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和魔族联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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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石幽幽发亮,夜深寂寥,唯有相继涌来的浪花拍打船身,传来哗哗水声。 陆子书听着一片平和的动静,身畔是他喜欢的人,觉得天地倘若停在这一刹那,想必他了无遗憾。 “什么时候了?” 怀里的人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还早,你睡吧。” 陆子书亲了亲应天澜鬓角,在船上无事可做,北海路途又遥远,他想让应天澜多休息一会。 体内的躁动平息后,好似将身体积攒多年的恶浊之气一次过释放出来,陆子书神清气爽,连隐隐作痛的筋骨都觉得不算事了。 应天澜不至于累极,不过此时他骨软筋酥,餍足而慵懒,眼皮与指尖都不想动弹。 陆子书的呼吸和心跳平稳绵长,像柔和的催眠调子,沉淀下来的安然让他听话地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去。 然而仿佛才入睡,一阵熟悉的摇晃突如其来将他唤醒。 不久前,他就是这样躺在某人身下,赤裸着与那人四肢交缠,随着对方激烈的节奏,无措地陷入了地动山摇的失控里,直至濒临顶点…… “不……”应天澜轻轻一拧眉,长睫轻颤,拖长的鼻音缠绵缱绻,落入耳中格外勾人。 他耳朵被轻咬了下,咬他的人轻笑,呵出的温热气息让他下意识想往里边躲。 随即,他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颠了一下,耳边温柔细语的海浪大肆咆哮起来。 应天澜倏地一睁眼,发现床榻……不,是整条船都像地震一样剧烈摇晃。 陆子书推开窗,方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受了惊吓一般,海水忽然翻滚得厉害,夜色中滔滔海浪反着冷冰冰的月光,呼啸着拍向船只。 “我去看看。” 他披衣下床,应天澜立刻跟上,两人一起出去。 半明半昧的星悬在灰蓝的天幕上,星在闪,船在动,船比星更摇摇欲坠。 他们一出船舱,潮湿的水汽迎面拍在脸上,诡异的是其实海上并没有大风,更像有东西在海水里翻腾搅动。 好在这船本身是法器,除了速度快,还相当坚固,尽心尽力地保证不被大浪掀翻。 其他人被这动静惊醒,纷纷跑了出来。 无风起浪,显然极不寻常。 宵云吸了吸鼻子,有点嫌弃地一皱眉:“有妖族,一股子腥味。” 陆子书伸手掐指,疑道:“不出百里就是北海,东海和北海向来不对付,按理妖族应当避免在海域交界的地方活动,但这里妖气重得离谱。” 船只被浪涛拍打得好似即将被推翻的摇篮,几个人只能用灵力稳住身体,将自己扎在船板上。 应天澜望着下方汹涌的海浪,道:“这里有被污染过的灵气,和傲霞山的一模一样。” 魔族是传说中天下邪魔之化身,故而较其他人对被污染的灵气更敏感。 众人一听脸色都有点不好,尤其是霄云,她扑向船边伸长了脖子去看,先是缓缓瞪眼,随后诧异道:“这里怎么会有海族?” 翻滚的深灰海浪当中,赫然出现了条条黑影,好似嗅到了猎物血腥味的鱼群,从四面八方徐徐逼近。 乐明闻言也好奇地探头去看,半个身子都悬空了,水里面的东西他怎么看都像鱼,他边看边问:“什么是海族?能吃吗?” 陆子书一折扇戳在他脊骨上,道:“海里面低等妖兽杂交的妖物,生性残暴,灵智尚未完全开启,因为经常为祸作乱,攻击其他海中妖族,两三百年前就被联合歼灭了。” 乐明痛得龇牙咧嘴,敢怒不敢言地站了回去。 水下涌动的黑影像一只只浮游的水蛭,看得人汗毛倒竖。 齐掌门道:“这玩意几百年来难觅踪影,如今突然出现,肯定是妖祸。” “差不了。天道掌管世间万物,天庭是天道的左臂右膀,又和妖族关系非同寻常,他们绝对脱不了关系,”陆子书说罢转向霄云,问道,“前辈,你在七皇子手下那么长时间,对妖祸有什么头绪吗?” 霄云颇为头疼,叹了口气:“我族和天庭从不结交,不得天庭信任,如果妖祸真和天庭有关,我更不可能知。不过……”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直接的信息没有,但或许旁的间接信息可以证明什么,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 应天澜突然动起来,他动作奇快地将一道魔气擦着船只打入水里,短促的惨叫之后紧随着“噗通”几声落水声。 陆子书还有心情损它们:“还会偷袭?师父跟我说过这玩意脑子笨,只是胜在数量多,横起来不要命。当时没敢说我觉得它们是上赶着送死的蠢货。” 其他人没好意思接,只有应天澜很给面子地应和道:“它们现在也是蠢货。” 这低级的偷袭技巧入不了魔君的眼。 齐掌门谨慎为上,道:“那么多横起来不要命的妖物就够麻烦了,现在它们可能更难对付。” 海潮当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好像谁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藏在黑色海水里的“士兵”一个激灵,齐刷刷拉开嗓子,用声若破锣的鸣叫齐应和。 陆子书起手筑起一层结界打了出去:“别担心,海族难缠在于他们数量多,下手残暴是因为他们灵智低下,不怎么会使计谋。” 有关海族的记载的确如此,只是当它们被翻腾的大浪卷起,“哗啦”跃出水面,嘶吼着迎面扑上来露出真面目时,还是不禁叫人心里一抖。 海族长相怪异,体态不一,灰绿的皮肤像被海水泡得腐烂,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无发无耳,五官模糊,一张獠牙错乱的血盆大口像在脸上深深砍了一刀。 它们疯狗似的砰砰撞向结界,陆子书的结界相当稳固,如无意外他甚至可以撑到北海。 只是他龙骨化形之际,众人万万不敢掉以轻心,齐掌门接替他筑起结界,让他歇着。 应天澜站在船头,他挥手一甩,手中陡然多了条黑色长鞭,一鞭子将挡在前面的海族拦腰劈开。 他幽黑的眼底倒影着被长鞭破开的血雾,转眼就身首异处的海族惨叫着被送回了水中彻底长眠。 陆子书视线从肢体零落,在海浪里垂死挣扎的妖物,转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应天澜身上,心道他的魔君当真……生猛。 他情不自禁有点小窃喜,应天澜的纵容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惜魔君本人还没有察觉。 在前面撑着结界的齐掌门被腥风糊了一脸,在陆仙尊一腔情怀总是诗仙的时候,他在浓郁的血腥味里,蓦地忆起了年少历练时闯进的宰猪场。 应天澜是那霍霍挥刀的屠夫,传说中恶恶实实的海族,在他面前不过是嗷嗷待宰的牲畜。 这么热闹的同时,一个声音冷不丁喝道:“何人在此?” 这声音突兀得很,听不出方向,进攻的海族稍微停顿了一下,下一刻他们像被激怒,拼了老命地往上窜。 这下众人也管不上说话的是谁了。 陆子书不习惯被人保护,乐明和白萱都在齐掌门的掩护下将海族撵回海里,分担了一部分压力,他自觉站到应天澜身边。 应天澜将他往身后拽,严肃道:“化形过程灵力不稳,你站在我身后不要动……算了,你还是回里面去吧。” 陆子书:“……” “你在乎我我很高兴,不过……” 叮铃铃── 陆子书疑惑地环顾四周,哪里来的铜铃声? 铜铃声空灵清脆,忽远忽近。 进攻的海族在铃声出现后,诡异地短暂停顿了一瞬。 那清脆的铃声于海族而言像是无形的攻击,逼得它们痛苦万分地仰天长鸣,竟然放弃了进攻,一头扎入水里,朝四面八方鸟兽散。 应天澜没有理会,而是看向某个方向,道:“那是什么?” 陆子书随他的目光看去,一只巨大的“白绒球”在朝他们快速移动。 “白绒球”很快停在船只几丈外远,近看原来是一团包在外层的雾,白雾散去后,露出藏在其中的……一只王八。 乐明小声惊呼:“好大一只王八!” 有他们半艘船那么大。 来的是一只海龟,脑袋上吊着个小铃铛,开口就十分不客气:“哪来的宵小之徒?没事别来找死,赶紧滚!” 应天澜扭头同陆子书道:“这就是你们传说中,千年的王八?” 他生长在魔域,不喜外出,这是他第一次出海,第一次看到海中妖物,多少有点好奇。 那王八……海龟闻言一蹦三尺高,掀起阵阵浪花,怒道:“胡说八道!老子是玄武后代!不是王八!” 齐掌门连忙好脾气地笑笑道:“这位王……前辈的帮我们赶跑海族,我们很是感激。你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我们这些没见识的小辈计较。” 这是一只年长但没什么实力的瑞兽,修士对瑞兽总是比较好感的。 应天澜没跟玄武的后代客气,冷冷道:“谢了,让开。” 他一个魔族,跟瑞兽相克。 海龟气得一张绿油油的龟脸都要变红了:“你!” 它顿了顿,想起自己是个有见识,有大量的前辈,不好跟小辈计较,只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道:“你们这方向是要去北海?去哪里做什么?你们和北海的妖族认识?” 陆子书眼也不眨地胡扯:“不认识。传闻人间诸多宝物都被北海龙王收入囊中,我只是想跟他求一颗比星辰还亮的宝石,送给我心悦之人。” 海龟狐疑地盯着他们,忽然幸灾乐祸地哼哼两声:“那你们可以滚蛋啦,北海龙王恐怕没空招呼你们。” 陆子书挑眉:“前辈何出此言?” “自然是因为他们自作自受,放出消失了几百年的疯狗,管不住被狗咬了。哦,就是刚才那些海族,龙族还不要脸地污蔑是我们东海陷害,我呸!分明他们北海的海族更多。” ……听着就觉得龙族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谁放狗咬人往自己家里放?按这么说,陆子书会怀疑自己和北海龙王的亲缘关系,和他能不能帮上忙。 不过很大可能是这只王八诬陷。 霄云和龙族有交情,这话她听着不舒服,马上维护道:“北海自己也深受困扰,你怎么就确定是北海故意为之?我没记错的话,东海和天庭交往更深。” 海龟一噎,恼怒道:“凭他们肯定不敢,但是他们又和天庭好上了,果然说什么断交都是假的,和天庭勾勾搭搭的算什么……” 它突然住了声,东海和天庭的关系更密切,说下去是要打自己的脸。 陆子书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和天庭有什么关系?天庭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无凭无据,岂不也是在污蔑?” 他给海龟挖了个量身定做的坑,海龟一听急眼了,看也不看就一脚踩了进去。 “不是污蔑!天庭不是好东西!他们、他们一直看不起妖族,只会利用妖族。那次,我亲眼见仙人鬼鬼祟祟下凡在北海。” 应天澜紧跟着添了把火,一点不给面子道:“这能说明什么?天庭和东海、和其他妖族关系更密切。” 海龟急迫地打断他的话:“不对……不对,不对!” 它一连说了三个不对,绿豆大的脑子绞尽脑汁,急得要命:“天庭派使者前来妖族一定会隆重欢迎,可当时他们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见面,那个北海妖族穿得花枝招展,一身亮晶晶的,肯定是身份不低的龙族没错!” 它不爽妖族对天庭低三下四,奈何自己只是在边疆游走的低阶妖族,要统御东海的鲛人一族听他的话,重新投胎可能是捷径之一。 而且鲛人一族就算知道也不会当回事,如应天澜所言,和天庭交好的妖族海了去了。 又问了几句,陆子书见从大王八身上挖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便道了谢,要继续赶路。 海龟见他们不听劝,气冲冲走了。 陆子书直叹可惜,辟邪的瑞兽虽然不能打,但是可以驱赶海族。 应天澜说那简单,他去把那王八脑袋上的铃铛摘下来不就可以了。 陆子书看他一脸认真,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我们不能伤害无辜。” 应天澜默了一下,他懂陆子书意思,乖乖点了点头。 陆子书想起什么,突然抱住应天澜,温声道:“你站这么久累不累?你轮椅呢?我抱你回去。” “不累,我还能走,不用抱。” “那我扶着你。” 说是扶,陆子书的手还是搂抱的姿势。 应天澜一双桃花眸眨了眨,有点迷惑地看着陆子书。 突然间,他醍醐灌醒,觉得自己读懂得了人族修士的一些弦外之音,恍然大悟道:“你累了?下次你直接说,不要不好意思。” 陆子书:“……我没有。” 宵云问齐掌门:“你们门派是怎么培养弟子的?陆子书眼光挺……特别的。你们要和魔族联姻吗?” 这句话很惊悚,能惊动人间界那种。 齐掌门听得要抑郁,苦笑道:“没有,不过,不排除这个可能。” …… 天擦白,晨光熹微。 海面风平浪静,他们的船只平安无事地驶进了北海。 北海极寒极冷,离开东海不久,海面渐渐出现了浮冰,刺骨的海风吹得桅杆挂上摇摇欲坠的冰凌。 霄云拿出一个半巴掌大的贝壳,里面装着指针,是陆子书母亲当年送她的,能直接找到北海龙宫的路引。 船只随指引在茫茫大海走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晚上,贝壳中的指针发出“铮”一声,它颤巍巍立了起来,接着突然翻了个身,头朝下,”笃“一下扎在了贝壳上。 乐明大惊小怪:”哎哟,师尊,你看它站起来了!“ 陆子书嫌他丢人,刚要爱抚一下徒弟的狗头,应天澜忽然掀起眼皮瞥了乐明一眼,淡淡道:”龙宫到了。“ 乐明又惊又怂,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原来如此,师……魔君大人真是才智过人。“ 应天澜不理会他,径自到了甲板上。 乐明跟在陆子书后面,拍拍胸口,悄声道:”师尊,我喊应魔君师娘是不是不太好?“ 刚才好悬他就要当众喊应天澜师娘了,乐明心有余悸,不知道魔君会不会当场大怒,将他扔进海里喂鱼。 陆子书内心一乐,装模作样地睨了乐明一眼:”当然不好。“ 乐明顿悟点头,表示旨意已领,猝不及防听到陆子书压低声音道:”日后再说,还不是时候。“ 乐明无语凝噎半晌,惊讶于师尊还没搞定应天澜,又忍不住用”你果然是这种人“的一言难尽的眼神看陆子书。 乐明屁颠屁颠跟在陆子书后面,还想嘴贫几句,正快速行驶的船只骤然一个停顿,他像被拽了个踉跄,稳住身形后,立刻感到脚下的甲板慢慢地往前头倾斜。 乐明:“咱们撞到冰山了?” 陆子书三步并作两步走上船头,只见海面上深蓝的海水缓缓凹陷,像被从底下挖了一块圆,无声无息地逐点扩大成一个深洞,船头堪堪悬在半空。 这应该就是龙宫的入口了。 洞口深不见底,蓝黑的水底下,依稀可见好奇而聚拢过来的鱼群。 霄云给了陆子书和应天澜一人一颗避水珠,齐掌门见宵云准备跳下去,急问道:“等等,前辈你还有避水珠吗?” 陆子书道:“师兄,我们全部下去不现实,你们留在船上接应。” 霄云突然一拍栏杆:“我怎么能忘了。”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个物件,抛给了齐掌门:“喏,这是你家老祖宗给灵仙山掌门的,他说你看了就知道是什么,你家祖宗都信得过我,你就放心吧。” 齐掌门接下来,摊开手,一枚朴素的铜钱躺在掌心。 铜钱在他的注视下陡然分拆而开,融成几束流光,漂浮在半空组成了一个淡金的符咒。 灵仙山弟子成为掌门后,都有一把心锁,说是锁着能够和列祖列宗沟通的神域。 其实齐掌门知道那不过是历代掌门留下的神识,里面有掌门的一些经验,有虚无的境界,用处有限。 他打开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列祖列宗也从未找过他。 须臾之间,齐掌门被迫全身入定,他看见符咒打开了沉寂许久的神域,再熟悉不过的掌门神识当中,涌入了一股离尘脱俗的仙气。 不用任何言语,他就知道宵云的话是真的,这位主动沟通的老祖宗在天庭任职。 他们灵仙山真的有前辈飞升成功! 齐掌门手心上的符咒一显一散,陆子书还没看清楚,他师兄就双眼一闭,直挺挺的“咕咚”一下倒地了。 陆子书吃了一惊,霄云比他还惊讶,连忙去扶。 乐米先她一步把自家掌门磕在甲板上的俊脸转回来,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把齐掌门两条新鲜的鼻血抹匀开来,均匀地糊了齐掌门半张脸。 霄云两手一摊,道:“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是你家前辈叫我转交给你们掌门的。” 陆子书没有质问的意思,他摸着下巴道:“我们门派真有成功飞升的前辈?我一直以为是师父糊弄人的。” 奇怪在于,门派从来没有过正经的记载,那位升仙的前辈也从没露脸。 幸好方才他有一瞬间能感觉到同门祖师的呼应,经年累月独属于同门的气息做不了假。 老祖宗找掌门师兄做什么? 陆子书看霄云的目光都有点不一样了。 “你和你老祖宗是同门,他要告诉你们什么,我不知道,我和他不算熟,”霄云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你也不要追问,你们老祖宗神职在身,而天机不可泄露。” 陆子书淡淡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霄云斜他一眼,像在看一个少不经事的晚辈:“一切因天道而定,人神魔,妖,从没有能违背天道的。” 应天澜道:“既然天道规定人族和妖族不能生出后代,陆子书的存在是不是违背了天道?” 霄云闻言愣住,目光复杂地看向了应天澜。 应天澜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道:“我们在这里说破天也不见得有答案,还是赶紧去找北海龙王吧。” 眼下陆子书化形的事要紧,什么天道不天道,在应天澜心里都排不上号。 不知是否极地天寒,陆子书脸色苍白了些。 修士早就不畏酷暑寒冬,应天澜还是有点怕他会冷着,当然更可能是化形的原因。 那就更不能等。 乐明和白萱在船上守着齐掌门接应,陆子书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让应天澜留下,应天澜已经牵了他的手,道:“走吧。” 陆子书五指微微用力抓了他的手,没再说什么。 霄云率先跳入了令人发憷的海水深洞里,他们毫不犹豫地跟上。 下落的过程中风很急,深蓝的海水像是静止的,没有流淌的痕迹。 但咸腥的水汽仍将他们囊括其中,在落入冰冷海水的那一刻,避水珠起到了作用,一层白光在他们身上亮了一瞬,他们能呼吸,也感觉不到海水的温度。 他们像鱼雷投入了好奇围观的鱼群,鱼群一下子被炸散,吃惊地避开了他们,随后发现这不速之客似乎没有危险,又不怕死地躲到不远处偷摸着看。 应天澜对上一条鱼妖的眼睛,那是个大家伙,有三个他那么高,对方呆了呆,紧接着鱼鳍一炸,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受惊地划动。 他有那么可怕? 应天澜很快肯定了答案。 这不奇怪,他从前所做的一切,为的就是要别人知道他惹不起。 为了活命,最好全世界都害怕他。 陆子书觉得他可怕吗?四大门派的掌门将对他的畏惧藏得不漏声色,他还是能感觉到,唯独感觉不到陆子书的。 水中太安静,因着避水珠的作用,应天澜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热,牵着他的手是唯一的温暖源。 应天澜在这种短暂的平静里,慢条斯理地回忆起和陆子书相遇后的种种。 他开始审视起自己的形象,思考为什么陆子书不怕他就算了,还喜欢他。 深海静谧,暗无天日,前面霄云火红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过了许久,漆黑之中突然有五彩斑斓的光在他们视野里若隐若现。 再近一些,绕过错综复杂的山沟,眼前豁然开朗。 好几座类似人族宫殿的建筑群立在一片平坦的海域上,气势恢宏,美轮美奂。其上有一层流光溢彩的保护结界。 他们渐渐靠近,所见所感,就如同从漆黑夜空降落仙宫。 各色各异的珊瑚簇拥成团,形态优美的鱼妖在白色的宫殿穿梭,无数粗壮的柱子上,镶嵌着发光的夜明珠,将整个海底照得如同白昼。 许是鲜少有外人来,北海的鱼妖大多只是愣愣看着外来客。 霄云拿着信物,居然顺利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进入了龙宫的结界。 慢半拍的龙宫后知后觉发现了侵入者,如临大敌的虾兵蟹将齐齐出动,将光明正大站在龙宫入口的仨人团团包围。 许是龙宫之中龙气充沛,自打靠近龙宫,陆子书即将要化形的骨头便蠢蠢欲动,无比倔强地试图冲破禁制,撕裂陆子书的人身,想要迅速长成一具硕大无朋的龙骨。 应天澜早就发现的他不对劲,他默默扫了眼和霄云交涉得寸步不让的妖族。 陆子书冲他微微摇头,除了脸色微白,他若无其事地轻笑道:“没事。” 应天澜胸口发闷,他皱起眉,反驳道:“没事我们怎么在这里。” 他和陆子书形影不离,知道陆子书化形的症状一直没彻底消失。他心里着急,但是又怕坏事。 陆子书被呛了也不恼,嘴角弯弯,指尖在应天澜指腹刮了刮,隔了一层海水的瞳眸比在日光下更明亮。 几句话过去,霄云和一群鱼虾蟹快要掐起来了。 应天澜不甚耐烦,手上无声多了一条寒光闪烁的黒鞭。 他看那群虾兵蟹将的时候,从头到脚都在传递着“别废话,过来挨揍”的意思,叫人很难拒绝,旁边几只发育过渡的大虾都开始张牙舞爪了。 陆子书哭笑不得,心道还是得自己来。三人当中属他最好说话了。 他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 “霄云?好久不见。” 陆子书把嘴合上,一脑门问号地看向了打断他的声音的方向。 所有人抬头去看,只见浮光淡影之中,一个金光闪闪的人从高处落下。 这人身姿高挺,打扮雍容,金玉珠串在脖子绕了三圈,并一块半掌大的金镶玉吊坠;鎏金发冠数镶嵌数十颗宝石;腰间系一条近半尺宽,缠金链珍珠的腰带,垂坠一块帝皇绿翡翠玉佩,流苏串了金银珍珠,使他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这人身上穿的衣服还绣了大片金线,刺绣上缝着闪闪发亮的宝石。 陆子书再看这人第二眼都要缓缓,生怕给眼睛晃出毛病来。 不用猜,这位肯定是龙族了。 霄云一见来人,立刻有了底气,她不拘小节地朝来人招手:“殷珹,来得正好,你家的鱼虾蟹是换了多少茬,连我都不认识了。” 重逢故人,她心情显然很好,郁闷一扫而光,语言间放松不少,兴冲冲指着陆子书道:“看见没,是不是觉得他有点熟悉?是晓雪的亲儿子,我把你大外甥找回来了。” 然后,她也不理会其他人反应,高兴地用力拍着陆子书肩膀道:“这是你大舅,来叫声大舅吧。” 陆子书嘴角抽了抽,一脸懵的殷珹目光几转,最终落在应天澜的身上,表情微微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