因为距离远了又兀自从中间断开,一半粘在了父亲的肩头,一半粘在了我的嘴唇和下巴。

    我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慌忙抓住睡衣衣袖想要揩去父亲衣服上我落下去的鼻涕,着急间眼泪竟又堪堪回转在眼眶。

    但无奈刚刚哭的太过火,父亲肩膀上的液体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父亲面无表情,我以为他要生气,连忙说“爸爸我错了。”

    父亲只是用一只手抓住我的两个手腕,把我完全包裹进他温热的掌心里,“不许哭了,去洗把脸换身衣服睡觉。”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特意到父亲的房间看了一眼,床铺整齐丝毫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走到客厅我发现了压在烟灰缸下面的两张百元大钞还有一张便笺纸,上面写着“早饭自行解决”。

    父亲的字力透纸背,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棱角分明得恰似他本人。

    我把便笺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床底下的箱子,把钱妥帖地放进我的口袋里。

    父亲果然说到做到,别说是司机了,我连一辆公交车都没遇到。

    见到路过提着菜篮子的老婆婆我怯生生的上去问了一句:“奶奶,你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坐上公交车吗?”

    老婆婆回头看了我一眼,捏着我的脸蛋开口说道:“诶哟好可爱的娃子哟,怎么这样小就让你自己去上学哟,爸妈的心真是大的嘞!婆婆带你去!”

    老婆婆牵过我的手,粗粝的触感通过掌心向我传来,在很多年前我也曾这样被祖母拉着小手踏入过幼儿园。

    两种不同的触感给了我同样幸福的感觉,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老婆婆把我送到公交车站后还在站牌前给我指导了一通,告诉我待会要上哪一路的公交车,在哪一站下车之后要转几路公交车,离开的时候怕我没钱坐车还给我塞了两块钱硬币。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公交车,我没想到会这么挤。我被人推攘着跌跌撞撞上去了,连投币口都没找到就被人挤到后门的位置去了。

    手上还紧紧的攥着老婆婆给我的两块钱。

    司机突然发车在惯性的驱使下我向前直直栽了过去,急忙中我匆匆伸手拽住了点什么东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稳定住了身形。

    我抬眼望去那是一个络腮胡掩住了大半张脸的叔叔,低头望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进肚子里。

    我讪讪地收回了手,小声的说着:“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我努力从人们紧挨着的腿缝中找到一条出路,刚扶上把手车门就开了。

    车上的人一窝蜂的鱼贯而出,我被推着攘着就稀里糊涂地被挤下了车,连带着我脑子里刚刚努力记住的路线都一道挤没了。

    我来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不是低头看路就是抬头看天,只有我一个人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想了想可以问路人借手机打电话给爸爸,但是我连祖父祖母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更别说才刚回来几天的爸爸的电话。

    公交车站前又再一次聚集了一波人,我怕上次的情况再发生就选择走到了离公交车站不远的那个花坛边上去坐着。

    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去学校,更不知道要怎么回家。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萍姨姨给我讲过的故事,她说不听话乱跑的孩子最终是要被人贩子抓走,打断手脚丢到大街上去当小乞丐的。

    我时刻提防着身边路过的人,害怕他们其中的一个就是萍姨姨口中所说的人贩子。我才刚刚搬过去跟爸爸一起住,还没好好享受过跟爸爸独处的时光,我不要被抓走成为没爸的孩子。

    这么想着我的眼泪又无声的掉了下来,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可以给我肩膀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