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朋友
“虽然在史料中,太平监曾被一把天火付之一炬,一个活口都没留,但即使放在当年那种时代背景下,这种事的真实性也是有待商榷的,那么大个监狱,那么多人,烧了那么久,在这过程中,就没一个人逃出来?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当时那些囚犯和狱警全都烧死了,一个人都没留下,那他们的家人呢?家人就不闻不问,不为他们讨个公道或者讨个说法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毕竟大多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家属想要的‘公道’,是普世价值的公道,这对他们其实是不适用的,那他们想讨,肯定讨不到,求而不得,自然心生怨念… “一个人有这样的怨念还好说,倘若是一群人共同拥有这样一份相同的怨念,而这群人又一直生活在一起,等他们有了后代,后代从一出生,就被长辈教育要把这份怨念继承下去,那,这份根植于记忆深处的怨念,就会是陪伴这孩子一生的一种‘信仰’… “在这种群体里,就算有人运气好,搞清楚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因此想要舍弃这份怨念,但在其他人的干扰影响下,也很难成功舍弃… “我以前在一本心理学书籍上看到过一种说法,大意就是说,如果一个群体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犯一个相同的错误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传销,邪教,还有某些流量明星的粉丝群体,都是如此,而太平监,极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曾经的青堂,一直传承至今,成了南天集团,名字变了,但他的精神没变,他还在替天行道;曾经的太平监,也这么偷偷摸摸的传承了下来,如今他到底成了什么,我也不好说,但根据那三位老人家的遭遇,再结合那位小朋友的所见,我想,这平安里,很有可能或多或少都跟当年的太平监是有些关联的,而且他们还在做着违法乱纪的事,杀人越货,图财害命,为了利益无恶不作,所以才会有冤魂托梦,所以!井月,你搬家吧,对你来说,平安里,很危险!” 江云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慷慨激昂的挥动着刀叉说了一大堆,但在挥动的过程中,他连一根生菜丝都没叉中… 这感觉就跟他说的这堆话一样,说了一大堆,但一点正确有用的都没说中。 就像他能很诡异的把南天跟青堂联系起来一样,他的脑回路,我多少有点看不懂了。 所以听他说完,我在愣了好一会儿后,只能很诚恳的跟他说:“啊,行吧,那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不是…” 眼看我对他的推测表现的相当不在意,江云有些着急的说道:“井月,你是不是没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你…” “没有没有…”我打断江云,想了想,指着他的牛排说道:“我就是说,你看你这三分熟的牛排,血都快流干了,你再不吃,这牛不白死了嘛?快,抓紧,别浪费。” “哎呀井月,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个…” 眼看江云还是完全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我连忙再次打断他,问道:“哎?小云,你为啥不吃?你不会是也看过这家店在大众点评上的评论了吧?” “什么?” 我终于问出一个让江云懵圈的问题,这份懵圈,顺利的让江云燃烧的激情稍微褪去了几分。 眼见如此,我便趁机说道:“那啥,小云,你先冷静点,咱重新捋捋,老话说得好,得先有1,才能有0,对吧?你…你别那么看我,别特么瞎想,你是警察,正经点!我是说你刚刚的推理,推理需要个起点,也就是需要个1,之后才能在后面加无数个0,让这个推理逐渐丰满成立,对吧?” 江云皱起眉头,盯着我看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道:“那咱回到你这个推理的最初,你后来的所有结论,都是基于什么呢?是不是就基于那三个老人家的梦,还有今天那孩子的胡话?换句话说,你所有的推理,都得基于这四个人说的是真的,对吧?那假设他们四个都没撒谎,这说明什么呢?就说明世上真的有鬼,对吧?所以你看,你的推理,是要以世上真的有鬼作为前提的啊,哥,云哥,我的哥,有鬼啊,要有鬼你这推论才成立呢!所以你能不能先冷静点吃点东西?” 这次我说完,江云终于没直接反驳我,而是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才点头摇头后又点头又摇头的差点把脖子扭断,但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不对,不只是这三个老人和那一个孩子,我…其实我还有一些证据…” “什么证据?” 我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江云这次很坚定的摇摇头说:“对不起啊井月,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我说道:“嗯,明白,有纪律嘛,不能说。” 江云有点尴尬的说:“这倒不是纪律的事…反正井月,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离开那个小区,不要再跟那个小区扯上关系,无论那小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了;二,如果你坚持不离开,那就帮我一起查一查那个小区,你,做我的内应,行不?” “你…给我‘选择’?” 江云的话让我有些不舒服,这话说的,咋地?我的命运还你说了算了?你说要我咋选择我就得咋选择了? 江云似乎也意识到了他话里的不妥,听我说完,他在微微一愣后,立刻说道:“不是,井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就是…” “好了江云…”眼看江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忽然莫名有些心烦,于是便主动抢过话头说道:“江云,你是有工作的人,别整天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再说了,这都是你的推理而已,你不能因为你没有根据的推理,就要干扰甚至改变别人的正常生活…” “我没有!” 江云有些焦急的打断了我,我赶忙摆摆手,示意让他先闭嘴,接着我又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从惦记南天又改成惦记我小区了,但我跟你说,我在那儿住了这么久…虽然那小区确实有点不寻常,比如你也知道的老人去那儿烧纸什么的,但那里的住户确实就是一群普通百姓…别的不说,你不能因此就让我搬家,搬家可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的事,你说是吧?” 江云忽然轻哼一声,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道:“普通百姓?那是你不了解他们。” “那你了解?” 我有些较劲的问完,江云说道:“我当然…算了,唉,不说了,我知道那小区有你喜欢的女孩,你不愿意搬走也正常…” “啪!” 我把刀叉往桌上一拍,越发不爽的说道:“我不搬家跟这事儿没关系!江云,你到底怎么了?那珊珊也是那小区的人,照你这意思,珊珊也是坏人呗?怎么着?你还打算用你手里的权力把珊珊抓起来拷问一把?” 江云赶忙说道:“我没有这意思,井月你误会我了,我…就是怕你有危险,让你搬走是为你好,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不用!”我打断江云说道:“我四肢健全的大活人用你担心?我自己的安全我自己能负责!” 说完,我气鼓鼓的拿起刀叉,刚想不理江云专心吃饭,但心里莫名烦躁更盛,最终还是把刀叉重新放到桌上,起身说道:“我吃饱了,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wap..OrG 说完,我扭头便走。 “井月!” 身后传来江云的喊声,我头没回脚步没停的摆摆手,继续朝餐厅门口走去。 一直走到正门口,临出门前,我下意识的一回头,不由得又站住了。 江云这是…哭了? 十多米远的距离下,我看不清江云是不是真的在掉眼泪,但他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像在哭了。 低头收肩,沉默不语,魂不守舍,一叉一叉很机械的往嘴里叉菜叶子,叉的我都想起那两口大菜缸了。 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妈的…” 我骂了自己一声,转身重新回到江云身旁,戳戳他肩膀,说道:“哎,干嘛这是?大老爷们的,吵两句嘴而已,你至于嘛?” 几秒钟后,江云才像刚听见似的,缓缓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的看着我,说道:“回国之后,你是我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我真的是不想看见你出事,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的,我们…还是朋友吗?” 看着江云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瞬间,我好像又看到了初见时的那个他。 敏感,内向,执着,内心充满阳光。 我轻笑道:“你看你这话说的,咋就只有我一个朋友了?蛋蛋,安宁哥,咱们不都是朋友吗?” “那不一样…”江云说道:“他们是你的朋友,虽然他们人都很好,但如果不是你,他们根本不会拿我当朋友,所以,你跟我,还是朋友吗?” 江云的话,越发让我心疼了起来,结合着我俩这顿饭聊的上下文,我想了想,故意大大咧咧的说道:“你看你这孩子,咱俩当然是朋友啊,永远都是!就因为是朋友,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才能随便吵架的啊,这你都不懂?吵不散的才是好朋友嘛,来来,别瞎想了,吃饭哈!对了,最近上映了一部新电影你看了没?讲爱国英雄秦桧的,好家伙,国之栋梁啊,听说岳小飞背上精忠报国那四个字就是秦桧刺上去的…” 一边转移着话题,聊着无关紧要价值三十多亿的天,我一边重新落座,继续吃起了已经凉掉的套餐。 江云是执拗,但不是傻,所以后半顿饭,我俩都没再提起我小区。 到结束这顿饭局时,我也总算是把他哄好了,眼睛不红了,脸上也有笑容了。 结账时,我很虚伪的和江云抢了一下,当然没抢过他,但我看得出来,因为我没抢过他,他真的很开心。 各自打上车,各自回家。 回到小区,我一进自家客厅,就忍不住感叹道:“呀?错哥,稀客呀,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蛋蛋没好气的说:“许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许我让错哥陪我聊天啊?” “许,哪能不许?”我嘻嘻哈哈的凑上前问道:“您二位聊啥呢?” 蛋蛋故作云淡风轻的说道:“聊青爷。” “聊…青爷?聊啥了?” 我问完,金错缓缓说道:“井月,有机会再见到那位青爷的话,帮我问问他老人家…贵姓。”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