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婚礼
孔晗还想遮掩,傅兰斯却上前一步:“没错,是他,他嫁给了我,我们移民了。” 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可内情复杂,光是把身处失踪人口档案库的人带出国,顺利完成移民手续,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年轻警官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傅兰斯追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年轻警官连连摆手,听到傅兰斯的声音,他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种天然形成的威慑力,笼罩周身的气场,让他畏惧,他只能怯怯道:“但是,需要去销掉当年的失踪案。” “好,我们会找时间去。”傅兰斯礼貌微笑。 孔晗自己口述,当初离开家之后,就跟着傅兰斯偷渡到了国外,时间线对得天衣无缝,而他本人对傅兰斯也是一副百般依赖的样子,很快就打消了警方疑虑。 一切都水到渠成,一笔勾销的是不堪回首的过去,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孔晗感觉心头卸下了好大一个包袱,像是剜掉扎进皮肤多年的一根刺,无比爽快。 刚恢复正常身份,傅兰斯就在公司召开股东大会,宣布给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事出突然,一片哗然,老股东们议论得沸沸扬扬,纷纷找傅可讨说法。 “这人我们听都没听说过!兰斯也太胡来了!” “是啊,怎么能这么便宜外人!” “猪油蒙了心!” 傅可沏着茶,安抚众人坐下,才悠悠道:“那孩子不是外人,是兰斯领过证的爱人,双性体质,已经给兰斯生下了一个女儿。” “怎么可能!” 但傅可从来稳重,这话不像是在撒谎,有人已经拐过弯来,恭喜道:“这么大喜事不告诉我们!婚礼,小孩子满月礼,可不能随便过!” “我也觉得。”傅兰斯走进来,笑道:“我们打算先补办婚礼,到时候请各位一定赏脸来。” 傅兰斯说办就办。 一个月后婚礼筹备就绪,顺利进行。 傅家背景庞大,人脉众多,婚礼的邀请函限定为520份,稍微在圈子外围一点的人甚至收不到,后来才紧急调整,变更为1314份,特殊限定,给这场婚礼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受邀媒体不惜大肆宣扬,将这场豪门婚宴绘声绘色转达。 婚礼花费三千万,由国际知名设计师筹备,选取郦城市中心的艺术博物馆为场地,不允许拍摄内景,伴娘团是傅氏集团旗下捧红的新生代小花,伴郎团则是两人的高中同学,其中不乏名校高材生,最惹眼的莫过于钟郦,身为当年的省状元,不少人都还记得他。 也有不少人拿两人做对比,说当年更有希望的种子选手,是孔晗。 于是看向钟郦和孔晗的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对当年云里雾里的失踪案,也多了几分好奇与揣测,各路小报的描述,让这次婚礼热度居高不下。 这是郦城的大事件,早在婚礼筹备阶段,孔晗父母就在监狱里,听说了这个消息。 两人无比兴奋。 他们当初反对孔晗和傅兰斯好,现在却改了主意,那可是傅家!傅可更是郦城首富,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是地方政府为了经济指标都得笼络住的人,和各路政商名流都有交情。 他们能允许自己亲家蹲监狱? 这可是面子问题! 婚礼上孔晗得敬父母,只要傅家愿意,将他们夫妻俩从监狱保释出来,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的机会来了! 夫妻俩太渴望自由了,坐牢的这几年,伙食不好,还得踩缝纫机,做各种体力活儿,接受改造,两个人又爱讲究,挑食且身娇体弱,现在早就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消息传出来一个月,他们就盼了一个月。 可他们没有收到邀请函,没有信,也没有祝福的消息,孔晗的一切好像都和他们割裂开来,看到孔晗身材高挑,和傅兰斯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一起出现在镜头前时,夫妻俩恨得牙痒痒。 孔妈叫来管教,问道:“真的没有要保释我们的文件?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错不了。”管教不耐烦道:“还有,上次你俩提交的论文,被驳下来了。” 孔爸陡然激动:“不可能!” 哪怕是坐牢,他对自己当初的学术地位还是很自信的,何况监狱里发表论文的门槛和要求更低,只要发表成功,他们俩能获取减刑。 管教冷漠道:“都说了你俩早就被封杀了。” 贿赂、代孕、盗用手下学生的学术成果……每一个污点,都是致命的。 山穷水尽,翻不了身,但孔晗早已不在意他们。 面子问题?离他们远远的避嫌,才是照顾自己的面子。 他只在设计婚礼敬父母环节时,和傅兰斯讨论起这俩人,心中毫无波澜,最后敲定的方案是去请孔家老太爷来坐镇。 这是孔晗心里唯一担心的环节。 孔老太爷是他的曾祖父,老一辈的科学家,功勋卓着,是被写进历史教科书的人物,对自己的儿孙要求严苛,希望他们都能发光发热,为国奉献做出成绩,按孔老太爷的标准来看,自己怎么说都是个失败的例子,是家门之耻。 高考弃考、一声不吭失踪、二十岁生小孩、移民英国、做了傅兰斯的小娇妻。 是废物,是叛徒。 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自由。 可他还是贪心,想求孔老太爷的原谅和祝福。 前些天他和傅兰斯一同带着厚礼登门邀请,老太爷没表态。 他满心忐忑,不知道今天曾祖父到底会不会来。 很快,宾客到齐,婚礼按正常流程进行,按照设计,整场婚礼白色调为主,孔晗主打的几套衣服都是西装,是和傅兰斯一起订制的情侣款,只有敬茶环节遵循传统习俗,他得穿大红色的喜服,这是一身裙装,哪怕化妆后很美,恐怕也会被曾祖父视为异类。 “他会来的。”傅兰斯抱住他,蹭蹭鼻尖,笑道:“开心点?” “嗯。”孔晗还是闷闷的。 他等了等,直到助理来提醒,说已经推迟十分钟了,才有些不舍地吩咐继续,看着空荡荡的红木椅子,心里难免失落。 “没事,还有爸呢。”傅可拍拍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黑压压的一堆人,都是孔家亲戚,簇拥着孔老太爷走了进来,孔晗定睛一看,扶着老太爷的,竟然是小叔孔优。 比他还离经叛道,为了和同性恋人结婚而移民、被曾祖父逐出家门的小叔。 他竟然搀扶着老太爷! 而老太爷左手边的男人,金发碧眼,显然是外籍,多半就是小叔的另一半了。 他心里狂喜,赶紧奔上前去。 “路上等人,耽搁了,不碍事吧?”孔老太爷看着他,慈眉善目的,白色眉毛长长的,在末梢打了个卷儿,显得有些俏皮。 “没事没事!”孔晗赶紧把人让上座。 婚礼继续进行下去,孔晗激动得热泪盈眶,差点把妆哭花,他没想到曾祖父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全家人,这是承认了他和傅兰斯的关系,认可了他的选择,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傅兰斯看着孔晗开心,自己也心里也开心。 不枉他三次登门拜访,又承诺给孔老退休前工作的研究院捐献巨款,才改变了孔老对他的成见。 有孔老太爷的出席,这场豪门婚礼真正有了体面。 孔晗跪拜、敬茶,孔老太爷素日低调,很少出席非学术性质的聚会,走这一遭,很多人才知道孔晗和孔老太爷的关系,因着孔老太爷的功勋,对孔晗也多了几分青眼。 长这么大,他是实实在在第一次沾了曾祖父的光。 这不是他和傅兰斯第一次婚礼,也不是傅兰斯第一次为他戴上钻戒,可因为有了曾祖父和同族人的见证,变得格外有仪式感。 婚礼的间隙,孔晗偷偷去找老太爷,意外地发现,孔老太爷正拿着一个拨浪鼓,在婴儿房逗着小予晗,小女孩儿天真烂漫,一直痴痴发笑,孔老太爷的眉眼跟着她动,也弯成可爱的弧度。 “太爷爷……”他犹犹豫豫上前,真正独处时,他难免困窘,还有些心虚。 毕竟当年一言不合就举报了亲生父母,然后失踪,对孔家声誉造成很大负面影响。 曾祖父最看重这个,打他骂他,都不过分。 没想到孔老太爷只是牵过他的手,叹道:“孩子,你这些年漂在外面,受苦了。” 他没憋住,眼泪一下子落下来。 “别哭,今天你该高兴才是。”孔老太爷摸摸他的脸颊,安抚道:“这些年是我薄待了你,但凡我留点心,你也不至于走到那种绝境,是太爷爷对不住你。” “倒是你,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享受五世同堂。” “太爷爷老了,病了,心也淡了,人到这岁数,才发现最重要的还是家人,什么面子啊规矩啊都是虚的,身边人才是最实在的,太爷爷想嘱咐你,要珍惜。” “不过要是在傅家受了委屈,也不要一味忍让,傅家是好,咱家也不差,是傅家高攀了你,记住了?” 孔晗连连点头,心中百感交集。 迟来的温暖关怀,再迟也还是到了,垂垂暮年的老人,为他留下一座坚定的靠山。 孔家在京城的四合院、一套原本要留给曾孙媳妇的三金和一堆有价无市的古玩藏品,老太爷全给了他,贺他成婚,也算奖励他生下予晗,他怕这礼物太沉甸甸,不愿意收,孔老太爷非让他收下,命令道:“怎么不要!你爸妈靠不住,太爷爷以后也没法守着你了,只能给你留点家底。” 他只得接受,连连道谢。 偏巧傅兰斯来找孔晗,听到了,应承道:“太爷爷,您放一万个心,我拿他当心头肉还来不及呢,哪儿敢欺负他!我傅兰斯发誓,一辈子对孔晗好,不离不弃,做不到我就随他处置!命都给他!” “嘴贫,难怪把我的小晗儿拐走了。”孔老太爷眉开眼笑,欣慰道:“行了,热闹留给你们年轻人,我回去了,有空多带俩孩子回去陪陪我。” 傅兰斯欣然应承。 送走孔老太爷,孔晗心里一阵畅快,如果说他和傅兰斯最开始是偷欢,那么他们现在就是世俗承认的厮守,可以明目张胆地偏爱。 晚间,婚宴还未结束,夏日的星空格外闪亮澄澈,设计师准备了一场露天舞会作为婚礼压轴场,绿茵花园里提前人工降雨降温过,让人享受夏夜星空的同时能保持凉爽,空气中满溢茉莉花香,满地铃兰状的蓝色小灯,叮铃作响,和着蝉鸣虫声,温馨浪漫。 孔晗被傅兰斯搂着腰,翩然起舞。 烟花在远处炸开,少男少女花蝴蝶一样围着他们,有种难以言喻的梦幻感。 而此刻孔晗却只看到傅兰斯,而傅兰斯的眸子里,人潮的声音淡去,在傅兰斯闪亮的眼眸里,他仿佛看到了璀璨星河。 他就是傅兰斯眼里的星河,是傅兰斯的一切。 “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分离。” 是傅兰斯在他耳畔低语。 所有晦暗潮湿的过往,都湮灭淡去,未来是星河万里,光芒万丈。 于是他笑了,宛若穿着白色袍子的神只,为爱降临凡尘,他温柔地咬了咬傅兰斯的脖子,轻轻应允了一声:“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