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事发

    楼下的早餐店卖完了豆浆油条，骆非不得不骑着共享单车去另外一条街买。林逸特别好伺候，早餐只喜欢这些朴素的食物。

    他回来的路上略微反思了自己，觉得一会回家要哄哄林逸。他现在和林逸像是形成了共生关系，只不过他一直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这段关系中的寄生虫。他只知道要是真把人惹毛了，谁都不好过。

    “小逸，吃饭了。”

    骆非把钥匙扔在鞋柜上，发现林逸不在客厅里。

    “小逸——”

    昨晚的外卖还没捡下桌，骆非边喊着林逸的名字，边给不大的方桌收拾出点地方，把豆浆油条放了上去。

    林逸这个时候才拖着步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垂着头，骆非看不见他血红的眼底和被眼泪打湿的脸，只见他右手一松，三四枚金属小零件叮叮当当地落在了桌上。

    骆非突然呼吸一滞。那是他一年前安在两人卧室的针孔摄像头，有藏在电视机下的，还有黏在吊灯上的，都是为了多角度展现两人的性爱全程，方便他后期剪辑、上传。

    “你删掉那些视频，我们分手，我也不会告你。”

    林逸声音轻轻的，但每个字都说得坚定，像是能把他骆非直接宣判了似的。

    “分手？”骆非冷哼：“林逸，拿完钱就想跑吗，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林逸猛地抬头，因为就在刚刚他还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骆非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向林逸伸出的那只手像只蟹钳，一把将他手腕抓住，把他逼进墙角。

    “我他妈供你读书，供你吃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林逸？”

    骆非对他破口大骂时，甚至是唾液四溅的。他来不及害怕，“供你读书，供你吃喝”就像两把利刃，卷起过去那些不忍揭开的回忆，直直地插进林逸的胸口，那里鲜血直涌，他感觉他就是在那一刻死了。

    林逸瘦弱的身体瑟缩着，急忙去回避骆非凶狠的目光，但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被骆非掰了回来。

    “怎么不说话了，嗯？不是要我删视频么？刚刚不还理直气壮么？”

    骆非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他，林逸的背脊和脑袋一下下砰砰地撞在墙上，他整个后背砸得生疼，害怕得不敢呼吸，眼泪也没出息地往下滚。

    他抓着骆非的胳膊，哭着求他：“钱我慢慢还给你好不好……求求你删掉那些视频，求求你……如果公司发现这些视频，我，我一定会被开除的，非哥，我会还你钱的……”

    何止是开除，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还我？”骆非笑了：“你他妈连水电费都交不起！”

    也许是骆非这句话说得没错，哭喊着的林逸突然安静了。

    骆非和林逸的气势是此消彼长的。

    骆非心里暗喜着，他果然称得上了解林逸，就知道他根本硬气不了三秒，便会在曾经的学费、如今的水电房租下，溃不成军。

    林逸低垂着头，安静流着眼泪，不再发出声音，骆非最知道在什么时候伤口上撒盐。

    “林逸，你以为我愿意接你这盘烂菜吗？”

    骆非满意地看到身前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恋人又倏地抬起头。

    “你……什么意思？”

    “你从谁车上下来的，你自己不清楚么？”骆非这时候松开他转过身去，哼了一声：“知道我后来为什么戴套了吗，你是不是觉得有钱人操过你屁眼，你那屁眼就镶金了？”

    林逸觉得自己几乎要双耳失聪，马上要倒下去了。

    “但我嫌脏啊。”

    “所以你刚刚和我装什么圣人呢，你就是个婊子，我拍你挨操是为了让你回归本行啊——”

    骆非话音未落，自己整个上半身突然被人抱住，身后的人哭得撕心裂肺。

    “我没有！我没有！萧总只是送我回家——”

    骆非的轻笑又将他打断：“林逸，你听听，你听听你自己的话有多好笑。大老板亲自送你回家诶。你是不是还想和我说，你拒绝了大老板的追求，只是因为爱我啊。”

    林逸觉得自己身处巨浪漩涡之中，他每一次苦苦挣扎，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口鼻可以露出水面，每一次的耗费心力的抗争都只是在博取一线生机。

    他绕到骆非面前，想让那人看看他的眼睛。

    “非哥……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

    就在十分钟之前，林逸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坚定地与骆非提出分手。

    这会儿，却为了不曾犯过的错而乞求骆非的原谅。

    骆非嫌他的哭声吵，一耳光将他抽倒在地。

    “删视频是不可能了。不如早点忘了你那明星梦，和我一起赚钱交房租。”