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灯花节

    又是一年灯花节，这每年繁盛的节日，是宫中和亲而来的贵妃，连带着边境和平一同带来的异域节日，在这人口众多的京城，很快掀起了一阵风靡，甚至连贵妃本人也惊奇于这热闹奢靡。

    灯花节临近初秋，周子墨打点下人裁制新衣，不但他们这些主人家，连带着下人也一同置办衣裳，索性连带着新年的衣裳都一并置办了。

    周慎言已经到了满地跑的年纪，小孩心性喜欢新裁的衣裳，虽然他性子比寻常孩子要沉稳许多，还是不免在灯花节这天自己偷偷的换上了颜色鲜艳的新衣。

    白果白书两个小毛孩子见了，连忙一边一个搓着手夸赞哥哥真是貌为天人，周慎言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十分的受用。

    周子砚抓着一把瓜子和江里蹲在屋檐上，瞧着三个孩子带着护卫结伴去逛灯花节，不由得摇头啧啧。

    若是要问为何他与周子墨不跟着孩子一道去看花灯......

    三个猴小子实在太闹人，想起上次出游，他好不容易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要与自家兄长亲昵一番，结果一个不留神被白书这个小滑头瞧见了，追了他一路连声地问：“为什么要吃别人的嘴？”

    瞧着夹在白书白果中间的周慎言，江里用膝盖碰了碰周子砚：“这小鼻子小眼和周大公子可真是一模一样。”

    周子砚把瓜子皮剥开，小小的一个仁捻进挂在腕子上的小锦囊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可不是。”

    江里瞟了他一眼，那布袋子他上次见，还是在周大公子的书案上，周子墨正颇有闲心的一点一点吃着白仁。

    他当时还奇怪，这京城哪家干果铺子还做上剥皮留仁的业务了，这样贴心周到的服务真是难得一见，如今看来......完全是他这便宜兄弟上赶子的往上贴。

    江里越想越觉得晦气，看着周子砚的表情也越发嫌弃起来。

    他开口道：“把瓜子给我吃一口。”

    周子砚瞟了他一眼，给了他一手细碎的瓜子皮。

    江里脸上更黑，伸手将瓜子皮扬进周子墨最喜欢的鱼池里，在周子砚的骂声中轻功逃跑了。

    李嫲嫲站在院子大门前看着三个小少爷在护卫的簇拥下离开，她脸上满是温暖与慈爱，恍惚间，她想起二十余年前这大院门前，同样也有三个小小的身影。

    那时候周子墨和周之芷刚刚没了娘，作为周之芷的乳母，看着她嚎啕大哭的模样李嫲嫲一颗心几乎要揉碎了，作为周之芷世上最亲近的乳母，李嫲嫲尽心尽力得服侍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周子墨明明比周之芷大不上几岁，却似乎一夜就长成了大人，面对生母的离去他表现的十分冷静，可李嫲嫲总是能在清晨唤醒他时，看到一双红肿的眼眶。

    李嫲嫲想着，捶了捶自己酸软的腰身。

    她孜然一身，没有后人，周子墨视她为亲人，哪怕她已经老了，腿脚不再利索，连一些平常的活计都做不了，周子墨还是将她留在府上，按照姨婶的规格替她养老，为她送终。

    如今，又有了周慎言小少爷和白书白果两个贺家的孩子，让她这暮年多添了一些奔头。

    只是，三小姐不知道在外好不好，有没有吃饱穿暖......想来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周之芷也不回周府，就算回来身旁也一定跟着那郡主，她察觉到了两人的亲昵，却不往深处多想。

    李嫲嫲收了思绪，正要转身回去，忽地就从院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喊声：“李嫲嫲！”

    李嫲嫲一下停住了脚，她拢了拢花白的头发这才回头看过去，周之芷一身明艳的暖黄衣裳，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进了院里，直直地撞到了她的身边来。

    “哎哟，哎哟，小姐您回来了......”李嫲嫲如梦初醒一般，混沌的双眼里有了光亮，她的双手哆嗦着扶着周之芷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面前的人是否安好，声音里或多或少带着哭意：“老奴正想着您呐...您这就回来了......。”

    柳缜缜跟在后面，身后是提了大小特产的黄翠，见李嫲嫲眼角带泪的望过来，她嘴角带着礼貌又谦逊的笑微微点了点头。

    “草民见过郡主大人......”李嫲嫲懂得礼数，正要俯身去拜，便被受了柳缜缜示意的黄翠一把搀住了。

    “李嫲嫲，我大哥二哥和小侄儿呢？”周之芷两眼放光，挽着还沉浸在欢喜中的李嫲嫲的胳膊往院里走。

    “小少爷刚出去，和贺家的两个少爷出去玩了。”李嫲嫲笑着答道，眼角因为岁月留下的痕迹微微皱起，却都荡漾着幸福。“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没出发，您快去吧。”

    周之芷想了想，虽然许久不见侄儿十分想念，但还是先去见见自家两位兄长最好。

    她回头喊了一声柳缜缜，便火急火燎地往前后院跑去。

    周之芷回来，周子砚自然一早就知晓了，门前的护卫来报时他就心觉不妙，这小妮子打小就是周子墨的狗皮膏药，长大后因为男女有别，周子墨刻意与她疏离，这才稍好了一些。

    今天这样的日子，周之芷肯定是来喊他们一道出行的，按她咋咋呼呼的性子，估计这一晚上他连周子墨的手都摸不到。

    周子砚挥手让护卫下去，瞧了一眼旁边正吹着杯中茶水的周子墨，一派闲情好不惬意。

    经过这几年的调理周子墨的气色已经恢复如常，甚至因为周子砚的豢养，脸上要比平常人更为红润，完全看不出当年的病态，时光让周子墨的气质从冷清变得儒雅，眉目也更为柔和。

    周子砚看的手痒痒，正欲过去骚扰一番，忽然就听见屋外传来周之芷欢天喜地的叫喊：“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那我们就该走了！

    周子砚两眼一眯，在周子墨惊喜地站起身来的下一刻，一把将他搂进臂弯，往上一扬就抗在了肩头。

    周子墨被他猛地动作吓恍了神，等到周子砚踢开窗棱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上是又惊又恼：“周子砚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周子砚哪听他的，对周子墨的呵责充耳不闻，一只腿刚迈出窗户，身后的屋门已经被来人一把推开了。

    周之芷一眼就看见了正欲绑走自家大哥的自家二哥，伸手一指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放下我大哥！”周子砚已经和后面追来的柳缜缜对了个眼神，搂紧肩上挣扎的周子墨，飞身跳了出去。

    “二哥！”周之芷晚了一步跑到窗口，颇有些不甘心地往外喊道。

    柳缜缜心情很好，却又不能表露出来，连忙上前扶住了周之芷要她小心，别失足跌出窗外，看着周之芷一张小脸皱在一起，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才将人哄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