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少校反思(理工科预警)
好冷,真的好冷,陈岁躺在医院的病床里呆呆的盯着天花板,双目无神,眼珠子连动都不会动,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一边的护士几乎觉得他就这么去了,随着他还未成型的孩子一起。 护士看着手里的报告又看了看床上苍白破败的Omega,心里是止不住的惋惜。明明年纪这般小,就连自己都还是一个在上高中的孩子,却要遭受这样的磨难。 她抿着唇,狠了狠心,最终还是把那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好几次的诊断结果如实告诉了陈岁。 如果只是失去了这一胎,虽然的确是很不幸,但是现在Omega年纪还小,未来还是会有机会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可是,Omega一直以来都是脆弱的生物,他所挨的那一下踹击,刚刚好伤到了脆弱的生殖腔,使得生殖壁垂落,令他几乎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社会之所以得以正常的运转,无外乎是因为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像是精密器械的各个零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Omega的职责便是生育,这是社会赋予他们的天责。权利与义务从来都不是单一存在的,一个失去了生育能力的Omega,就像是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终身,虽然人还在,但是所有和人有关的事务也都与他无关了。 社会就是这么残酷,但也简单好懂。 听完护士带来的噩耗,陈岁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嚎啕大哭,他没有任何反应。 生命的存在不依托与任何事物,可生命的体现在于反应。一个对任何刺激都毫无反应的事物,你很难去证明他拥有生命。 张瀚昕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每一步自己都有反复推敲企图去运用贪婪算法在他们之间通过局部最优解来得到整体最优的那个结果。 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一棒,世上从没有完美的算法,各有各的局限,贪婪算法也只能求得满足某些约束条件的可行解的范围。 就像牛顿所言,他可以计算出天体运行的轨迹,却无法预测人性的疯狂。人类要是如三体人一般思维透明便好了。 人并不是控制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不是简简单单的输入与输出,只需要整理好正反馈与负反馈的神经网络以及入参就得的到想要的结果。 哪有什么暴力求解一劳永逸的办法,并不是任何事物都可以通过单一卷积和傅里叶变换来解决,必须根据不同题型不同应用场景去改变策略与求解方法。 就像是求极限时大家曾戏说的那句,遇到事情不要慌,洛必达,洛就完事。可真到考场时,洛必达真就万能吗?他就是个填空题弟弟! 张瀚昕深深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护士离开,他慢慢走到陈岁床前,看着他虚弱无神的模样心如刀割。 “岁岁,那些人我都处理了,订婚仪式延期到下个月,你不用着急,先好好养伤。” 少校轻柔的声音让他鼻酸,让他在不断下沉的意识深渊中回了回神,那毫无生机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停留在了一旁高大伟岸的英俊Alpha身上。 “退婚吧。” “什么?” “少校,我说我们退婚吧。 “你想都不要想!”张瀚昕激动地打断道,“我知道这个孩子没了你很难过,但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你——” 陈岁比他更激动,红着眼睛怒吼道:“没有别的孩子了!少校,少校,我不能生育了,我己经是个废人了,您留着我还有什么用!您会有其他Omega为您生下孩子的,退婚吧……” “陈岁,你也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的Omega会遭遇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确定要和我退婚!” 陈岁心意已决,认真地看向愤怒的Alpha一字一句开口道:“是的,少校。” “呵,”张瀚昕被气到笑出了声,他俯下身用手轻轻拍了拍陈岁的脸颊开口道,“陈岁,你好像总是搞不清楚状况,你该知道像我这种级别的Alpha很难有孩子,你擅自乱跑惹事弄没的是我的长子!你知道在联邦谋害顶级Alpha的孩子是什么罪吗?嗯,陈岁?跟我退婚,我就送你进去吃一辈子牢饭。” 张瀚昕身上沾染的血腥味还没有洗干净,那味道逼得陈岁止不住地干呕,原本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的脸更加白了,虚弱的猫咪崽子两眼上翻,表情因为痛苦而在扭曲。 “怎么回事!医生呢!快叫医生过来!” 一时之间病房里乱作一团,医院里所有的顶级专家汇聚一堂。因为少校夫人的身体太过虚弱,所有的检查器械都被搬入了房间,所幸这是最顶级的病房,地方足够大,不然估计现在连个下脚的地方都要没了。 “少校,夫人只是一时之间受不了刺激,所以才会这样,只需要静养几天就会没事了。只是……这个生育能力,恐怕……” 院长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少校的脸色,一边有些支支吾吾。要不是这是少校夫人,就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的Omega,那可真是躺在院里都是在浪费资源。 “我知道了,他身体没事就行。”张瀚昕疲惫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离开。 陈岁宁愿接受那个必将受尽欺凌的未来也想和他退婚,这让张瀚昕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什么怪圈之中。 众所周知海上的风有两种,一种是阵风,另外一种是旋风,所以海上的帆船想要前行就要根据当前的风向来调整帆向,张瀚昕为了得到陈岁不停地去调整他的帆,不停地去寻找着当前的最优解,可却事与愿违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让自出生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的张少校头一次感到迷茫,他越使劲,陈岁就离他越远。 他就像一个妄图得到塞壬的狂妄人类,除却配重外只身一人,潜入无人造访的未知海域,与呼吸欲对抗,与孤寂内心对抗,不断的运用法兰佐去抵御耳膜的刺痛,只为求得心上人的那一丝青睐。 长江黄河不会倒流,历史的进程不会回头,偏偏最残忍的就是,我们摸石头过河在其中走了一点弯路。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张瀚昕在陈岁的病床前深深凝视着他的脸庞,他爱陈岁这一点无可置喙,可他太自私,太贪婪,他想要陈岁也爱他。为此,他失去了陈岁的快乐。 而现在,他甚至失去了陈岁的健康。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世间的苦他细细品味。 好像这一夜,他突然真正顿悟了什么是缘起性空,世间万物本就不是因实体而存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就像物理学界大杀四方怼得玻尔量子学哑口无言的薛定谔的猫,也可以被艾弗莱特的多元宇宙论所破,多元宇宙破灭了叠加态,因缘离合所致,缘汇则生,缘离则灭,缘没了,一切自然也就都成了空了。 不同的选择造就不同的宇宙,所以总会有那么一个宇宙,缘分常在,他的重生便是给他一次重选的机会。 他与陈岁身份上的不平等,的确可以轻易地去运用PUA等一系列精神控制手段,来让陈岁离不开自己,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对陈岁从来都是爱,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他希望陈岁永远都是那一只自信洋溢的快乐猫猫,他想给陈岁所有他所想要的,想让他高兴,想要尘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不能沾染他雪白的衣角。 那一个人活在世上到底会有什么想要的呢?根据马斯洛夫需求理论,无外乎便是生理、安全、社交需要、尊重和自我实现。 想到这里,张瀚昕叹了一口气,他会让陈岁完整,即使在所有需求被满足后他的猫咪将会拥有独立的人格,将不再需要他,他也会让他完整。 然后,再以一个平等乃至卑微的追求者身份去努力获取成为岁岁铲屎官的那一份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