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番外】法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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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况下,施法者不会写日记。 ——开什么玩笑,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在一长串清单中,思维入侵和读心术是施法者最需要警惕的威胁。绝不能暴露自己内心世界,绝不能露出破绽,向来只有我们操控别人的份。被操控的同行大多都成了反面教材,令我们本不富裕的名声雪上加霜。 但最近,我觉得非常有必要记录下一些事。反正这里除了塔利亚,也不会有半兽人看得懂人类语。她看懂了也理解不了。 我怀疑我男朋友是狗。 ……不是贬低他的意思。 科学严谨地来说,我试图研究清楚,我男友身上是否带有犬类兽人血统。 ——谁知道呢,龙血法师的诞生也许是某个勇猛的人类上了巨龙(也可能是反向的,听起来变得有些恐怖)。感谢关系混乱的祖先们,打仗闲暇不忘打炮,把我们这些后人的血脉搞得一团糟。 我怀疑伊恩的祖先很可能搞了巨狼,或者别的犬兽人。这种概率不是没有,结合他的实力和性格来看,某位先祖真有可能勾搭过狼人。 在地堡时,我就觉得伊恩的表现和刻赫珀很像(但他更好,他没有拆了我的家)。那罐眼珠子现在还放在我材料架最显眼的位置。 艾德琳说过,那是一种求爱表示。人类大概也会有类似送礼习惯吧。 ……但哪有人第一次约会就送对象一大罐眼珠的啊? ……严格来说,似乎也不算第一次约会。 不过我喜欢那些眼珠。 新鲜、干净、整整齐齐。 我联系艾德琳。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愁眉苦脸,缺个管家就好像缺了手一样。我才不会变成这种依赖对象的幼稚鬼。 艾德琳无精打采:“说吧。” 我:“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艾德琳正色。 我:“我觉得伊恩可能有狼人血统。” 艾德琳:“……如果你最近很闲,可以继续研究奥术课题。” 我:“好。” 艾德琳:“还有别的事吗?” 我:“你觉得改良血脉测量法怎么样?升级成可以追溯几百代的那种。” 艾德琳结束通讯。 我才不会变成这种有分离焦躁的坏脾气施法者。 伊恩正好掀开帘子进来,一阵风,能闻到他身上青草和皮革的味道,他应该刚和两匹马一起结束遛弯,后脚跟着米特。小家伙尾巴翘得笔直,一路小跑进屋。 见我坐在这盯着通讯镜,伊恩靠过来。 “没事,”我解释,“艾德琳挂了我的通讯。” 他看上去有些困惑,不太清楚我们这对塑料师徒的相处模式,但还是露出一副“如果有什么需要倾诉,我就在这里”的眼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眼睛里读出那么多意思的,反正我就是能。 我盯着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掌心朝上——这是艾德琳和刻赫珀以前会玩的游戏。他们真不把我当外人,我那时才十五岁啊! 总之,一个不严谨(但直观)的实验,如果伊恩反应和刻赫珀一样,那“我男朋友是狗”的假设更有可能成立了。 我的手就这样搁在半空中。 他看上去困惑极了,能看得出脑袋里正在飞速思考自己是不是漏带了什么我想要的东西。 我不说话。 他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我能想要什么东西呢?就算忘了,又有什么好紧张呢?我看上去不像不讲道理的人吧? 不得不说,伊恩智商确实属于圣殿骑士里的顶尖水准,你看,很快他就放弃了思考,选择依赖直觉。倒不是说刻意贬低我们老对手的智商,只是……有时候,他们的直觉比他们的脑子更容易选对正确答案而已。 他俯下身来,下巴搁在我手上。 回答正确。 我收拢手指,轻轻挠着他的下巴。伊恩一直很注意仪容外表,虽然没我那么细致,皮肤仔细摸能感到点粗糙,但整张脸干净端正,鼻梁和下颚曲线是加分项,眼睛是绝杀。此时此刻,他垂下眼让我挠下巴的样子,总让我觉得他背后缺少什么。 一根尾巴,像刻赫珀那样摇来摇去的尾巴。 “艾德琳挂我通讯。”我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 再次声明,我不是那种依赖对象的幼稚鬼。 他抱上来。 「她不是故意的。」伊恩安慰我。 “她是故意的。”我说,“孤寡半精灵嫉妒热恋情侣。” 伊恩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能从这个角度阐述。 「那只是一时冲动,她并不讨厌你。」他再次安慰我。 我继续摸他下巴,朝下移,绕着喉结打圈。这样显然让他很舒服,蓝眼睛微微眯起。 指尖传来细微震动,伊恩喉咙里发出浅浅呼声——我把这记作另一种可能有兽人血统的证据。 “她确实应该嫉妒。”我说。 米特仰躺在不远处,正在玩自己尾巴。 我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放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朝它呲了一声。 它翻过来,看我一眼,又看看我的手,转身,屁股对着我。 啧。 下午伊恩继续教我练习双手剑。 我对他之前展示出的剑风一直跃跃欲试,在不断软磨硬泡和一些不方便详细说的威逼利诱下,今天终于能尝试这种大风车招式。 我尽职尽责的好老师详细解释了如何握剑、换手、交替力量,然后把剑柄递给我。 轮到我大显身手。 我学了一下他的起势。动作看上去很帅,但实际执行起来并不容易。绝不是因为我手臂力量不够。 伊恩思考了一会儿,站到我背后。贴得很近,呼吸声就落在我耳边,有一瞬间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想借机考验学生自制力。 想多了。他搭上我左手,把它从剑格前移到右手后方,这样我的左上臂也能顺势架住剑,使得小臂负担不那么重。当然,也可能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混合着草叶香气和皮革金属味的气息,让我注意力离开了酸痛的手臂。 我准备继续装不会,这样老师就可以多待一会儿。但伊恩很快识破了我的计划。 他退后几步,示意我可以开始。 「慢慢来。」他提醒我,「专心。」 老师都这么说了,我只能专注学习,在脑海里重现他之前动作,全方位、无死角的记忆,毕竟这男人总是让人时刻心动。 看来我确实有那么一点天赋。看伊恩表情,显然复刻得不赖,除了速度不快毫无气势以外。 其实我有在锻炼身体,毕竟相较于那些柔弱没经历过追杀的教廷法师,我被迫练就了一身逃跑本领。从几层高的楼上跳下简直家常便饭,翻别人窗台也算熟练,我甚至有四块腹肌——当代施法者里还能有谁有四块腹肌!就算没有我男朋友多、就算没他那么清晰可见,但我也是实打实最结实的法师了! 我拒绝回想查希提他一把提起我扔出去的场景。这辈子,自从离开法师塔,我就再没遭过那么严重的自我怀疑。 啊……可能不会骑马也算。 得找机会暗中威胁一下小白脸。那匹黑马自从搞清楚伊恩和我,谁才是它们真正的照料者之后,对我态度是越来越嚣张了,还会在我骑小红时故意冲过来恐吓我…… 「专心!」伊恩突然提醒。 我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走神,手上速度不由加快——下一刻,只觉得手里一空。 ...脱手了!!! 比我反应还快,伊恩猛地抬手偏头,挡开迎面而来还在打旋的剑刃。 ……我非常庆幸,自己有个直觉很准、体术超强的男朋友,因为如果他不是,现在可能头都没了。 十字长剑被震飞,劈开空气,拉出一道银弧,最终插进远处土里,剑身没入三分之一。 ……确信这绝非是单凭我力量能做到的事。 我站在原地。 伊恩走过来,拍拍我肩膀。 「休息一下。」他说,「这几天训练太累了。」 他总是那么体贴地帮别人找借口。 我麻木地坐到一边去,只觉得刚才混乱的思绪再次翻涌上来。 米特趴在不远处,盯着我。 “不要看我。”我说。 它继续看我。 “你也搞砸过很多事,小鬼。”我又说。 伊恩拔出我抡飞的长剑, 那金属直立起来可以到我胸口那么高,在他手上就显得大小合适。不合适的人是我。 你看,我费尽心思试图论述我男朋友是狗,无非是因为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爱我。只有兽人的刻印现象和犬类一往直前的本能才会让伊恩永远理解我、包容我、支持我。 他爱我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会爱。 伊恩甩掉剑上尘土,朝我坐的地方走来,惊讶地发现我红着眼睛。 他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似乎没料到黑袍法师会由于一次挥剑脱手而哭泣——我差点轰飞希里·火荧时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对不起。”我说。 他权衡了一秒,思考哪种方式会让我更轻松:接受道歉,还是告诉我不必感到抱歉。 “操你。”我抢在他前面说,“这是我的错,不准接受道歉,骂我。” 伊恩彻底茫然了,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走过去捡了把剑的功夫,男朋友就突然像换了个人;一边耍性子,一边要求别人骂自己。 「……你那样做很危险。」他纠结半天,用最严厉的措辞说,「这几天你都这样心不在焉,也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很担心。」 他很快又缓下语气。 「下次保持专注,好吗?」 我眼泪一下流出来。他连骂我都做不到,我却差点砍了他的脑袋。 「不不……」 他瞬间就慌了,搞不清楚是骂得不够好还是骂得太狠,半跪到我面前捧着我的脸——他总是这样做,在法师塔里也这样——然后我感觉脸颊上有传来温热触感。 他亲吻掉那颗泪珠。 「所有人都会失误,它让我们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完美,但相反,它代表成长的开始。」 我希望小时候能有这样一个人来安慰我。伊莲娜不在的时候我梦想有一个朋友,它可以是一条小狗,或者大狗,它会在我哭时用热乎乎的舌头舔我的脸。我应该把它写进日记里,但我从没有写过日记。 “我最讨厌狗了。”我哽咽道。卡尔太想要他的狗狗朋友。 伊恩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让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手掌拍背帮我顺气。 这种无言的温馨时刻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被米特不耐烦的一个哈欠打断。 差点还忘了这小鬼! 我睁眼看它,随便掏出腰间一枚卷轴扔出去。小豹子嗖一下,如同离弦之箭,冲到卷轴落地处,嗅了嗅那小卷厚纸筒,随后不感兴趣地走开。 猫都是这样,自我中心地很,从来学不会把东西捡回来。 不过它总算离开了,我准备继续毫无仪态地把自己埋进男朋友宽厚的胸肌里——但伊恩突然松开手,起身,走过去,回来,把刚才扔出去的卷轴还给我。 …… 这点必须记下来,标准的犬类行为。 “我相信伊恩有犬兽人血统。”我说。 艾德琳已经无话可说了。 “卡厄斯,”她最终开口,“不想聊天可以不聊天。” “所以他爱我只是因为他是狗。”我继续说。 我导师用一种“你是否考虑过冥想治疗”的眼神打量着我。 “那为什么他偏爱你?”艾德琳问,“刻赫珀也是狗……狼,但你敢说我们的爱和他对你的爱是一个东西?” 我茅塞顿开:“刻赫珀对你其实是父爱?” 通讯镜一黑。 我委屈地掀开帘子,边进门边说:“艾德琳又挂我通讯……” 然后我沉默了。 伊恩坐在垫子上,面前是我的日记。 明明记得我藏起来了! 我和他两相对望。 “……你偷看我日记!”我先发制人。 「我来的时候它就在这里。」伊恩解释,「……但我偷看了。」 真是诚实啊! 在散落的那些纸上,我发现了可疑牙印,像是什么小动物留下的。 米特——! 我维持冷静,维持端庄,装作不在意地口气问道:“所以?有什么感想?” ——再次庆幸自己没有把塔利亚对伊恩的诊断写进日记!正经人就不该写日记! 伊恩端详着我的日记。 「离奇的猜想,细致的考证。」他斟酌用词,「很高兴搞清楚了最近困扰你的事情。」 “就这些?” 我努力克制自己当场焚毁整个屋子以及这些破纸的冲动——为什么我要写日记?为什么我不把日记藏好远离一些好奇雪豹?为什么最近思维那么容易发散?为什么我会产生伊恩是狗的想法?他就是一个正常,不,超级棒的人类,顺便是我男朋友而已! 他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 「汪。」伊恩回答了我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