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地下
说熟悉，是因为小东给我的印象很深，虽然昨晚是第一次见，但今天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说陌生，是因为他此刻的形象跟昨晚完全不同，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正站在营业厅马路对面看热闹。 安宁哥昨晚明确跟我说过，小东没上学，而且他本人也不喜欢上学，那他这身打扮啥意思？cosplay？ 他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是要干嘛？他是安宁哥的人，李阿姨住这小区，他是来找李阿姨的？那咋不走不动的跟这儿看上热闹了呢？ 随着越走越近，我干脆直接冲他喊道：“小东！” 小东扭头看向我，眼神有些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哑巴都是这样，但我觉得，也许就是因为不会说话，所以小东的眼神能传递的内容非常多，远多于我们这些健全的普通人。 看到他的眼神，我就仿佛听到了他的问话一般，不由自主的主动解释道：“啊，我住这附近，正好下班刚下车，听见动静就过来看看是咋了，你这是…来找李阿姨？” 小东摇了下头，忽然又点了点头。 他这动作直接把我给看迷糊了，这啥意思？是还是不是呢？ 我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说自己没看懂，想了想索性一指马路对面问道：“你也是在看热闹呢吧？这咋了这是…” 其实这第二个问题我基本是在自言自语，压根没想过让小东给我答案，算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口头禅。 没想到小东却对这问题挺重视，当然，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我是安宁哥的朋友，所以才对我说的话比较重视。 我问完，刚扭头看向那家营业厅，小东却掏出了他的手机，打开微信，示意要跟我加一下好友。 我赶忙也打开微信，一边说着自己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一边加上了小东。 我刚加完，小东就给我发来一条文字信息：不知道呢，我正好过来帮安宁哥办点事，碰巧看到了。 我看完信息，在手机微信对话框里写道：这样啊，那… 我刚写到这儿，小东忽然伸出手在我手机屏幕前晃了晃，我抬头不解的看向小东，小东指指自己的嘴，轻轻摇了摇头，又指指我的嘴和他自己的耳朵，比了个‘ok’。 我突然反应过来了，小东只是哑巴又不是听不见，我特么跟手机上打字干啥？ 小东要跟我说什么时需要打字发信息，但我想说啥直接说就行。 面对着面，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跟人沟通，我一时都有点绕住了，连原本想说什么都一下想不起来了。 脑子一糊住，我就有些想笑，但我很怕小东以为我是在笑他的残疾，毕竟听说他们这类人都挺敏感的，于是只能憋着。 还好，就在我快憋不住时，小东先笑了，他笑起来还是那么温暖，从他这笑我就看得出来，他知道我是在干嘛，而且他不介意我也一起笑。 于是我也不憋着了，和他一起笑着看向马路对面惨烈的爆炸现场。 “你看到是咋回事没？”我看着那边问到。 小东摇摇头，给我发来一条信息：没看到呢，本来我都要坐车走了，忽然听见了响声，就停下来看看。 忽然，一阵急救铃声响起，救护车到了，接着是消防车，警车。 救护车来了忙着救人，消防车来了忙着救火，警车来了下来俩穿制服的，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瞎喊，不让人继续看热闹，不让拍照录像。 不过这俩人只驱散了靠近事故现场的人，没管我和小东这种站在马路对面的。 救护车把两个女营业员挨个抬进了车里，看得出来，其中一个营业员伤的不是很重，虽然一瘸一拐但勉强还能走路，扶着就上了救护车。 另一个就比较惨了，一边的胳膊和腿都是软的，把她往担架上搬的时候，有一个人专门负责拎着她那边的胳膊和腿，每搬动一点，这女的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惨叫切实的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邻居屠夫杀猪时的场景…太亲切了。 不过通过她的惨叫我也确定了，这大姐正是那天欺负李阿姨的那个营业员，唉，这算是恶有恶报？难不成她每天都这么欺负老实顾客，终于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救护车装完人就开走了，消防车灭完火也走了，剩下的警车没走，俩穿制服的一个拍照录像，一个进了营业厅隔壁店铺，像是要打听事儿。 一场热闹结束，围在店铺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我看向小东，小东给我发信息道：那我回去了井月哥，店里也快到该忙的时候了，回去晚了安宁哥会很辛苦的。 我点点头想跟他告个别，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道：“小东，安宁哥昨晚说你不爱上学，你这一身打扮是…” 小东再次一笑，只是这次笑的有些狡黠，他一边笑着一边又给我发了条信息：坐车时，方便用学生卡。 我顿时有些哑然，不由得也笑着说：“行啊，又聪明又会过日子，得，那我就也回去了，帮我给安宁哥和相姐问好，再见。” 小东点点头，和我挥手告别，我步行着朝平安里方向走去，走了一阵回头看去，小东已经到了马路对面，一边往公交站走，一边看着那家营业厅。 我则一边走一边想，一套校服加一个挺大的书包得多少钱？学生卡坐公交一次能省多少钱？他就算天天坐车，得坐几年才能把这钱赚回来？ 唉，到底是个孩子，真不会算账。 回到家，我进门前摸了摸消防柜上面，备用钥匙还在，位置好像也完全没变。 进门，家里也什么都没变，一团乱的卧室，打着地铺的客厅，都是我早上离开时的样子。 趁着这会儿不饿，我干脆一鼓作气忙活了起来，把床上的所有被褥打包成球，先放到门口，给床板好一顿擦拭，又把地铺那套被褥铺到床上，倒腾完，抱着那团旧被褥出了门。 即是肉体洁癖，也是精神洁癖，我可不想睡那位王总碰过的被褥。 话说这团被褥倒是相当不轻，而且个头挺大，抱着这玩意儿，我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电梯。 坐电梯下楼，走出单元楼，我把这团被褥整个放在了单元楼门旁边的垃圾桶上。 再见了，我的被褥，再见了，我碧绿碧绿的…爱情。 回到单元楼，走到电梯前，看到电梯还在一楼，我又一次按下按钮走了进去。 只是进电梯后看着楼层面板，我却犹豫了。 手指在‘2’和‘-2’之间来回游移几遍，最终好奇战胜了回家的诱惑，我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是的，就是要让人猜不透。 话说好歹我现在也是这里的住户，说不定哪天一想不开也会买车呢，那我先熟悉一下地下车库很合理吧？ 在心里默默的说服完自己，电梯也已经到了负一层了。 “叮咚”一声，舱门打开，和我预想的一样，外面相当一片漆黑。 我走出电梯，轻咳一声，一盏挺昏黄的声控灯便亮了起来。 这灯在房顶上，很远，我抬头看去，发现这层车库的房顶很高，目测至少得有五米以上。 一条很短的毛坯走廊，在走廊尽头是两扇半开着的木门，穿过木门，是一条漆黑的横向走廊。 踏进走廊，我再次轻咳一声。 “咳咳…” 随着走廊顶几盏昏黄的灯光亮起，借着这光看着走廊里的场景，我整个人都傻了，傻的同时后背还冒起了层层冷汗。 这特么哪儿是地下车库？这明明就是个地下监狱啊！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