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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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预感到不妙时,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选择逃避,不愿面对,不想处理,但逃避本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陆锦年很快镇定下来,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干脆闭口不提。 一直到晚上陆文元睡着以后,陆锦年才打开手机查看信息,信息是董雨晴发来的,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她几乎从来没用过短信这个功能,在入院治疗以后也不会到这么晚还不睡觉。 他当然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会是一条新年祝福,尽管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在点开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董雨晴没说什么,白花花的聊天界面上是几张模糊的照片,他和陆文元牵手、搂腰、接吻,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陆锦年深吸了一口气,打字的手有点发抖,但他现在非常清醒,在他之前的那些假设里,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件事真的发生以后他可以这么冷静。 「明天,我来找您。」 其实回不回这条短信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董雨晴知道他一定会去,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说,只是这些照片她是从哪里来的? 陆文元睡得很熟,可能是很多年前的夙愿终于实现了,所以整个人都非常满足,陆锦年把手机放回床头,然后凑过去把陆文元揽进怀里。 像这样的动作他真的很久没有做过了,好像和陆文元重逢以来,被圈起来的人就成了他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文元不再是那个会在夜晚向他寻求庇佑的幼童,他成长得足够快,以至于在很多时候让陆锦年都快忘记了自己“哥哥”的身份。 跟陆文元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被照顾得很妥帖,陆文元在很多事上都非常迁就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不知不觉中那些最初的愧疚感好像都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陆锦年没爱过人,也不明白该怎么爱人,但他想,从他开始想要长久的跟陆文元在一起时,他的“爱”应该已经和陆文元相同了。 不过这些话他可能再也没机会对陆文元说了。 他看着陆文元熟睡的脸,觉得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希望和痛苦相伴而生,每当前路坦荡一点的时候,更加崎岖的磨难就会接踵而至。 董雨晴那边绝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解决的事,陆文元的身世太特殊,他是知情者,大概能料想到董雨晴此刻的心情,所以他也很清楚,今晚恐怕是最后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了。 陆锦年一整晚都没能入眠,可能中途也断断续续睡着了一会儿,所以才会在梦境和现实里来回拉扯。那些断层的画面像是被恶意推翻的积木,乱七八糟落了一地,可总还有仍旧矗立的部分,变得残缺又不知所云。 陆文元睡得很好,直到九点多才悠悠转醒,陆锦年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陆文元看了看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时间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你这是,想对我干点什么?” 陆锦年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故意诓他:“你昨天梦到什么了?非要往我怀里扑。” “是吗?”陆锦年狐疑道:“可能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做梦了没有,他昨晚睡得很沉,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太清楚。 “起来还是再躺会儿?九点多了,现在吃早饭也过时间了。”陆文元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和消息满屏都是,也不知道昨天徐正南他们玩到几点才走。 “你起来吃点东西吧,”陆锦年说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我有点不舒服,等会再起来。” 陆文元是听不得这样的话的,他不由分说把陆锦年扒回来,严肃地问:“你哪儿不舒服?” 陆锦年一宿没睡,这会儿被晃得发晕,他曲起右手倒盖在眼睛上,缓一会儿才回答道:“头疼。” 陆锦年身体一直不大好,陆文元怕他昨晚吹风又发烧了,拿来温度计让他叼在嘴里。 陆锦年知道自己没病,配合着含了一会儿,也没多说什么,陆文元量完体温还是不放心,排除发烧以后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真没事儿,”陆锦年哄他,“再睡会儿就好了,我下午还要出去一趟呢。” 陆文元当即不满道:“你不舒服还出去干什么?” “叶婉找我有事儿,”陆锦年无奈地笑笑,“好像是货源出了什么问题吧,我要去一趟Medie跟她谈谈。” 元旦还找人出去应该是比较紧急的事儿,陆文元想了想决定替陆锦年跑一趟:“东哥那边的事是吧,你跟叶婉约的几点?” “两点之前过去就行。”陆锦年听懂了陆文元的意思,陆文元以前帮他进过货,和那边的几个负责人都认识。 “行,你睡吧,”陆文元给他把被子往里塞了点,又嘱咐道:“我一会儿做好吃的放餐桌上,你醒了我要是还没回来的话,就自己热了吃一下。” 陆文元出去的时候把奥斯卡一起抱走了,窗台那边的窗帘拉得很实,当卧室的房门被关上以后,整个空间变得昼夜不分。 陆锦年在昏暗的环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必须把陆文元支走,否则他没理由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去疗养院。他还是没感觉困倦,老屋的隔音效果一般,能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的微弱的声响,陆锦年蜷起身体缩成一团,新年的伊始,他只觉得每一秒钟都格外难捱。 陆文元应该是做了一些比较复杂的菜,他重新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陆锦年闭着眼睛装睡,刻意加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陆文元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放了一个热水袋到陆锦年脚边,陆锦年的身体很难在冬天变暖,即使在开了暖气的房间里,四肢也总是冰凉的。 陆文元的动作很轻,放完热水袋后他就又走回床头这边坐下,陆锦年背对着他睁开眼睛,在这一瞬间,他是想跟陆文元摊牌的。 陆文元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奥斯卡迈着猫步悄然跳上窗台,它顶开了窗帘的一角,刺眼的光束争先恐后照射进来。奥斯卡站在光束里,长长的投影顺着窗台洒在地板上,奥斯卡回过头看了陆锦年一眼,淡蓝色的瞳孔在骤然收缩间仿佛洞察了一切。 片刻后,奥斯卡从床上跃过陆锦年,落在陆文元跟前,它没发出多大的声音,但陆文元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揪着它的后颈把它提了出去,奥斯卡在半空中虚弱地叫了几声,陆文元不理它,把房门重新关上了。 现在也才十二点多,陆文元估计是想早去早回,把奥斯卡关进客房以后就走了。老屋大门发出来的声音和房门不同,厚重的木板在推拉的过程中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特有的质感。 当所有声音消失以后,陆锦年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他从没有通宵过,到了这时候只觉得脑袋一跳一跳的,有点胀痛,他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但董雨晴那边是不能不去的。 那辆二手现代被陆文元开走了,陆锦年叫了个车,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他出来的时候昏昏沉沉,拿了件很薄的外套,在马路边上等车的那几分钟已经被寒风吹得发僵了。 其实是可以回去换件衣服的,但他想了想,觉得这样更提神,反正冻着冻着人就习惯了。 街上节日的气氛很浓,司机是个热心肠,看他的目的地是疗养院还送了他几个苹果,陆锦年拿着这几个水果在心里苦笑,他倒真希望自己是来送祝福的。 陆文元走进疗养院的时候已经非常平静了,前台值班的护士跟他打了声招呼,说董雨晴这段时间的治疗效果很好,再过段时间就可以接回家静养了。 陆锦年的脚步顿了顿,觉得自己突然间丧失了为此欣喜的权力,在董雨晴艰难配合治疗的这段时间里,他成了陆文元离经叛道的共犯。 董雨晴的病房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病床上没有躺人,董雨晴在沙发那边坐着,她好像刚被人拜访过,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非常新鲜的花。 董雨晴在他推门的时候抬眼望过来,那眼神里毫无波澜,却让陆锦年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妈。”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停在门边的脚步不敢再继续向前,他对董雨晴有种无法抑制的恐惧,因为他总是无法预料董雨晴下一秒会有怎样的举动。 “过来坐。”董雨晴说。 陆锦年在董雨晴对面坐下,他从小到大没犯过什么错,也从没和母亲这样交谈过,等他坐定以后,董雨晴又开口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比如,是不是他强迫你…” “没有,”陆锦年打断她,“不怪他,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啊?陆锦年你有什么问题?”董雨晴顷刻间愤怒起来,拍着茶几厉声质问。 “是我…是我先喜欢他,是我跟他在一起,我们…” “你给我闭嘴!”董雨晴一把掀翻茶几,玻璃的花瓶和陶瓷的杯子乒铃乓啷碎了一地。 “你以为这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儿?你知道你跟他这样叫什么吗?你现在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他从小对你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吗?” 董雨晴很久没发这么大火了,病房外轮值的护士进来查看情况,被这一地狼藉给震住了。 “晴姐,您这是…?” “滚出去!”董雨晴在暴怒中也顾不上什么教养了,她踹了一脚脚边还没完全碎掉的花瓶,指着护士说:“这事儿你管不着,给我把陆泽炀叫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管教儿子的,交出这么个罔顾人伦玩意儿来,我看他还有没有脸继续在外面混!” “妈!”陆锦年拉住她,怕她失手伤人,他跟护士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转头又对董雨晴道:“圆圆做了什么,我也做了什么,这事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你对他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 “好好好,”董雨晴一个巴掌甩过去,从陆锦年手里挣脱出来,“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冲你来是吧?”她被气急了,四下看了看,能砸人的东西刚刚都摔碎了,只有床头那边的电热水壶还是完好的。 她想也不想就托起水壶,在陆锦年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扬手砸了下去。 这画面一直是陆锦年无法淡忘的阴影,当董雨晴再次向他举起电热水壶时,他的左臂在瞬间产生了真实到极点的幻痛。 他无法移开脚步,也无法伸手阻止,董雨晴的动作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镜头,陆锦年闭上了眼睛,但疼痛感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你在做什么?” 他的头顶传来陆文元阴沉的声音,陆锦年猛地睁开眼睛,只看见陆文元抓着董雨晴的手腕,把水壶给抢下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没有点新招数了么?” 陆文元对冒犯陆锦年的人向来没有好脸,更不用说这种直接动手的,他对董雨晴客气完全是看在陆锦年的面子上,这会儿已经连装都懒得装了。 董雨晴被打断后稍微冷静了一点,她并非真的想伤陆锦年,但她的脾气一上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敢去看陆锦年的表情,只能强装镇定地看着陆文元冷笑:“我还以为你变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变得越来越悖逆。” “你是指哪方面?”陆文元把陆锦年拨到背后去,又继续说道:“好像我来看你的这段时间,一直挺尊重你的。” 董雨晴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后无法抑制的恼怒更加汹涌,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沓照片,一股脑全砸在陆文元身上:“你跟你哥做了什么还用我来重复吗?陆文元,你还要不要脸!” 陆文元瞥了一眼落在他脚边的照片,零零总总二三十张,看得出来应该跟着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些照片是谁给你的?” “怎么?”董雨晴嘲讽道,“问出人来了你还打算杀人灭口么?” 陆文元不欲与她争辩,把照片捡起来拿在手上,“我会查出来,你说不说都一样。我跟我哥的事也不劳你操心了,就凭你现在这种状况,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他转身拉了一把陆锦年,准备从病房里退出去。 “你要带他去哪?”董雨晴突然冲过来抓住陆锦年的另一只手,状若癫狂般喃喃自语道:“他不能跟你走,他不能跟你走,你是疯子,你有病,你有病…” “妈?你没事吧?”陆锦年知道她这是又发作了,赶紧松开陆文元把董雨晴扶好,“圆圆,你快去喊一下医生,她现在这样我们不能走。” “年年,年年!”董雨晴攥紧他的衣服,劝诫道:“妈妈不会害你,他是疯子的儿子呀,你不能相信他!” 陆文元闻言挑起了半边眉:“她怎么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陆锦年被董雨晴的话给吓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所幸陆文元没有多想,以为董雨晴口里的疯子是说她自己。 “你快去叫医生吧!”陆锦年冲陆文元喊了一声,低头安慰了董雨晴几句,想让她换一个话题。 董雨晴停顿了片刻,突然间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她猛地凑到陆锦年面前,高声喊道:“他爸爸真的是疯子啊!你不信的话,不信的话问陆泽炀!他知道!他都知道!” 陆锦年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陆文元收回刚要迈出去的脚步,绕到董雨晴面前,他弯下腰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任由董雨晴怎么撕扯都岿然不动。 他听得非常清楚,但还是不死心地咬牙质问董雨晴:“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锦年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到了现在这地步,所有事情都已经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