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两千四百四十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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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在句牧极力邀请下,涂愿还被拉去跟他上了节晚课,体育社会学。在阶梯教室中后排占了黄金位置的程轲鹏和郭子棠挥了下手,但进来的句牧自信地指了指前三排,带着涂愿坐过去。 “他边上男生女生啊?头发比我还长?”程轲鹏抻长了脖子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不是我们系的吧……” “绝对不是,”程轲鹏郑重地缓缓摇头,“感觉我们系女生能打他/她十个……” 似乎因感受到视线,涂愿回了个头,随后低声问句牧:“右边那个是叫郭子棠么?” 句牧正把自己米白色的课本拿出来方方正正摆桌上,闻言回头一望,讶异点头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涂愿轻轻说,似笑非笑。 就这时,程轲鹏扬声喊句牧,问他课后练习答案抄不抄。句牧瞥涂愿一眼,向后方得意地答说:“我做了!” 程轲鹏见他说得理直气壮,露出狐疑的神色。句牧则继续保持着这份得意掏出笔记本,虽然只是几张皱巴巴的活页纸。他翻出一张空白的纸面,横竖各画一条线分成三块区域——这还是涂愿老早教过他做笔记的方法:主区域装笔记内容,右侧副区域留着提炼重点以及做内容补充,而最底下空出一块在复习后用来总结。但是,涂愿瞄到他之前其他笔记,明明全胡乱写一块儿的。 表现欲旺盛的小狗。 “对了……”句牧突然嘟哝,搁下笔,打开挎包掏什么,然后翻出张收据模样的东西递给涂愿。 涂愿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他们学校二手书店的收据。先前,句牧领他们逛校园时专门路过了的。 “五三,AB两版,还有优化备考……你看,我全买了,但老板说暂时书没备齐,不过后天就能去拿。你到时候要去拿哦……”句牧强调道,“我,我不是跟你打商量的,你就是要去……” 捏着这张薄薄的收据,涂愿半天没吭声。句牧不想显得底气不足,毕竟他还从未曾这样对涂愿说过话,只得偷偷打量对方神情。涂愿似乎看了许久,才缓缓将纸折了收口袋里。 “去就去嘛,”涂愿垂着眼说,“……这么凶干什么?” “我有很……很凶么?” 涂愿托着半边脑袋,睨笑望他。句牧顿即绷不住脸,傻咧开嘴,胳膊一动,无声撞撞涂愿肩膀。句牧继续秉持着要给小愿做榜样的心态,一堂课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比前排赵空学得还认真。涂愿恍惚想到一如高中时,句牧揣着作业本到他班上来写作业,也会变成最发愤图强的那个。如果他们两人彼此存在的意义都是让对方成为更好的人,如果真的,可以实现呢? 拿书那天是周六,句牧一早起来就给涂愿发了短信提醒,然后去健身房忙活。和几个教练混熟了后,句牧被劝好几次去培训学校考个证,也加入他们月底催业绩大军,句牧敬谢不敏。但他确实在考虑另加一份兼职,若能令涂愿脱产备考就好了。 常来健身房的有一名仪仗队的学姐,提过几次句牧可以试试做模特,带他入行。这天快中午学姐过来,他们正聊起拍模卡的事儿,椭圆仪边上几个客人突然爆发出几声“我操”的惊呼。句牧望过去,听见他们说“知行楼有人跳楼”。 句牧一愣,明明窗外碧空如洗,他却陡然打了个寒噤。围过去,看见他们手机上有朋友发来的模糊照片。知行楼是多院系的实验室大楼,28层高,百多米,手机镜头从底下拍顶楼根本都拍不清,只隐约有个模糊的轮廓。句牧感觉自己前天与涂愿介绍知行楼是全省高校第一楼的兴奋模样还历历在目,转眼间怎么就成这样了? “所以那个发一早晨寻人启事的是他妈啊?”学姐惊讶凑过去,“我早晨仪仗队训练时就看见她在几个宿舍楼那儿晃悠了,保安……” 句牧拔脚跑了出去。 知行楼底下围观的几乎都是附近宿舍过来的学生,因是周末,行政楼又隔得较远,老师们尚未过来,而两个保安在底下也不敢上去,试图将学生们疏散开些。 “我儿子精神有问题,你们别怪他……”因髋部骨折只能撑在地上的袁琬不住嘟囔。几个学生扶着她,已经帮忙叫了救护车。 句牧一路跑过来没能正常呼吸几口气,楼前停住脚步的瞬间忍不住便俯腰干呕,仿佛要把一路上惊悸的心跳都吐出来。他模糊看到脚下踩着一张张脏乱的黑白印刷纸,上面有涂愿通缉犯似的的头像,以及大号的方块字说这是她儿子、走失了、有精神病、可能出现攻击行为。每一条冰冷的陈述都显得那么荒诞,但在众人看到涂愿好像为了几本书便把母亲推打到骨折后变得合理起来。 再边上是散落的书包,以及被扯烂的好几本书,一切都破破碎碎,好像怎么捡都捡不起来。句牧眼眶通红盯着这些书,喉咙里霎时泛起酸涩的哽噎。他咽下,然后鼓起勇气仰头望去,百米高空照得人眩晕。 可从上往下鸟瞰,涂愿只觉得清晰有序极了。他好像是广袤宇宙里一颗不相干的星体,越远,时间就飘逝得越快,仿佛他坐在楼顶弹指间而底下已经春去秋来了。那样,当他再对着袁琬吼出“你把我的书弄坏了”的时候,漫长的光阴里大概便能有谁听见。不止书,是很多东西都坏了,千疮百孔。 “小愿……” 涂愿知道很多时候自己脑子想什么无法受控制,比方此时听到句牧喊他的声音,发觉这竟也令他厌烦不已,而他更憎恶的则是这个厌烦句牧的自己。 “别过来。”楼顶的风将突然站起来的涂愿吹得摇摇欲坠。 句牧下意识退了一步,然后在极度的惊惶后转而重新找回了呼吸节奏,木木地向涂愿右边一角走去。 大楼边沿只有一步台阶,光秃秃垂直下去便是115米。很高,句牧恐高。 “小愿你记得我的遗言吗?” 那年在乐园,句牧给过他“遗言”。涂愿艰难地撑起眼睛,蓄起滚烫泪水。 “那你呢?你还没告诉我。”句牧又说。 “我告诉过你了。” “哦……如果这就是令我很伤心的事,那我一秒也不要为你哭,我不会为你哭的。”句牧朝下又望了一眼,“这么高下去,你说过我害怕可以抱住你。” 涂愿张了张嘴,只尝到风的冷涩:“……我爱你小狗,可我感觉不到,我好累……” “我知道,”句牧鼻酸点头,“但是没关系,我能帮你找回来,你过来,抱一抱我……好不好?” 句牧说着,已经往涂愿方向缓缓走了几步,看见涂愿几乎要退缩步子时,再度停下。 “书……坏了。”涂愿突然说道,目光溃散地飘忽在半空。 句牧的眼神只顾投向涂愿,觉得余光中的坠落感也渐渐消失了,使他的脸色不再因高度而煞白。 “小愿,你记不记得我们有笔钱?” 冷不丁,句牧的话令涂愿怔怔回神。 “你知道是多少吗?”他深深吸吐一口气,“我说从那天起每天攒两块钱,等工作了每天攒五块钱,到今天,一共度过了七百九十二天,是两千……四百……三十九块。所以说,书坏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买好多套……我们长大了,小愿,你也长大了。” 涂愿的身体不稳抖了一下,他看见自己的眼泪如无根之水堕下高楼,而一旁的句牧向他牢牢伸出了双臂,再次说:“你信我,抱一抱我。” 句牧请他相信他时是如此坚定不移。涂愿转过身,颤颤巍巍迈下了那截台阶。只需要涂愿这一步,剩下的距离句牧飞奔过去,将他重重搂入胸膛。 句牧的身体总很暖,涂愿似乎为此不少“埋怨”他。但这一刻,他扑在自己耳边凌乱的呼吸都变冰凉了。 “小狗,你少算了两块钱……”涂愿忽低低哽咽说,“是两千四百四十一块。” 句牧一愣,随后又哭又笑地连声点头:“对,对……对,是两千四百四十一块,是从小愿的两个硬币开始的。” 那天下午,涂愿到句牧寝室休息了绵长的一觉。他真的在句牧桌角看到了用大水桶存的零钱,并于梦中一个硬币一个硬币地数了起来,好像源源不绝似的。醒来时,斜阳灿黄,涂愿不用睁眼,便听得到宿舍里小狗的动静。 “饿不饿呀?” 涂愿沙哑地“嗯”了一声,仍倦懒地没有睁眼。他恍惚觉得,那个站在楼顶边缘的涂愿其实是个陌生的躯壳,而真实的自己刚从躯壳里挣扎出来,通顺地呼吸到了空气。 “小狗……”他轻声喊。 一秒不到,句牧的掌心就贴了过来,捏了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涂愿回握住句牧,啄吻一下他手心。涂愿好久、好久没有过“饿”的感觉了,但他现在就觉得很饿,他竟闻到了油脂焦香、鱼虾鲜滑,还有酱味、蒜味……丰沛得令人诧异。原来,食物的作用不是裹腹而是引人垂涎。 “等你开饭哦!”句牧高兴地说,下巴搁在床边栏杆上,明明自己也一副饿坏了的模样,却要等着他一起吃饭。 涂愿不禁淡淡笑了,下意识说:“用盆装的么?” “嗯?”句牧怔住片刻,反应过来,“盆的事儿,你怎么知道?” 不答话,涂愿静静望着他。 “唔……所以,你去年偷偷来学校看我了的呀?” 涂愿嗫嚅了下唇,沉默半晌,转而问:“我之前吓到你了么?” “有点吓到,”句牧想了想,如实说,“可是没有关系,我和小愿就是会遇到很多事情啊,时而好时而糟糕。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会知道怎么办。” 涂愿缓缓爬了起来,轻声问:“如果你也不知道呢?” 句牧踩桌沿的脚啪嗒跳落地,咧了下嘴,指着桌角那个不起眼的水桶存钱罐,说:“那它知道怎么办。” 存钱罐的重量总会与日俱增,而未来总会一步一个脚印逢山开路。 -------------------- 彩蛋是人兽之小愿与他的狗狗阿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