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市有风云

    朝歌和祁延锋的晚餐是在F市当地一家很有名的淮扬菜馆吃的，这家餐厅不仅菜品的味道很正宗，而且环境清幽，私密性好，很受当地达官显贵们的青睐。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朝歌先是和祁延锋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然后就提到了他这次来F市的目的。朝歌想着他发现的事和祁延锋也是息息相关的，所以他就把他的发现又和祁延锋大致说了一遍，听的祁延锋一阵吃惊。

    “我觉得这事涉及的人肯定不会少。尤其是H省这边，除了刚刚出逃的张副市长，很有可能还涉及到了省市内其他高层的领导，但是具体涉及哪些人我还不清楚，也没证据。不过我听说你们这边有什么这个帮那个派的，祁哥你自己心里可得有点数啊～～”

    因为心里一直记着幼时祁延锋曾有恩于他，所以朝歌和祁延锋说话时素来也不藏着掖着，颇有些直言不讳的意思。但是对于祁延锋这个人，朝歌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能感觉到他这些年的变化的。

    祁延锋出身不好，早年在警队里又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导致他后来多多少少有些移了心性，变得自卑又自负，甚至是有些善于钻营。虽然朝歌并不嫌弃祁延锋，反而觉得他这是有野心，有上进心的表现，但心里却又一直隐隐的担忧，怕他太过急功近利，会迷失了自己，最后万劫不复。

    祁延锋体察到朝歌的心绪，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或是敷衍的神色，反而十分郑重的握住了朝歌的手应道：“哎，你放心吧，有你在，我知道该怎么做。”

    吃完饭，祁延锋把朝歌带去了他的小别墅。为了方便能及时冲到一线指挥，祁延锋的小别墅不在省委大院里，而是选在了一处离公安厅不远的地方。

    到了别墅，祁延锋刚把朝歌安置好，他家里红色的保密电话就忽然响了起来。

    朝歌坐在祁延锋旁边看他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朝歌抱住祁延锋的胳膊，捏了捏他，问：“怎么了？”

    祁延锋也没瞒着朝歌：“哦，是我的老师，H省的副书记吴书记来的电话。他说F市又发生群体事件了，是服装厂那里，让我马上出警。”

    “嗯，那你快去呀？”朝歌有些疑惑的看着男人，就像在问：那你怎么还不动？

    “嗯……”祁延锋措了一下辞，然后对身边的漂亮青年说：“是这样的小朝，F市是李书记主管负责，我现在要是冲过去……这算怎么回事儿？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我是在看他笑话？”

    朝歌一听这话，哪儿还能不懂男人的心思，瞬间就火了。他狠狠地在男人身上拍了一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先过去救人知不知道？”

    祁延锋看朝歌生气了，顿时有点慌：“小朝你先别生气啊，我当然知道得救人，我只是觉得……”

    朝歌朝祁延锋打了一个‘停’的手势，“不用你觉得。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周书记是新上任的，之后肯定会有人员调动，盼着以后李书记日后在省委会能投你一票，好让你更进一步？”

    祁延锋不敢吱声，但朝歌知道他说对了。

    “你傻啊！”朝歌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男人的脑门：“就算先不提救人的事，我问你，你之前和李书记关系好吗？你跟人家之前都不是一路的对不对？那你现在在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情况之下，就尝试对人家做出一些明显是在试图博得他好感的举动，这难道不会让人怀疑吗？你当人家是傻子吗？！啊？！我看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目的！我看不仅李书记要怀疑，所有人都会怀疑。你这叫司马昭之心，懂不懂？！”

    朝歌顿了顿，又接着道：“退一步说，就算是李书记承了你的情，投了你的票，那你以为就高枕无忧了？新来的周书记你了解吗？你了解多少？我告诉你，他是个非常讲时效，讲实事的人。你这个样子，就算是以后当上了省委常委甚至是副省长，你觉得他对你印象能好吗？你是想一直就呆在H省这一亩三寸地了是吗？眼光能不能放长远一点！”

    祁延锋听了朝歌的话大惊，忙拍拍额头懊恼道：“是我犯蠢了，小朝你这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我马上就过去，你好好在家呆着早点儿休息，不要等我了。”

    朝歌“嗯”了一声，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祁延锋道：“你晚上就一直留在那边吧，别回来了。还有，千万要记着以人为本，不能急功近利，你要是能拿出对我那劲头儿来处理这事，这事就稳了，明白吗？”

    祁延锋也不是蠢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朝歌这两句话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给领导留下好印象，忙应道：“哎，我知道了。”

    朝歌看着祁延锋飞快地换好了警服，想了想又说：“这事儿一晚上怎么着也必须得解决，你明早回来之后就送我去省委大院一趟，我和周书记约好了明早要去省委大院见他。”

    祁延锋一愣，然后瞬间转喜：他明白小朝的意思了。

    嗯，没错，朝歌就是在告诉他：我给你提供了在周书记面前表现的机会，但是你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今晚这件事你干的怎么样了。

    朝歌朝祁延锋微微一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所以这是你的机会啊祁哥哥～～今晚，请务必好好干。”

    祁延锋走后，朝歌用电脑查询了一下现在服装厂群体性事件的最新动态，发现其中的一些信息会给政府的形象和公信力造成很坏的影响，于是就用他自己掌握的电子信息技术把那些不好的信息尽量压了下去，其他的也只能期盼着祁延锋处理的及时得当，等他回来了再说。

    祁延锋听了朝歌的话，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风尘仆仆的回来。朝歌见他面有喜色，便知道事情必然妥了。

    但朝歌却什么都没有问祁延锋，而是任由男人一把拉住他兴冲冲的往门外的车上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走，小朝，我送你去周书记那儿。”

    “你慢点儿。”朝歌见男人高兴，也跟着露出了一点笑意，“你得先去陪我买点东西，总不能叫我空着手上门吧？”

    当祁延锋帮朝歌拎着大包小包的米面粮油，果肉蛋奶到了周书记家时，周书记家的客厅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朝歌一看，有他要拜访的对象周书记，还有F市的李书记和两个他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不认识的年纪还比较大，是足可以当他祖父的年龄了。

    周书记一见是朝歌，忙招呼道：“哎，是飞飞来了？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还没来，你就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朝歌笑着喊了他一声“周伯伯”，然后道：“叫您惦记是我不对，但是第一次来拜访您，我总不能空手过来吧？这要是叫我小叔叔知道了，会骂我不懂礼数的。所以我刚才就拉着祁哥哥，让他帮忙跟着我一起去买东西了。”

    周书记略带责怪地看了朝歌一眼，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快坐。你这孩子，来伯伯家还买什么东西呀？”

    说完，周书记又招呼了一下祁延锋，“祁延锋同志也来了？坐。”

    祁延锋应了一声，并不多话，直接坐到了下首。

    周书记没再看祁延锋，而是又和朝歌聊了起来：“虽然你是第一次来伯伯家，但我却老是听你小叔提起你。你小叔他最近好吗？”

    “嗯，挺好的。小叔之前也和我提过您，所以这次我过来H省就想来看看您。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跟您说，所以我昨天就给小叔打电话，说今天想过来拜访一下您。”

    周书记对朝歌想跟他说什么心里已经有了点数，他叹了一口气，说：“昨天我听你小叔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里面问题很大呀。这不，昨天晚上服装厂就又发生了群体性的事件，还有大量的人员伤亡。所以你瞧，伯伯我一大早就把事情的相关负责人都叫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说着，周书记指了指坐在一边的李书记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说：“喏，这个是F市的市委书记李书记和F市X镇的镇长屈镇长。”又示意了一下坐在另一边的长者介绍道：“这个是我们H省的前任监察长佟老。”

    从周书记的神情来看，朝歌判断这位佟老必定在周书记心里是个重要人物，而且他之前也已经从市委李书记那里了解到这个佟老还是服装厂改制的发起人和主持人，所以佟老对他来说是个需要刷好感的人物。于是朝歌先向这位老人打了个招呼：“佟爷爷您好，我是司徒凌飞。”

    佟老看上去对朝歌的印象挺不错，他打量了朝歌两眼，道：“听小周说你小叔是司徒隽？我在电视上看过他和你的新闻，他是个好官，勤政爱民，克己奉公。你也是个好孩子，为咱们国家的经济文化建设做了很大的贡献。都不错。”

    朝歌忙摆摆手，谦虚道：“您谬赞，不敢当。”

    说完，朝歌又向李、屈二人点头致意了一下，叫了声“李书记、屈镇长”，然后对周书记说：“李书记昨天我已经见过了，屈镇长倒是第一次见。”

    周书记‘嗯’了一声，说：“屈镇长现在是服装厂以及周边区域拆迁改造的负责人。”

    朝歌点头表示了解，然后也不再耽误时间，把他发现的关于服装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朝歌又提了一嘴昨晚在网上大量传播的关于服装厂的新闻，“昨天晚上服装厂的事情发生时，我刚好在祁哥哥的家里，我当时觉得这件事会给政府的形象和公信力造成很坏的影响，说不定还会传出什么不实的谣言，不能任由其发展，一定要尽快控制住传播的速度，所以就在祁哥哥家里用电脑帮着删了一些视频和帖子，尤其是那些散播谣言和不实新闻的，基本上都处理干净了。您不会嫌我多事儿吧？”

    周书记称赞的看了朝歌一眼，“伯伯怎么会嫌你多事儿呢？伯伯要感谢你还来不及呢。真的，飞飞，这事伯伯真心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服装厂这事还不一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朝歌并不敢居功，忙道：“您别这么说，就算没有我，我相信李书记也一定会处理好的。”

    周书记没接朝歌这话，但只要是在座的，不用想就都知道，周书记这会儿经朝歌这么一说，心里对李书记肯定是十分不满的。毕竟整件事情里，先是服装厂出了这么大的群体性事件，后来又听朝歌说他下属的副市长逃逸可能和贪污腐败有关系，其中还牵扯到了服装厂的老板和当地银行。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怕李书记并没有牵扯其中，但他作为F市的一把手，都要负首要责任。

    而李书记本人更是自从朝歌开始说正事，脸色就已经变得煞白了。

    朝歌不用想都知道李书记为什么会这样，他会这样并不仅仅是因为朝歌说的事情本身实在是太大了，还因为发现这件特大贪腐案的人是朝歌，这个从首都来的“小太子”。他并不能确认，在朝歌把这件事说给周书记听之前，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哪些人。如果朝歌告诉了其他人，而“那些人”又刚好在国家级的领导小组里面的话……李书记简直不敢想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管李书记怎么想，但其实对朝歌个人而言，他还是比较欣赏李书记这样的人的，所以他又借着对周书记说话样子安了一下李书记的心：“这事我没敢往外说，只是简单的跟我小叔提了一嘴，让他帮我联系一下您，但其中细节他也是不知情的。另外就是祁哥哥，但毕竟他是公安厅长嘛，这个事情跟他也是有关系的，所以我就没瞒着。”

    周书记拍了拍朝歌的肩膀：“嗯，伯伯知道了。飞飞，这事伯伯承你的情了。”

    朝歌含蓄地笑笑，“您不用客气的。”

    感觉到周书记现在应该有很多自己不方便听的话要和李书记他们说，所以朝歌又随便和周书记聊了两句之后，就跟周书记主动提出要去看看周夫人，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