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等我找到那个真的，我要把他一寸一寸，吃得干干净净。

    镜子里的alpha眉目深邃，头发微乱，脸上架着一只薄片金边眼镜。

    他烦躁地将眼镜取下，毫不珍惜地摔在洗手台上，露出一双带着重重血丝，疯狂的眼睛。

    他胸前的衬衫扣子一路解开，露出精英阶层在反重力健身室内练出来的健美肌肉，在那之上却有几道细碎的鲜红纹路蔓延开来，就像是植入了一只鲜活的、正在吸食他鲜血的……怪物！

    关奢延抿着嘴唇，对着镜子按了按胸口那道丑陋到极点的暗红色疤痕，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他的指甲用力掐进了那块皮肉，力道大到手背青筋暴起，些许鲜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关奢延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会指尖上的血液，而后将指尖探进了嘴里，一丝不苟地舔食，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

    又像是在生啖谁的血肉。

    一旁的下人恭恭敬敬，不敢抬头看他。

    “为先生您安排的治疗师已经到了。”下人说：“是现在叫他进来吗？”

    关奢延接过了下人递来的温热毛巾，仔细地擦干净手心的每个地方，才吩咐道：“进来吧。”

    治疗师叫蜜伽是个浅粉色头发的年轻beta，从外表上看温柔恬静，总是笑眯眯的，话也不多。

    她没有行医资格，所以不是医生，但在信息素失衡综合症方面颇有研究。她曾经在帝都最大的花圃里工作，是个园丁，对她来说，每一种花木都有不同的气味，甚至长在同一枝干上的两枚果实，都散发着不同的芬芳。很快她慢慢发现，她的才能不仅仅对植物生效，还能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方面发挥作用。

    因为各种原因，ABO社会的信息素失衡症状出现率居高不下，有些是深度标记后的爱侣失去了另一半，无法得到对方的信息素而发病，有些是滥用药物，还有些是基因改造带来的。这种症状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会带来狂躁抑郁等精神疾病，严重的还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甚至个体死亡。

    虽然大家经常将描述alpha信息素或omega信息素的气味比作某种真实存在的东西，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信息素确实是没有任何气味的，人们最多是“感觉”出某人的信息素和其他人不一样，但这种感受非常微妙，很容易被外部因素干扰。

    但是这对蜜伽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对她而言，就像有着不同味道的香水，那点细微的差别就像条带分明的光谱，一个好的厨师的舌头能够分辨出料汁的原料成分，一个好的调香师自然也能分辨出不同气味的差别——这是调香的第一步。

    她擅长通过调香的方式调制最适合客人的信息素来辅助他们治疗信息素缺失症，迄今为止未尝一败，她就是气味的卡密，信息素调配的神！

    蜜伽将随身医疗箱中无色透明的液体混合摇匀，用铜制针管抽出一点，推进沙发上双眼微闭的alpha静脉内。

    这是个连她都觉得非常棘手的挑剔病人。

    头晕、恶心、心脏绞痛……每次蜜伽给他注射完调配的人工合成信息素，他都会出现各种不良反应，脾气也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狂躁。

    蜜伽尝试着和病人沟通，问他对于那个人信息素的感受，关奢延一言不发，良久才让蜜伽多抽一些他的血。

    “他的信息素混在我的血液里。”关奢延冷冷地说。

    蜜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将血液中极其微量的omega信息素分离出来，再进行大量复制，直到含量达到可以注射的级别。在这里，她引以为傲的调香手法失去了作用——关奢延拒绝谈论任何对于那种信息素的官能方面的感受，蜜伽拿着提纯液，只能凭感觉盲调。

    信息素失衡症的患者，对于缺失的那份信息素有很多主观上的感受。是像苹果糖一样酸甜的，像硝烟一样苦涩的，像刚下过雨的泥地，等等等等。有些感受十分抽象，但对于还原信息素本身的面貌有着非常大的帮助，她见过的最神奇的感受是“刚从贴片机上下来的还没有上三防漆的电子微元不断流动的处子PCBA味道”，并附上了他绘制的板端yout图。蜜伽为这份超越人类的性癖而颤抖，同时非常完美地完成了工作，这让她的能力飞跃了一个台阶。

    关奢延的不配合让她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如果不是这位大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她必然在第一次会诊的时候就拎着吃饭的家伙就走人。

    关奢延皱着眉头，脸色非常差劲。

    “还是不对吗？”蜜伽看了眼生命体监测仪上的数值，“您再回忆一下，那种信息素对你来说，是什么感觉呢？”

    关奢延的喉结动了动，语气带着生硬的味道：“没什么感觉。只是个手段下作的小贼，强行给我打上了烙印，当时他的血顺着烙铁流进了烙印里，所以我才会受到他的信息素的影响。”

    “如果要说有什么感觉，他的信息素令我想吐。”关奢延咬着牙，声音很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只想把他撕成碎片……一个不懂规矩，蠢笨到无可救药的婊子！”

    啪的一声巨响，白色骨瓷茶杯被关奢延高高抡起，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蜜伽灵活地闪过飞溅的茶水。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几乎每一次，她调配的信息素无法让关奢延满意，关奢延必然要砸点东西，并恶狠狠地诅咒那位心机深重、不识好歹的下等人。

    蜜伽由他的反应，给提纯后的信息素加上了下水道的臭老鼠、腐烂的尸体、卖淫的男妓等等味道，效果十分显着——关奢延由砸一个杯子变成了掀桌，厌食和眩晕感更重了。

    蜜伽叹了口气，想着要不今天提早结束出诊，有事下次再说吧。

    到点了，该摸鱼了。

    她正想起身向关奢延辞行，门突然被推开了！

    侍卫满脸都是汗珠，他急匆匆地上前，弯腰在关奢延的耳边说了点什么。

    关奢延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就像闻见猎物气味的捕食者。

    “找到踪迹了？”关奢延直接起身，毫不在意地将手臂上的针头拔下，脚踩在地板上的瓷器碎片里，披起衣服往外走。

    “今天的会诊就到这里吧，医生。”关奢延头也不回，语气带着难掩的、古怪的兴奋，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食肉动物：“　我受够了这些假货……等我找到那个真的，我要把他一寸一寸，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